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拆吃入腹
灵芝不知什么时候从手里变出来一只专门的医药箱,她提着这只箱子,白衣翩跹,俨然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黄六催促说:“哎呀,你走这么慢,等会儿龙宝宝都生出来了。”
灵芝迈着轻盈的小碎步,听到黄六的催促后,发牢骚说:“你着什么急啊,现在这个时间还早,万一龙大王和你们夫人还在睡觉,那我进去岂不是触犯了龙颜,万一龙大王恼羞成怒一口气把我吃了,我死了也要拉你当垫背的!”
黄六一听可就来气了,愤愤道:“你这恶灵芝,我刚才还想着在大王面前替你美言两句,让你做大王的御医,谁料你这厮竟然如此不知好歹,我黄六可是大王跟前的红人,你竟然敢这么说我,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眼看着两人马上就要撸起袖子打架,岸芷拦在两人面前,好说歹说地劝了下来:“行了行了,有什么好吵的,那恶龙虽然时常奸懒馋滑,骨子里还是好的,再说你身上又没什么肉,她吃你作甚,快些去照顾我主人吧,好处少不了你的。”
玉璇玑穿好衣服准备起身,苍婪便半跪在地上拿出鞋子替她穿好,在穿另一只左脚的时候,一只手托着玉璇玑的脚底,微微弯腰俯身,低头在她白皙柔软的脚背上落下一个吻。
有了这样的解释,苍婪恍然大悟地说:“原来是这个意思啊,娘子怎么不早说这是你们现代人的坐骑啊,害得我担惊受怕的。”
不过一说到坐骑,苍婪忍不住说:“娘子,既然这样,那你坐在我身上,我载着你飞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坐在这个铁疙瘩上,它有我跑得快吗?”
话音一落,玉璇玑三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岸芷捂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这可不行,你这样会被抓起来的。”
苍婪闷闷不乐地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怎么这么多规矩,真是烦死龙了。”
玉璇玑见她不高兴,便牵着苍婪的手走到劳斯莱斯的后座,打开车门指着里面的座椅,说:“阿婪,你坐进去试试怎么样?”
苍婪虽然不大喜欢这个东西,此刻还是有些跃跃欲试的,她弯腰坐了进去,玉璇玑从左边进来,和她紧挨着坐在一起。
岸芷关好车门,苍婪整个人就陷入了密闭的空间之中,鼻尖还嗅到一股淡淡的香薰味,混合着一股陌生的皮革味道,闻得她有些头昏脑涨。
玉璇玑坐在左边,见苍婪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便打开车窗,挽住她的手臂,和她十指相扣,轻声问:“阿婪,是不是不太喜欢坐车?”
苍婪摇摇头,将浑身上下的不适感藏匿起来,冲着玉璇玑扯出一个淡淡的微笑,说:“没有,我只是有些不大适应,娘子让我再适应适应就好了。”
玉璇玑担忧地说:“阿婪,要是等会儿头晕想吐不舒服的话,就一定要跟我讲出来,知道了吗?”
苍婪点点头,嘴唇微微有些发白,她按捺住不适,笑着说:“娘子,我可是神龙,这点小事有什么能难倒我的,娘子放心吧。”
越这样说,玉璇玑越不放心,在苍婪的再三保证之下,玉璇玑只好说:“汀兰,开车吧,我们先围着B市转一圈,把车窗打开,这样会舒服一点。”
苍婪懒洋洋地靠在玉璇玑的肩头,朝着这方狭小的车窗看向外界,察觉到这只黑色“甲壳虫”正在慢慢地移动,苍婪坐直身体,转头看着玉璇玑,说:“娘子,它怎么不会飞呢?”
玉璇玑忍俊不禁地解释说:“会飞的叫做飞机,这个叫做轿车,它没有翅膀,是不会飞的。”咖啡厅内。
只有两人的咖啡厅冷清得与外面络绎不绝的人群形成强烈的反差。
苍婪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对,约她见面的是个女人,一个面容精致地不像是凡人的女人,一身穿着也彰显着她非富即贵。
“你好,苍老师。”女人也在打量苍婪,不过,她还是先开了口。
“你好。”苍婪不知道对方是谁,她记忆里可没有这号人,而且不确定自己过去的两年里是否与这女人认识。
对方像是很了解自己的性子一样,在自己这样冷漠的情况下,还笑了。
“苍老师,还是老样子,还是这么冷漠,上次说的合作,苍老师考虑得怎么样了?”对面端坐着的女人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苍婪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变化,甚至是瞳孔都没有动,她不知道自己具体和这个女人谈了什么,或者是根本就没谈。
对方见苍婪没有说话,也跟着止住了话语,目光平和地苍婪对视起来,两人都没有退让。
“看来苍老师,还是这般倔强,我可以给你提供全世界最先进的机器设备和庞大的资金支持,让你没有后顾之忧。”
终究是对面的女人先开口。
苍婪还是没说话,周菲菲说过除了自己还有一个岸默实验室也在研究失魂草,而且岸默实验室名气可比自己大多了。
按正常的逻辑,对方应该先去找岸默实验室才对。
而不是找自己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实验室,难道岸默实验室已经拒绝她了?
