一艘小飞船落在了中国某个不知名的小山村里。然后又再次升空并回到了母舰
只有那小山村里的村民们知道，外星人带走了正在操办葬礼的阴阳先生——阿平。
「地球人，宇宙要消亡了，我们要找人为宇宙办一场葬礼。」
1
阿平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躺在家里的小木床上，环顾四周发现窗外依然是蓝天白云，甚至还时不时有几个村民路过，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似乎那被外星人带上飞船的记忆就是一场梦而已。
阿平起身下床，就连那双破烂拖鞋的位置也和往常一样是胡乱脱下的。
「那梦可太真实了。」阿平自言自语着走到门前。
可当他打开房门，看见的却是充满荧光的走廊以及站在门边的外星人。
阿平猛地关上房门，然后哭喊着跑回到床上瑟瑟发抖。
此时，门外的外星人推门而入。
「阿平先生，你没事了吧？」那外星人流利地说着阿平的母语，一边说着还一边靠近阿平，那话语间甚至还夹杂着阿平家乡的地方方言。
「你不要过来啊！」阿平一脸惊恐地抓起一旁的枕头朝外星人扔去，但那枕头却在即将触碰到外星人脑袋的时候变成了一团蓝色的小星点，随即又汇集到床上瞬间变回了枕头，看样子这间屋子只是单纯地用某种科技模拟了阿平的家。
「阿平先生，我不会伤害你的。」
「那你到底想干吗？一边说着这种温柔的话，一边露出藏在了满脸触手下滴着黏液的尖牙！」
「抱歉，这是我们种族表示友好的方式，如果和你的文化认知有所冲突，我可以收起来。」外星人说着，脸上的触手便重新合上并将尖牙掩盖了起来。
「为什么抓我？」阿平试图平静下来，但声音却依旧在发抖。
「我们已经和你解释过两次了，看起来过度惊吓让你的大脑失去了记忆，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再说一遍，这次你应该可以明白了。」
外星人站在原地伸出它那细长的手臂，在门框处抚摸了一下，随即房间里的物体逐渐消散成蓝色小星点，然后又重新汇聚在一起变成了一棵棵大树。
在短短几秒钟内环境就从小屋变成了树林，就连头顶上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产生的丁达尔效应也被模拟得十分逼真，阿平不可思议地看着周围，眼睛瞪得跟个乒乓球一样。
「希望这个类似你母星的环境能让你好受些，我叫布恩，这是我通过与地球语言里的中文互译后得到的名字。」外星人的眼睛盯着阿平说道，虽然其声音和中年男性人类一模一样，但那如同妖魔鬼怪的长相着实令人害怕，「先说说我们为什么要带走你吧，根本原因在于我们存在的这个宇宙马上要消亡了。」
「和我有什么关系吗？」阿平问道，「难道我还能阻止宇宙消亡不成？」
「不能，谁都不能。」布恩说道。
「那我要回家！」
「但……有一件事你能做到。」
「什么事？」
「办一场葬礼。」
「给谁？」
「当然是宇宙了。」
阿平嘴巴张得很大，半天想不出有什么能问的，因为在他的理解里，他的服务对象是不是人都无所谓，但起码得是个生物。
「在你的母星……也就是地球，你被称为阴阳先生，与此类似的职业称呼还有司仪、祭司或者牧师等等。」布恩见阿平半天没有说话于是补充道，「以上职业皆是为了悼念逝者，为原本只是生物细胞失去活性的过程赋予了一个名为死亡的意义。」
「你别弄这么多说辞来糊弄我。」显然在提到葬礼这块时，阿平的话语多少有了些底气，「在咱们村就丧事这块儿，基本上都是我来包办。」
「没错，我们在你的母星上空观察了很久，发现你操办的葬礼最为风光，也最独特。」布恩顺势夸赞道。
「那你还让我给宇宙这种摸不着的东西办葬礼？」
「看起来你的文明对于宇宙的理解还处于初级状态。」布恩的语气似乎有点无奈，「是这样的，对于宇宙的解释取决于观测手段是否先进，而对于只能用肉眼来观测的人类文明来说，宇宙就像一个包罗万象的空间，过去的我们也是这样认为的。但随着最近 10 亿年来各个文明科技水平的飞速提升，宇宙展现在我们眼前的样子已经不再是一个空间。」