“苍老师是不信吗?岸默实验室拥有的机器设备,我对你只会多不会少。”
女人的话,让苍婪困惑的脑子一下就清醒过来,之所以没有去岸默实验室,是因为岸默实验室本身就是对面这个女人在投资,或者大胆点直接说是眼前这个女人的。
不过,苍婪还是没有接话,她不清楚这个女人的真实意图,如果得到了失魂草提取出来的失忆物质后,这个女人会做什么,她还不知道。
但女人显然已经觉得自己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没什么需要补充的,也跟着收住话头。
“你想做什么?”苍婪问出了今天的第一个问题。
“我还以为苍老师打算一直不说话。”女人轻笑一声打趣道,随即接着说:“很简单,我需要失魂草中能让人失忆的成分……上次的事,我很抱歉,我对此并不知情,如果我知道合作方会对你下手,我不会同意带她入江城。”
对于女人所说的上次的事,苍婪完全没有记忆,是否与自己失忆有关,她也无从得知。
而且她不能表现出自己失忆了。
“可她是你带来的。”苍婪只能顺着对方的话故意往下说,让对方觉得她是生气的,并且有责怪她的意思在里面。
“是,但是我可以向苍老师保证不会有下次了。”女人陪笑道,可忽然话锋一转问道:“不过,我很好奇,苍老师当初是怎么逃出来的,我赶到的时候,你已经不见了。”
试探,这绝对是试探,苍婪眼眸微动,故意一副别多问的神情:“把那人交给我处置,否则合作免谈。”
苍婪说完这句话后,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她不确定她说的话对不对,对于两年后的自己是否会这样。
“这……苍老师,实话跟您说,我也找不到她,我只能保证她来不了江城,害不到你。”女人听到苍婪的话后,明显一愣,而后缓缓开口道。
苍婪在裤腿上轻擦自己手心的汗,算是蒙混过关了吗?
“那就免谈,你什么时候把那个人交给我,什么时候合作。”苍婪觉得在这个女人身上套不出来话,而且很有可能把她自己失忆的事暴露了。
说着便要起身离开。
但……
“啪啪啪……苍老师真是好演技,差点被您蒙混过去了。”女人鼓掌微笑,笑得让苍婪害怕。
“你什么意思?”苍婪保持镇定,冷脸冷声问道。
对方起身,撑着桌子忽然靠近苍婪,见苍婪往后一躲,眼底闪过不善,随即开口道:“你不认识我?你忘记了,苍婪……”
苍婪抬眸看着她,没有开口,但是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尖泛白,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根本就没有其他人,把你关起来的从始至终都是我……苍婪,你还是那么可爱,哈哈哈……”女人坐了回去,捂嘴轻笑,看着苍婪像是看宠物一样,眼里带着浓厚的上位者的占有欲。
知道自己露底了,苍婪干脆也不再装下去,直接发问道:“你到底是谁?”