「那是啥？」
「是一个细胞。」布恩说着用手凭空画出了一个淡蓝色的圆圈，「这个圆圈就是宇宙，而圆圈之外是更多的宇宙，这些宇宙和宇宙之间还有能量的传递，用细胞来做比喻最适合不过了。」
「那……宇宙怎么会消亡呢？」
布恩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随后便开始向阿平解释道：「宇宙作为一个细胞也有它自己的生命周期，在超宏观视角下，它就像是一个完成了任务的细胞，正在进行程序性死亡。目前咱们的宇宙已经切断了同其他宇宙的联系，也不再
进行能量的传递了。」布恩解释道，「就像是孤立无援的飞船，多余的能量正在以热能向宇宙外发散，或者说……浪费，如此一来总有一天咱们宇宙的能量会耗尽，然后便是消亡。」
「就像死皮一样？」阿平思考了一下然后总结道。
「没错！就像你身上的死皮一样。」布恩兴奋地又一次露出它那尖牙，「我原以为自己的解释对于人类来说有些抽象了，没想到你接受得很快。」
「我再怎么说也是读过书的人，不然怎么会有资格当阴阳先生？」阿平骄傲地抬起了自己的下巴。
布恩正打算说什么却突然停了下来，然后说道：「抱歉，阿平先生，一等文明想要了解关于你的信息，我必须先离开去汇报一下。」
「一等文明？那是啥？还有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你会有机会见到它们的，它们是宇宙里最高级的文明。」布恩一边说着一边慢慢挪动身子向后退去，直到门外，「咱们正在前往宇宙的中心，你就先休息吧。」
布恩关上房门，下一秒房间内的环境又变成了阿平在地球上的小房间。
阿平躺在床上，看着房间模拟出来的破旧天花板，一切都是熟悉的纹路，心想：
「还得是这样看起来比较舒服……」
2
阿平再一次被喊醒的时候，布恩说要带他在母舰里四处转转，好让他了解一下宇宙社会的真实面貌，以便阿平能操办一个符合当前宇宙的葬礼。阿平不敢拒绝，于是便畏畏缩缩地跟在布恩身后离开了房间。
在穿过了一个长长的走廊后，阿平跟着布恩来到了所在母舰上的中心地区——一个充斥着大量外星人的生活区。
根据布恩的说法，像这样的生活区在母舰里还有很多，甚至于母舰群在整个宇宙里也有很多，并且数量极其庞大，可以说无数个母舰群包含了几乎所有的宇宙先进文明，当然人类目前还没有资格到这宇宙社会里来。
在路过一个看起来和地球上的路边摊类似的地方时，布恩停下朝阿平问道：「你饿了吗？」
「嗯……是有点饿了。」
「尝尝这个吧，听说这新东西在宇宙里挺流行的。」布恩指了指路边摊上一罐泛着紫光的液体。
「这是什么东西？」阿平有些厌恶地看着那液体。
「我也没吃过，不过可以试试看，放心，我请客。」
紧接着，布恩向那个长得跟个鲶鱼似的外星人商贩沟通了起来。
「呱呱……吧……哇哇啊……吧……啊吧啊吧……」
鲶鱼外星人随即也回应了几句，但这些语言在阿平听起来就像是一阵乱叫。
「它说这东西是……嗯……反正很好喝，地球人也能喝。」看起来布恩是顾及阿平作为地球人的文化观念，于是便没有详细地说明这液体的制作方法。
布恩向鲶鱼外星人要了两罐，并将其中一罐递给阿平。
阿平拿着那罐紫色液体，犹豫了半天也没敢下口，只用舌尖轻轻蘸了一点到口中品尝。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饿了，这液体尝起来居然出乎意料的美味。
阿平慢慢品尝着那液体在口中的味道，却看见布恩张开大嘴连同罐子一并扔进嘴里嚼了起来，然后从身上摸出两片发光的深红色小圆片递给鲶鱼外星人。
离开路边摊后，阿平一边喝着液体一边问道：「你刚刚是用什么在付钱？那小圆片是货币吗？」
「可以理解为宇宙通用货币，刚刚那两个小圆片类似于你们地球上的零钱硬币。」
布恩说着打开了身上的一处口袋给阿平看，只见里面是各种散发着五颜六色微光的东西，其中也包括刚刚使用的深红色小圆片。
「看起来不像是金属。」