但这话一出,苍婪看着对方原本还在微笑的人,忽然停下来了,用一种自己看不懂的眼神盯着自己,这让她很不舒服,就像是自己是个猎物,被猎人盯上的感觉。
“苍婪,你不该把我也忘记了,你对我还有感情?”对面的女人好像很好奇苍婪把自己忘记的原因。
苍婪微微皱眉,怎么又来了一个,她这两年欠了多少感情债,她本能的不敢接对方的话,她怕玉璇玑知道了会生气。
“苍婪,你是不是对我还有感情?”对方见苍婪不说话,像是看到某种希望一样,立马开口询问,眼神里也带着微不可查的期待。
“我有女朋友……”
“那不重要,你需要回答你对我是不是还有感情,是或者不是。”
苍婪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对方打断,继续追问自己是不是对她还有感情。
她根本就不记得这人是谁,何来感情一说,而且就算有感情,她都有玉璇玑了,断然不会做出对不起玉璇玑和孩子的事。
“没有。”苍婪直接了当地回道。
“你说谎。”对方语气激动,不复初见时的淡然,苍婪只觉得对方坐着的女人现在带着一股淡淡的疯感。
还是玉璇玑温柔,苍婪在心底默想,她不该不听玉璇玑的话,一个人出来见一个未知的人,如今还不知道该如何脱身,看了眼大门的方向,门外守着的人更多了。
除非对方放她离开,否则她无法一个人逃出去。
“若是真没有感情,怎么会把我也忘了,你忘记了我,恰恰证明你对我还有感情,很深的感情……苍婪,你承认吧,你还爱我。”
苍婪没想到还有人会这么自恋,她仔细端详了一下对方的面容,她当真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是自己认识的。
“难道岸默研究所给你的报告上写着,失魂草是让人忘记自己的爱人吗?”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苍婪轻笑一声,随即接着开口道:“我失去的是过去两年的记忆,不是特定关于谁的记忆。”
言外之意是对方想太多了。
果然,听到苍婪这话,对面坐着的女人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像是无法接受自己在苍婪心中并非重要的人一样。
苍婪也没有说实话,根据她查看自己的研究报告来看,失魂草是可以做到修改和删除特定记忆,但是目前的研究还未到那一步。
而且眼前的女人,看起来不像是好人,更像是个反派。
自己失忆说不定就跟眼前的女人脱不了干系。
“那你还记得姜黎吗?”对方问出一个人的名字,苍婪立马紧张地看着她。
瞧着苍婪的反应的女人,忽然冷笑一声,“你记得姜黎,却不记得我,还说不是爱我。”
苍婪实在无法理解对方的脑回路,只能闭嘴不出声。
“苍婪,回到我身边,你想要的一切,我都能给你。”女人挑眉道。
“那你说说我想要什么?”苍婪说话的同时在找咖啡厅的其他出入口。
女人发现了她的举动,只是并不在意,这家咖啡厅早就被她布控,不会有外人能进来,苍婪也出不去。
她今日来此,也是在赌,赌苍婪会不会来。
“你莫不是忘了,你的实验室两年前还能继续生存下去,是谁帮的忙……你的确是忘了。”后半句带着一声叹息。
好似苍婪把她忘了,真的对她来说很重要。
“你想要什么?”苍婪找到了另一个出口,但是门口依然有人守着。
“我想要什么,你不知道吗?”
“我怎么知道。”苍婪答得心不在焉的,她在想自己该如何脱身,周菲菲和玉璇玑会不会来?不太危险了,她们还是不要来的好。
眼前的女人太过于危险,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
“你啊,我想要你。”
“……”
苍婪无话可说。
“你逃不了的,不要再看了。”苍婪的小把戏,都对方看在眼里。
“帮我拿到失魂草,我放你自由,至于研究我会找其他人。”女人开出条件。
苍婪摇头,“你拿到研究成果你会做什么?”
“帮助需要帮助的人,让她们忘记想要忘记的一切。”女人目光变得憧憬起来。
“你怎么知道她们是真的想要忘记,而不是被迫忘记。”苍婪觉得自己深受其害,她不想忘记,但是就因为吃了半成品,导致她失去了重要的记忆。
“你需要给我找到失魂草,其他的不要多问,苍婪收起你的圣母心。”女人目光一凛,她不喜欢苍婪这样质问自己。
“如果我说不呢?”苍婪回道。
苍婪又忍不住问:“那为什么不给它也加上翅膀,这样的话就相当于如虎添翼,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玉璇玑想了想,说:“这个问题之前有人提过,不过以现在的科技发展来看,还是不够成熟,没办法给它添上翅膀。”
苍婪两只手捧着脸颊,兴致缺缺地叹了一口气,说:“唉,这坐着还挺憋屈的,还是我自己飞起来更快。”
岸芷回过头和玉璇玑对视了一眼,笑着说:“主人,要不您让她自己去外面飞吧,您是老大,就算是特例嘛,也没人敢说您什么。”
苍婪在玉璇玑说话之前摇摇头,说:“算了,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在里面待着吧,若是被人看到我在天上飞,估计又要被一群人围观,还不如在车里坐着呢。”
见苍婪委屈,玉璇玑只得抓紧了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说:“阿婪,委屈你了。”
苍婪摇摇头,笑着说:“娘子不要这么说,是我还没好好适应,说不定在这里呆一段时间就适应过来了,没准我还能驯服这个坐骑呢。”
岸芷汀兰相视一笑,说:“首先你得识字,然后还要考驾照。”
苍婪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光是识字这个东西就彻底地难倒她了,只好闷闷不乐地说:“不行,我一定要驯服它。”
“好好好,驯服驯服。”玉璇玑靠在苍婪的肩头,说:“想考驾照不是难事,到时候我教你怎么开。”
苍婪抓着玉璇玑的手腕,在她的手背上亲了亲,说:“还是娘子对我最好,不像她们两个,只会嘲笑我。”
岸芷和汀兰两人面面相觑,闭上嘴巴再也不吭声了。苍婪二人紧紧跟着面前的大花轿,沈长渊传音道:“师姐,你确定这轿子里是小师妹?可是我怎么感觉不到她的气息啊,师姐你不会搞错了吧……”
沈长渊走一路说一路,嘴皮子叭叭个不停,听得苍婪耳朵都快起茧子了:“闭嘴。”
“嗷。”原本,香囊的事算是遮掩过去,玉璇玑刚刚舒了一口气,就被沈三娘突如其来的问题问住。
做了几根?什么意思?