「当然不是，还记得我昨天提到的关于宇宙中能量的事吗？对于文明来说能量是最重要的生存要素，一切事物都可以用能量来衡量，以至于能量逐渐变成了最公平且稳定的宇宙货币。」布恩说着把那些五颜六色的货币拿出来，「刚刚那种红色小圆片是价值最低的压缩可控聚变能量片，而像这种大一些的正方体深紫色方块，里面是被磁场固定住的等离子体，其密度不同价值也不同。当然了，这些都只是小型货币可以随身携带，价值更大的就不能随身携带了，比如反物质团，还有星球内核等等。」
布恩边走边说着，而阿平依然跟在后面手里拿着罐子细细品尝。
「我想不明白，你们这么厉害，为什么你们不找自己人办葬礼，非要大老远地到地球来找我？」阿平接着之前的谈话问道。
「要回答这个问题很简单，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布恩停下脚步说道，「地球人是目前唯一会举办葬礼的高级智慧生命，这令我们十分感兴趣。」
「你的意思是……你们不会死？」
「这倒不是，只是死亡对于我们来说并不像你们那样认为是一件值得悲伤的事，我们只会认为这是宇宙中能量转化形式的一种。」
「在此之前如果有人
死了你们会怎么处理？」阿平问道。
「如果尸体有用就进行逐步分解，如果没用那就扔进黑洞里。」
「尸体还能有什么用？」
「有时候死人比活人有用，呐……就像你手里那罐液体，就添加了某种外星人死后产生的特殊紫光色素。」
阿平听着布恩的话，瞬间将刚刚吃进去的又全吐了出来。
「抱歉，我不应该告诉你这些。」
「下次你还是早点告诉我吧。」阿平擦了擦嘴，然后将手里的罐子扔在了地上。
布恩点了点头说道：「咱们继续刚刚的话题，我们和地球人不一样，对于我们来说，死亡这个词可以说是和吃饭一样随意的。而我们在面对宇宙消亡的情况下，恰好在航行的过程中发现了地球，然后又发现了正在操办葬礼的你。作为高级智慧生命，地球人居然能想到将死亡的意义以葬礼形式来表达，这在整个宇宙里是罕见，甚至可以说是独一无二的事情。」
「我怎么觉得你在暗示我人类的进化和发展走偏了。」阿平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说道。
「不不不，地球人的发展方式很特别，这中间有很多原因，其中包括你们地球人的身体构造，地球环境以及太阳系所处的位置，甚至是银河系所处的位置等等，这一系列的因素产生了你们这种将死亡的意义以葬礼形式来表达的地球文明。」
「死亡这种事被你说得像是个好事似的。」
布恩回过头来盯着阿平的眼睛说道：「这种新鲜的事情对我们来说确实是好事，你只需要知道对于我们来说你们地球人很特别就行了。」
3
阿平跟着布恩离开了生活区，同样在穿过几个走廊后，他们到达了所谓的工作区，但在阿平看来这地方更应该被称为工业区。
布恩介绍说这个地方的主要功能便是为母舰上的外星人提供以劳换钱的机会，并且此处的工种很多，小到数据处理大到母舰维修，不用担心没有岗位名额，因为需求永远都存在，所以工作区永远都能提供稳定赚取丰厚货币的工作。
此刻的布恩就像是个包工头，阿平看着它不禁好奇问道：「那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为一等文明工作。」
「那是什么工作？」阿平追问道。
「你可以理解为……秘书。」
「那一等文明在母舰上吗？」
「不，他们在宇宙中心，也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既然有一等，是不是还有二等、三等？」
「不，宇宙里除了一等文明以外，剩下的都叫作其他文明。」
「能有这样的地位，它们应该是宇宙里最早出现的文明吧？」
「并不是这样的，一等文明不是固定的，而是拥有各种形式能量总和最多的文明才有的称号，如今的一等文明诞生于三千万年前，并只用了一千万年就占据了宇宙 80% 的能量。」
「是科技水平的超越吗？」
「不，与过去一次次突破科技极限而获取能量的一等文明不同，现在的一等文明不再依靠科技发展，或者说科技发展只是辅助，它们真正靠的是一系列看似普通却环环相扣的社会生产关系，并且发挥到了极致。」