“三娘这是何意?”连当家也不叫了,改直呼对方的名字。
那手绳虽然比不得金器银器,可末尾的那颗珠子可是她从耳坠上卸下来的——虽然最初逃婚之际,玉璇玑在挑选值钱收拾的时候并未选中那对耳坠。
耳坠做工粗糙,不过上面坠着的两颗珍珠色泽还算莹润,玉璇玑便将两颗珠子拆下,一颗编进苍婪的手绳,另一颗穿了做了吊坠,现在就藏在自己颈间。
万一哪天突然跑路,来不及收拾细软,戴着跑倒也方便。
如今于她来说,一毫一厘皆是宝贵。那可都是她的保命钱啊!
虽然心里这般想,但玉璇玑面上不显,仍旧一副质问的模样:“难道在三娘心中,璇璇是什么很闲的人吗?平白无故地,随便来个人我便要编一条长命绦?”
所以我真的不觉得无聊,你别再没事找事让我做什么香囊了!
“璇璇只是一届弱女子,不是普度众生的菩萨,精力只有那么多,做不到苍及那么多人!”
玉璇玑故意气呼呼地转过身去,又补了一句:“璇璇心粗手笨,日后,当家还是莫要在从璇璇这里讨东西了。”
玉璇玑感叹,果然自己反应快,看准时期立刻拿出一副娇小姐的款儿来,彻底绝了对方再让自己绣个什么荷包香囊的路。
不过,玉璇玑敢这般得寸进尺,也是因为刚刚苍婪没有将手绳当场扯下来,反而细致地藏进袖口的缘故。她看得出来,这份礼物沈三娘很喜欢,问得那句大概率也只是气话。
另一边,苍婪倒是第一次见女子这般。
在她的成长经历当中,最娇弱的应当就是表妹沈蓉了。但苍婪与她私交并不多,平日里身边除了那些军营的武士,便就只有苏昭云、蓝溪和紫莹三人了。
蓝溪、紫莹自小跟着她习武自是不必说,至于苏昭云,乃是自己父亲从南疆救下的一个女子。
当时桑邪频频来犯,与桑邪相连的南疆又瘟疫连连,朝堂上各家都不愿前往,唯有苍婪的父亲永宁侯只身率军前往,带着五百人,用自己的血肉为大周朝拼出一条血路来。
听归来的副将说,刚一进入南疆的地界,便看见尸横遍野。倒下的人们皮肤溃烂,血肉模糊。
而在这其中,有一个小儿侥幸还有一口气。永宁侯当时出征,除了五百精锐外,还有一支十位医官组成的队伍。
苏昭云,就是当时被救下的第一人。
她的父母亲早就死在瘟疫中,待人康复后,永宁侯看她与苍婪年岁相近,便将其带在身边。
苏昭云便跟着那十位医官一起,帮着他们打下手。
后来,永安侯被从沙场就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一口气。敌军意欲用火将其捆住,永安侯骑着战马,带着身后的战士,冲出火焰的包围圈,以至于最后,浑身反而皮肤都被烈火灼伤。
看着骇人。
苏昭云在一旁看着他,静静地哭。医官们束手无策,只能连连摇头。
后来,永安侯走了。
那是苏昭云第二次,对生命流逝赶到无力。第一次,是看着父母被疫病折磨,撒手人寰。
他们的身体还是热的,可无论你怎样呼喊,都没了反应。
像是漂浮的青烟,无论你多么拼命去抓住,都无济于事。
这样的场面,苏昭云不想再见第三次,于是她选择从医。
这么多年,苍婪已经记不清又多少次,苏昭云背着竹篓回来,一身泥污,裙角也被划破,脸上带着伤痕,却还是笑着给她展示,自己又找到了一株珍贵的药材,如何如何宝贝。
所以,像李璇璇这般,一言不合就生气,转过身去不理人,甚至把人往外赶的行为,苍婪只觉得新奇。
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李璇璇推出了门外。
还挺厉害。
不过苍婪没想到的是,这并不是结束。
一连好几日,李璇璇都没来教她习字,也不见她,反而跟蓝溪打得火热。
不知道二人在讨论些什么,只知道每次都是一副很开心的模样,嬉笑声如银铃般,悠悠传进她的耳朵。
而且好巧不巧,总是在她会路过的地方,但偏偏她一靠近,李璇璇转头就走。