阿平还想问什么，却看见一旁路边的显示屏以及头顶上高高的全息屏幕突然变得五光十色，一大串阿平看不懂的文字在其中滚动着，伴随着奇怪的音效，阿平的人物照片突然出现在屏幕上。
「那是……我？」阿平指着显示屏不可思议地问布恩。
「负责宣传工作的人效率真高。」布恩自顾自地说道，「为宇宙举办葬礼这件事需要让所有文明都知道，最好的方法就是打广告。」
「我怎么觉得我跟个明星一样？」阿平看着屏幕上的自己又问道。
「可以这么理解，谁让你有着会办葬礼这么一个独特的技能呢？宇宙各个文明最需要的就是这种新奇事物，而我们要做的就是顺应他们的需求，然后……」布恩越说越激动，但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便话锋一转说道，「对了，你对于如何办一场宇宙的葬礼，有灵感了吗？」
「毫无头绪。」阿平摇了摇头。
现如今阿平脑子里都是一团糨糊，毕竟一个普普通通的村民，突然就成为了宇宙各个文明最关注的焦点，这体量的增大简直不能用普通词语来概括。
「没关系，我们想要的重点不在于葬礼的内容，而在于其本身。」
「那葬礼结束后我就能离开了吗？」阿平问道。
「没错，葬礼结束后，我们会指派专门的飞船将你送回地球，并且给予你相应的回报。」
听到有报酬，阿平的内心好受了许多，他安慰自己只不过是参与了一次星际旅行，用不了多久，就能带着报酬回到地球。
或许是因为屏幕上阿平的人物形象十分特别，周围的一些外星人很快就发现了同布恩参观的阿平。
外星人们纷纷放下手头的工作，一下子围了上来，如果不是
布恩在旁边挡着，看它们那奇形怪状且疯狂的样子说不定会把阿平吃了。
「它们似乎太激动了点吧？」阿平尴尬地笑着，然后抬手向周围的外星人们打招呼，没承想这举动更是让外星人们大声吼叫了起来。
「你的影响力远比我想象得更大，用你们地球上的话来说，你现在已经有粉丝了。」布恩的语气听起来十分满意。
「可咱们被这样围得水泄不通也不是办法啊。」
「没事，交给我吧。」
布恩说完就用手在阿平脑袋上轻轻扯下一根头发，然后像逗狗似的拿着头发丝吸引外星人们的注意力，然后用嘴轻轻一吹，那根头发丝就被吹到了不远处的半空中。
那些外星人们见状，连忙冲向那头发丝所在的位置，然后高高举起自己的双手，就像是在等待着神迹降临一样，它们静静等待着头发丝慢慢飘落下来。
而那头发丝在未受到干扰的情况下，慢慢向着底下外星人群里飘去，就在将要触手可及的时候，一个外星人猛地跳起来，其他外星人也不甘示弱，也纷纷起跳，它们就像一群争抢食物的野生动物一样挤作一团，甚至不惜大打出手，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阿平目瞪口呆地看着刚刚发生的一切，他上一次见到这种人满为患的场面，还是村里的大户人家花钱找人哭丧的时候，但和现在这种情况相比，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于是阿平赶紧说道：「咱们快走吧，我怕被它们给吃了。」
布恩点点头，不紧不慢地带着阿平离开了工作区。
4
接下来的日子，布恩时不时就会带着阿平到母舰里各个地方游荡，甚至通过空间跳跃至其他母舰上进行参观。
不过经历了上次被外星人粉丝们疯狂围堵的情况后，阿平身边现在多了几名所谓的「保镖」。这些保镖手上都握着奇怪的发射武器，看上去就是不好惹的样子。
阿平感觉自己现在这样的生活简直就像地球上的重要人物一样，可即便是如此，依然会有狂热的粉丝做出一些出格的行为。
这天，阿平像往常一样，在房间里构思葬礼的细节，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而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面前竟然站着一个浑身都是黏液的外星人。
阿平还没反应过来，那外星人就扑在阿平身上，黏糊糊的液体沾满了阿平全身，而那外星人也满口叫喊着阿平听不懂的语言，听上去十分激动。