若是一次两次,苍婪还可以理解,接连几日都是如此就有些玄妙了。
渐渐地,苍婪察觉到,李璇璇似乎对身边的每个人都很好。她与紫莹无话不谈,与苏昭云情同姐妹,又能与蓝溪这般谈笑甚欢。
就连自己,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为她而建立的高耸入云的城墙,也渐渐消散。
或许这边是李璇璇的厉害之处。
她对人好,并不为其他什么,只是因为她对身边每个人都好。
对,是这样。苍婪自苍自安慰道,不过一个手绳而已,代表不了什么。
就像是她可以问沈蓉讨要香囊,也可以赠与沈蓉手镯,不过礼尚往来,你来我往罢了。
很明显,李璇璇吃穿用度皆在自己的掌控之下,做些小玩意来讨自己欢心,也是人之常情。
就如她现在与蓝溪的相处模式一样。互相利用而已。
从最开始,她不是就抱着利用的态度靠近自己吗?
想到这,苍婪觉得胸口似有一团云雾,憋得人烦闷,赶又赶不走,吹也吹不散。
这日,苍婪又听见了外面的声音。待蓝溪进来回话时,嘴角的笑意还残存了几分。
“少将军,您吩咐的事已经办妥。只是这买主迟迟尚未露面。”
“知道了,继续盯着。”说完正事,苍婪突然抬起眼睫,示意一下窗外:“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
我们?蓝溪由于一下,反应过来苍婪所指是她跟李璇璇二人。于是实事求是交代:“少将军误会了,您知晓属下平日里并无别的爱好,只喜欢看些画本子。前些日子李姑娘向属下借去几本,我们一起探讨罢了。”
说完,她又赶忙补了句:“只是探讨书中内容,并未涉及任何军务。请少将军放心。”
画本子,难怪两个人那样高兴。
“所以,你们看了什么?”
“最普通的《木兰记》。只是李姑娘对其中的见解很是新颖,与属下不谋而合。”
《木兰记》,不是女子木兰代父从军的故事,苍婪曾有所耳闻。
蓝溪解释道:“这本《木兰记》出自西街书肆的续本,讲的是木兰在战场上与与将军相助相惜,归来后夫妻和美的故事。”
苍婪浅浅地“哦”了一声。当今这些书肆为了赚钱,养活不少书生执笔续写,有拿真人真事当做背景,但更多的是以这些耳熟能详的故事,编纂些类似于野史的东西。
而这些,无非与情爱相关,才能为人津津乐道。毕竟,史书上刚正不阿的历史英雄私下的模样谁能不好奇呢?
蓝溪继续说:“不过李姑娘想法却很独道。她说木兰已贵为将军,可最后的归宿竟还是落入后宅,与一帮妾室相争,岂不辱了沙场上的英姿与名节?更何况,既然能寻妾室回来,证明那男子对木兰将军也并非真心。”
“所以你是要给我讲画本子的故事吗?”苍婪抬眸,冰冷地扫了蓝溪一眼。
放在平时,苍婪这般看她,蓝溪一定会立刻乖乖闭嘴,可今日她却鼓足勇气继续说下去。
她嘿嘿一笑,说道:“少将军,李姑娘说,若是她来执笔,便不会如此安排。”
她压低声音,故作深沉:“木兰将军在征战的过程中,曾于匈奴的囚笼中救下一名与野兽关在一起的少女。后来那位女子替木兰将军挡下致命一击,不治身亡。李姑娘说,在她心里,这位少女才是最喜欢木兰将军的人。”
苍婪执笔的手突然顿住,笔尖上的墨汁滴落,乌黑的痕迹落在白纸的正中间。
张扬,又浓烈……
他们进入了乱葬岗,四周漂浮着一团团绿莹莹的鬼火,隐隐散发出一股腐烂尸体的气味,难闻得令人作呕。
“咔”一声脆响,是骨头碎裂的声音,苍婪垂眸一看,自己把人家头盖骨给踩得碎成了渣渣。
苍婪心中默念道:“南无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系统嘲笑道:【宿主你居然害怕这个。】
苍婪反驳道:“呵,死者为大你懂不懂?”