阿平挣扎着爬起身来，然后抓起桌上的重物朝外星人打去。没想到的是，那外星人十分不耐打，仅仅一击就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门外的保镖听见了动静，打开门看见如此场景，连忙把布恩找来。
布恩带来后，先是看了看地上那一动不动的外星人，然后又看看阿平，显然它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随即便叫人将尸体妥善处理。
「是那外星人先袭击我的。」阿平惊魂未定地解释道。
「放心，这没什么，」布恩走到阿平身边安慰道，「别忘了，死亡对于我们来说就和吃饭睡觉一样，刚刚发生的事反而证明你的影响力已经能够达到让这些粉丝失去理智的程度了，这很好，况且这件事我们会包装成一次自愿献身死亡的美好故事。」
「但……我可是亲手了杀它啊！」
「嗯……那我说得清楚一些——这个袭击你的普通外星人的死亡对我们来说就和吃饭睡觉一样普通。」
「在这里……即便是杀了人也不用受惩罚吗？」阿平惊讶道，「没有法律吗？」
「法律的话普通文明之间倒是有个成百上千条，但对于一等文明来说，只要在行为上没有直接影响到一等文明的利益那就可以视为事物的正常发展规律。」
「那我岂不是……」
「因为是我们选中了你，所以你现在算得上是一等文明的人，保持感激之情吧，阿平先生。」
见阿平还是有些担心，布恩顿了顿又说道：「阿平先生，我想你现在最需要的是沉下心来思考宇宙的葬礼，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区区一个突发事件而被弄得歇斯底里。」
「那如果我出事了，也会被你们做成罐头饮料吗？」
「放心，你现在自身与一等文明的利益挂钩，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包括你的生死。」
阿平能听出布恩的语气有些变化，说到底他现在的安全都被布恩握在手中，自己没有任何的筹码与布恩谈条件。
也正如布恩所说，它们将阿平失手杀死外星人的事件进行了包装，甚至毫不遮掩地暴露在一众外星人面前，这竟然使得阿平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各个文明对宇宙葬礼的期待值也越来越高。
面对这样的结果，阿平甚至一度怀疑那个袭击自己的外星人就是布恩安排的，为的就是给宇宙的葬礼造势，扩大关注度。
但这都需要证据，而与其在这样结果已定的事情上花心思，不如乖乖操办好
宇宙的葬礼，只希望布恩能遵守承诺在葬礼过后把自己送回地球。
……
时间过得很快，布恩在某个时间点将阿平带离了房间，在穿过一个个传送装置后，阿平眼前也出现了一个面积极其夸张的空旷白色场地，头顶则是璀璨的星空，这地方便是布恩提到过的，宇宙的中心。
「看见宇宙的中心，感觉如何？」
「感觉很空，除了头顶上的星空以外好像什么都没有。」
「这里很快就会被挤满的。」布恩环视了一圈周围那看不到边的场地又补充说道，「前来参加葬礼的文明数不胜数。」
「那我需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吗？」阿平环顾空旷的四周又问道。
「当然，你要的棺材，花圈，蜡烛等等，都准备好了。」
「那就好。」
谈话间，一艘长得像月牙的飞船在一阵闪光之后出现在场地上空，没等其完全停下，另一艘飞船就从凭空展开的空洞钻出来，紧接着是第二艘，第三艘。大大小小的飞船以千奇百怪的方式出现在葬礼现场，原本空旷寂静的星空瞬间变得嘈杂起来。
而在距离场地中心两公里外的地方，无数个传送门一样的装置在平面上展开，大量的外星人从传送门走出来，他们一眼就看见站在场地中央的阿平，瞬间就开始了欢呼。
如此一来，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外星人或者飞船，就如布恩所说的那样——挤满了。
一旁的布恩已经将葬礼需要的道具放下，然后说道：「一等文明来了，一会儿就看你自己的了。」