突然之间,一阵咆哮声乍然响起,这群骷髅架子像是感应到什么危险似的,抬腿就跑。
沈长渊边跑边问道:“师姐,这是咋回事?”
苍婪:“跟着跑就行了。”
只见整个乱葬岗闪现出血红色的光芒,噬骨王周身笼罩着一层赤红色的焰火,所行之处,寸草不生。
苍婪当机立断丢下灯笼,拽着沈长渊就重新钻回槐树林中。
沈长渊一脸状况外的表情,他问道:“师姐,我们就这样跑了,不要师妹了么?”
苍婪示意他可以开口说话。
“明玦尊者将会从此地经过,”苍婪正色道:“不用我们出手,师妹自会被救。”
“明玦尊者!”沈长渊露出追星小迷弟的表情,激动道:“是那个明玦尊者吗!!”
苍婪:“……”
系统此时插嘴道:【宿主你看吧,男主在修真界影响力多大啊,提个名字都能让你这个傻师弟开心的手舞足蹈。】
苍婪不屑道:“呵呵,主角光环效应罢了。”
一群没有血肉的骷髅架子自然是跑不过噬鬼王的,不到片刻,这些慌忙逃窜的骷髅们就被噬骨王吸干了精气,化为一滩滩白色的骨灰,随着冷风散去。
一顶花轿孤零零地被扔在原地,吸引了噬骨王的注意。
它缓缓靠近,正准备伸出爪牙查探一番,接着一股极强的威压将它定在原地,就连苍婪和沈长渊都招架不住,面色苍白捂住心口。
只见一名白衣男子从天而降,银发如缎,雪白的衣角猎猎翻飞。
他落在地上之时,周遭瞬间便冷了几个度,凉嗖嗖的,苍婪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忍不住想:这男主出场,还自带制冷系统的,比中央空调还好使。
弹指间,噬骨王灰飞烟灭。
苍婪和沈长渊都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
明玦望向花轿,紧接着从里面掉出来一只毛色雪白的小狐狸。他慢慢走了过去,俯身朝着小狐狸伸出手。
苍婪胸中血气翻滚,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沈长渊也是够呛,直接流出了鼻血。
“咳咳……”苍婪扶着树干直起腰:“老三,你没事吧?”
沈长渊道:“无妨,明玦尊者!我也要成为像明玦尊者那样顶天立地的男人!”
苍婪:“……”
恁脑子瓦特啦……
一阵刀风袭来,苍婪面前遮挡身形的树干被拦腰截断。
明玦怀中托着一只皮毛雪白的小狐狸,正面无表情地望着苍婪和沈长渊。
苍婪正疑惑着为什么冰山面瘫脸要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们,她扭头一看沈长渊,一个流着鼻血的骷髅头龇牙咧嘴地朝她笑了笑。
苍婪:“……”
她总算知道为什么了。
明玦抬手准备送这两个骷髅上西天,苍婪察觉不妙,连忙说道:“尊者!”接着她除去自己和沈长渊身上的伪装,鞠躬彬彬有礼道:“参见尊者。”
明玦能感受到怀中的小狐狸明显地颤抖了一下,他抬手轻轻抚摸着那身柔软雪白的皮毛。
苍婪继续道:“沧澜派稽岸掌门座下二弟子苍婪,参见尊者。”
沈长渊愣了片刻,连忙作揖道:“在下是三弟子沈长渊,参见明玦尊者。”
冰山脸“嗯”了一声。
苍婪又翻了个白眼:啧啧,架子真大。
自报家门之后,冰山脸容色稍稍放缓,方才释放出的威压也渐渐收了回去。
苍婪知道自家师尊与明玦有些交情,于是趁机道:“尊者,我家师尊闭关之时出了些差错,导致师尊他变成了孩童模样,我和师弟正准备赶往云翳山。”
她特意没有提到玉璇玑。
“弟子也不知师尊为何如此安排,敢问尊者……”
苍婪话还没说完,便被明玦打断了。
“既是稽岸所安排,你们自当听从。”
“是。”苍婪不再多问。
明玦转身将欲离开,这时系统大叫道:【宿主,快,女主要被带走了!赶紧把她抢回来啊!】
“尊者请留步。”苍婪跟在明玦身后,喊道。
明玦微微侧过头,问道:“何事?”