阿平看着挤满了飞船的天空以及挤满了人的场地问道：「一等文明在哪呢？」
「你会看见的。」
布恩说完就离开了场地中央，只留下阿平站在原地。
几分钟后，一等文明出现了，正如布恩所说，阿平看见了。
它们的飞船犹如一座巨大的金字塔缓慢地从传送门里飞出，并且闪耀着如同钻石在阳光下般的璀璨光芒。周围那些原本体积很大的飞船如今在一等文明飞船的对比下显得渺小不堪，进而像蚂蚁一般朝着两边散开，给一等文明的飞船留下了足够大的空间。
待巨大的金字塔飞船完全从传送门里出来后，它的表面有一部分开始向外伸展，逐渐变成平台，随后一群身着不同色彩衣物的外星人走到平台上，俯瞰着阿平以及周围的一切，那气势如同帝王在看着自己的天下。
此时的阿平就好似站在舞台中央，与一等文明的对视令他莫名紧张。面对庞大的金字塔飞船，阿平就像是堤坝下的一株小草，等待着随时会使大坝决堤的洪水，铺天盖地般冲走阿平的一切，不留下一丝痕迹。
但这毕竟是自己最擅长的领域，阿平不由自主地捏了捏拳头，深呼吸一口气，随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开始了宇宙的葬礼仪式。
5
阿平口中念念有词，在棺材旁边不断边走边跳，然后将围在周边的蜡烛一根根点燃，这是阿平所在的村子里的习俗，直到把蜡烛一根根全部点燃才算成功令死者安息。
即便……现在的棺材里空空如也。
阿平不知道，对于周围的巨物来说，那口棺材简直就像是一颗米粒，或者说比米粒还要小，站在棺材旁边的阿平则像是一只米虫，围绕着米粒不停地旋转。
等阿平跳着将蜡烛点完，仪式也宣告结束，阿平满头大汗地朝四个方向都鞠了一躬，就像是结束了一场大型演出。
可阿平站在原地等待了许久，迟迟没等到周围那些外星人和飞船的回应。
整个葬礼会场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阿平偷偷看了一眼一等文明，它们此刻也注视着自己，这让原本就汗流浃背的阿平更加慌乱了。
要不……再跳一段？
阿平这样想着又开始甩起双手围绕着棺材跳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紧张了，阿平在跳了第三圈的时候，不小心一脚踢到了棺材，棺材底下的架子失去平衡，整个棺材倒在地上，就连棺盖也飞出去几米远。
阿平张大嘴巴站在原地，却听见周围的外星人传出断断续续的叫声，听起来就像是欢呼声。
于是，阿平用脚又轻轻踢了一下棺材架，欢呼声又一次响起。
这下阿平壮着胆子一脚把棺材板踩了个大洞，这下整个葬礼现场终于是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在如此环境的影响下，阿平也逐渐放飞自我，先是用蜡烛将棺材烧掉，随后又大力地抬起棺材板砸向烧起来的棺材。一顿操作下来，欢呼声久久不能平静。
一直等到整口棺材燃烧殆尽，欢呼声才慢慢平息，而之后阿平再有什么疯狂的举动都无法再激起观众的激情，并且参加葬礼的人群也逐渐散去。
显然，葬礼的结束不是由阿平决定的，而是由周围那无数个作为观众的宇宙文明决定的。
阿平喘着气，看着周围被自己弄得乱七八糟的棺材板一脸茫然，这哪叫葬礼，这简直就是一场无厘头的表演，和自己想象的
完全不一样。
此刻的场地不再有那么多的观众，头顶上的星空也得以重现，阿平只觉得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
「一等文明很满意。」
布恩的声音从阿平身后响起，阿平有些惊讶地回过头去，甚至不知道布恩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可仔细一看周围，他这才反应过来，并不是阿平出现在了自己身后，而是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莫名其妙地被转移到了布恩所在的位置，而以目前这种能俯瞰整个场地的位置来看，应该就是一等文明观看葬礼的地方。