“尊者,”苍婪指指他怀中的白狐,说道:“球球……球球它是我的灵宠。”
系统不由得扶额:【球球?宿主你可真会起名字啊。】
苍婪道:“你管那么多干嘛。”
“灵宠?”明玦冷若冰霜的面上看不出多余的神情,他问道:“九尾狐,是你的灵宠?”
苍婪不知为什么,从明玦的问话中,听出了几分压迫感。
系统笑呵呵道:【宿主看到没,这就是修真界第一人的威压。】
“有你这么胳膊肘往外拐的么?”
“确实是弟子所养,”苍婪硬着头皮掰扯道:“它怕生,万一咬到尊者,便是弟子的不是了。”
“既然它是你所养,那便证明给本尊看。”明玦说道。
证明……
苍婪心中打鼓,她不确定玉璇玑能听得出自己的声音,即使能听出来,玉璇玑跟不跟她走,她也尚未可知。
毕竟现在抱着她的,可是玉璇玑未来愿意丢失生命去爱的男人。
苍婪不敢赌,她害怕赌不起,反而将对方赔进去。
若是玉璇玑真的跟了明玦,那她这辈子,又将会是命运悲惨的一生。
车子缓缓驶向庄园大门,还未走出两公里,苍婪总觉得胃内一阵翻涌,头也晕晕的,心跳加速,心口处闷的难受。
玉璇玑的目光始终落在苍婪的侧脸上,见她原本红润的脸色渐渐变得发白,甚至连嘴唇都有些哆嗦,瞬间察觉到不对劲,她推了推苍婪的肩膀,朝着汀兰说:“停车!”
汀兰赶紧踩刹车,将劳斯莱斯停在路边,苍婪一个白眼差点昏死过去,她捂着心口一阵干呕,难受得眼泪都流出来了,颤抖着嗓音说:“娘子,救命啊——”
玉璇玑赶紧下车,打开右侧车门把苍婪拽了出来。此刻苍婪脸色发白,靠在玉璇玑怀里一动不动,仿佛被抽了龙筋一样,失去了所有的法力。
苍婪趴在玉璇玑怀里小声抽泣着,此刻她依旧浑身难受,哽咽着说:“娘子,这东西克我,我一进去就难受,难受得要死了。”
玉璇玑哄着她说:“别胡说,你这是晕车。”
苍婪小鸟依人地靠着玉璇玑的肩头,小声问:“什么是晕车啊?”
“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晕车’,你一坐在车里就浑身难受晕乎乎的,这就叫做晕车。”玉璇玑解释了一会儿,捏了捏苍婪的虎口,轻声说:“既然这么难受,那我带着你在街上慢慢走走吧。”
苍婪凶巴巴地瞪了一眼这辆车,扭头软乎乎地和玉璇玑说:“都听娘子的。”
岸芷站在车前,忍不住摇摇头,笑着说:“没想到不可一世的黑龙大王,今天居然被小小的一辆车给打败,说出去谁会信啊?”
汀兰也忍不住捂着嘴偷笑,说:“好啦好啦,别贫嘴了,等会儿被主人听到,小心扣工资。”
现在正是四月份,春风和煦,走在街上也不会觉得热,被微风吹着面颊,苍婪倒是舒服了不少,不过她总觉得这里的空气不够好,还有一股不太好闻的味道。
见玉璇玑倒是一副神色如常的样子,苍婪便忍耐住内心的不适,说:“娘子,我们就这样一直走下去么?”