果然，此刻那些身着五颜六色的外星人正齐刷刷地看向阿平。
「这个葬礼的表现力很让人惊叹，一等文明认为这十分贴合宇宙即将灭亡时众文明所表现出来的癫狂。」随即布恩走到阿平身边说道，「一等文明认为你已经将你的种族对死亡的理解表达给了那些观众，他们很满意。」
阿平张着嘴巴愣了半天，因为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却被夸得天花乱坠。
见阿平有些惊讶，布恩又说道：「一等文明通过这次葬礼，从其他文明那收取到了比以往更多的能量。」
「你的意思是这次葬礼有收入？」阿平听出了布恩的意思。
「当然，用你母星上的话来说这次葬礼是需要收门票的，你不会认为我们大费周章地宣传你和你的种族是为了让其他文明免费参加葬礼吧？」布恩说道，「用一些新鲜的事物吸引各个文明的眼球，从而让他们疯狂为这些新鲜事物进行消费，这是如今的一等文明在这个宇宙空间里收集能量的方法。」
所以这次葬礼并不是重点，重要的是能量的收取，阿平心想着但并没有直接说出来，只是问道：「现在的能量不是在向宇宙之外发散吗？为什么还要用这种方法去收取其他文明的生存能量？」
「我们没有强迫，可其他文明依旧来了不是吗？」布恩说道，「宇宙消亡是不争的事实，无论是一等文明还是其他文明，等到宇宙消亡时都将覆灭，而最先覆灭的文明一定是能量最先耗尽的。正因为如此，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文明与文明之间几乎都是相互斗争的状态，那时候的一等文明凭借着先进的科技水平已经从其他文明那获取了大量的能量，但仅仅只靠掠夺并不是长久之计，于是在一等文明的带领下，由无数母舰集合而成的宇宙社会形成了。在这个集合社会里一等文明提供人人平等的劳动报酬，既维持了发展又满足了个体对能量的需求，而对于那些多余的流出能量，只需要靠着宣传一些新鲜事物，让多出来的能量以另一种方式回到一等文明的手里，从而控制宇宙社会里动态交换的能量平衡，同时一等文明又可以确保自己稳坐一等文明的位置，这一切不都是正常有序的吗？」
阿平恍然大悟，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那些一等文明，他原以为这些宇宙社会里最高级的存在会像他想象的那样，是一群有着超脱普通认知的存在，但没想到他们不过是一群在宇宙能量消亡前，靠着各种手段来操控大众从而疯狂收集其他文明能量的群体。
面对布恩的说法，阿平的思维第一次被颠覆，他明白这种说辞其中有些观点是不对的，但却找不出任何能代替宇宙社会现状的方法，他只能默不作声地看向那些一等文明，然后说道：「我现在只想回家。」
布恩点点头，将阿平的话翻译给了在场了一等文明听，紧接着一等文明又叽里呱啦说了一通，看起来似乎很激动。
「一等文明说会给予你之前许诺的报酬，可以由你来代表你的母星接受邀请，从此你和你的种族将有资格加入宇宙社会，在宇宙消亡前不必担心能量耗尽。」
听见「加入宇宙社会」，阿平再一次想起了那些母舰上为了追求新事物而变得疯狂的外星文明，总觉得这样的邀请有种送羊入虎口的感觉，于是只说道：「不了，我无法代表我的种族，这不该是由一个人来决定的事情，我的观念告诉我，我种族里的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选择，而不是因为一些新事物就失去自我而随波逐流。」
阿平没有等布恩细想这句话里的意思，便又说道：「我现在可以回家了吗？」
「当然能，你的飞船已经来了。」布恩说着指了指阿平身后，「但你可要想好了，不是每个文明都有这样加入宇宙社会的机会。」
阿平回过头只见一艘小型飞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落在了平台上，便头也不回地朝着飞船走去。
「地球现在就像是我所在的那个小村子，纯净而不谙世事，或许不知道外面还存在有其他的世界，才是对于我们最好的。」阿平坐进飞船里朝着布恩说道。
「这艘小型穿梭机速度是最快的，通过虫洞跳跃，三周后就能到达你的母星。」布恩走了过来一边帮阿平设置飞行路线一边说道，「你座位背后是我为你准备的一些路上吃的食物，放心吧不是用死掉的尸体制作的，都是我母星上的特产。」
「谢谢。」阿平点了点头，似乎是又想起什么问道，「对了，我一直想问一个问题，咱们距离宇宙消亡到底还有多久？」
布恩顿了一下，扭头看了一眼一等文明，然后又回过头小声说道：「五百亿年。」
阿平扳着手指头数了一下，他不知道五百亿年对于宇宙社会来说有多久，但对于人类来说几乎算得上是永恒了。而且，看布恩刚才告诉自己答案时的状态，宇宙的消亡只是一次为了一等文明的利益而编造出来的宇宙骗局也说不定。
飞船起飞进入倒计时，布恩依旧小声地同阿平说道：「我知道你刚才的葬礼搞砸了，但我能从你原本的葬礼过程看出你是一个尊重死亡的人，这让我也对死亡多了很多新的理解，谢谢你。你的选择或许是对的，就像你说的，在你生活的那个村子里没有外界干扰，所有人其乐融融，哪怕你只是一个阴阳先生，也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生活方式，但……」
布恩的话被响起的飞船启动声所覆盖，以至于阿平并没有听清楚布恩最后说的到底是什么，只隐隐约约听见了几个词，这让他有些云里雾里。
阿平想要开口询问，飞船的舱盖却在此时突然盖上。
要回家了……
6
阿平最后一次在飞船上睁开眼睛时，飞船已经降落在了地球上，舱门打开后眼前出现的正是他所居住的村庄。
「被带走的阿平回来了！」见阿平从飞船里走出来，在场的村民们围在飞船外大声喊叫着。
终于回家了，阿平兴奋地抓起地上的泥土，疯狂嗅着那散落在空气中熟悉的味道。他想要告诉村民们被带走后发生的所有事情，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等阿平从飞船走出来后没多久，飞船就自动关闭了舱门，下一秒就起飞消失在了天空中。
除了记忆，一切与宇宙社会文明相关的事物都回归到了宇宙里。
小山村里曾经那个被外星人绑架的阴阳先生回来了，这件事情很快就从这个小山村里传了出去。
没过多久就有一些带着摄像仪器的人进入村子来找到阿平。
「听人说你被外星人绑架了？说说你的经历吧？」
面对着摄像机，阿平讲述了这段为宇宙置办葬礼的过程，包括在宇宙里的所见所闻，以及一等文明和宇宙社会的存在，阿平激动地讲述了很久。
「宇宙的葬礼。」记录的人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似乎是意识到不合适，便改口问道，「那宇宙还有多久才会消亡呢？」
「五百亿年。」阿平认真地说道。
这下周围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很快又平静下来，只听见有几个人开始窃窃私语。
「虽然听起来有点假，但这整个村子都说他被外星人绑架了，所以不论真假，这一定会是个能炒作的热点话题。」
「重点不在于什么外星人，咱们要的就是关注度。」
「这家伙看起来不太聪明，应该会是个很好的摇钱树。」
「好了别说了，免得他听见了。」
「……」
阿平原本激动地分享自己奇妙经历的心情，在听见这些人的话后内心突然有了变化，他也突然想起了布恩在飞船起飞前说的那句话，而那些隐隐约约听见的词语此刻竟然变得异常清晰：
「但一等文明并不是只存在于宇宙社会里，它们无处不在，无论是你未经世事的小山村，还是你认为纯洁无瑕的母星，一等文明会以各种形式出现在你的身边。」
阿平再一次看向那些来采访的人，却瞥见门外又来了一群和他们一样背着摄影仪器的人。
看来，无论是宇宙文明里那些把宇宙消亡看作真相的一等文明，还是地球上这些把消亡当作笑话的人们，对于他们来说，宇宙的消亡都不重要了。
但对于阿平来说，至少自己已经为宇宙办了一场葬礼，虽然渺小但饱含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