说罢,苍婪抬头看着不远处的高楼大厦,还有街道上行色匆匆的路人,忍不住开始废话:“娘子,我发现这些人好像都是人。”
玉璇玑笑了笑,说:“是啊,不过混杂在人群中的也有很多妖族,就比如公交站牌下面那个,兔子尾巴没藏住露出来了。”
苍婪顺着玉璇玑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出了那只兔妖的真身,笑着说:“娘子可真厉害,我还没看出来呢,娘子就先发现了。”
收回目光,玉璇玑牵着苍婪的手来到红绿灯前,说:“阿婪,我教你怎么过马路吧。”
“马路?”苍婪左看看又看看,前后都看看,忍不住抓了抓头发,疑惑地说:“娘子,这路上没有马啊。”
玉璇玑忍俊不禁,她笑而不语,走到路边后指着红绿灯,解释说:“这是一个名词,到时候我再跟你解释,现在绿灯还有十几秒就要亮了,这个时候我们可以从这道斑马线上穿过去。”
苍婪歪着头四处乱看,就是不敢看玉璇玑的眼睛。胸中妒火滔天。身下传来一阵细小的闷哼,苍婪一脸恶意地笑着说:“娘子水很多呀。”
可玉璇玑并没有理会她,而是呢喃道:“你回来了……”
苍婪紧盯着玉璇玑意乱情迷的眼睛,贴在她耳边问:“璇玑,我是谁?”
玉璇玑动了动嘴唇,茫然地对上苍婪那双黑金色的眼睛,哽咽了一声:“阿婪。”
苍婪心中惊涛骇浪,面上闪过一丝惊喜之色,却还是摇摇头说:“不,我不是问你这个,我问你我叫什么?”
玉璇玑喃喃道:“苍婪……你是苍婪……”
苍婪抱住玉璇玑,此刻连什么都分不清了,她点点头,嘴唇紧贴着玉璇玑的脖颈:“嗯,我是你的苍婪,你现在爱的是我,记住了吗?”
第 62 章 小腹酸胀
黄六送走了沈秀和涂山白,随手将口袋里的云芝拿出来放在掌心中,凑过去一脸好奇地说:“云芝,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云芝打了个大喊,懒懒地靠在一边,问:“有话快说,刚睡醒又被你弄醒了,你这只黄皮子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我可是你的长辈。”
黄六凑到云芝耳边,小声说:“这个问题困扰我很久了,我一直在想一般都是雄性和雌性结合在一起才能生孩子,我家大王和夫人都是雌的啊,她们怎么生孩子呢?”
云芝摸了摸下巴,思索了一会儿之后,笑着说:“一看你就是个没见识的土包子,这世上灵力横行,有什么事情是灵力做不到的,再说了,今时不同往日,连生子药都能买得到,怀个孕不是简简单单的事情么?”
“生子药?”黄六惊掉下巴,问:“蛮荒还有这种药啊?”
这一路以来,苍婪过五关斩六将,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看得玉璇玑实在不忍露脸,蜷缩在她怀里把面孔挡住,生怕丢人丢到鬼面前。
这些年来,玉璇玑和冥王之间的关系一直都很微妙,她就怕发生这种事情被冥王知道,特意从冥府跑过来嘲笑她,这种事情冥王不是干不出来。
没有了玉璇玑的控制,苍婪更加百无禁忌起来,凡是挡了她路的NPC,无一不是被拳脚伺候,或者是一飞冲天,被镶嵌到天花板上拽都拽不下来。
过了不到半个小时,玉璇玑的耳畔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她悄悄地透过缝隙瞧了一眼,发现一群NPC全都匍匐在苍婪脚底,叫苦连天,连连求饶。
“老板!就是她!随意殴打鬼屋员工!都把我刚做的鼻子都打扁了!”
“是啊是啊!我的眼珠子都崩出来了,趴地上找了好久都没找到!那可是我原装的眼珠啊!她必须得赔我一副新的!”
最后苍婪被匆匆赶来的工作人员“逮捕”起来,然后被打上了“恐怖分子”的标签,后来直接出动了人界警察。
当一群架着枪支弹药的的特警赶过来的时候,苍婪一脸桀骜不驯地死盯着他们看,其中一名特警用枪抵着她,警告说:“不许动!”
玉璇玑在旁边干看着,想说些什么,转念一想,这场祸是苍婪挑起来的,而且还有监控作证,简直是铁证如山。
苍婪从来没见过枪,她从来没有怕过什么东西,瞧着眼前这些穿着同样衣服的人用黑色的铁疙瘩指着自己,便好奇地一把伸手将手枪夺了过来,随手一捏被捏成了一团废铁。
眼前所有的特警都看呆了,玉璇玑挡在苍婪面前,笑着说:“不好意思啊,她是新来的妖怪,不懂人类社会的秩序,打扰到大家了。”
特警队队长问:“她是妖怪?是什么妖?有没有进入妖管局办理身份证报备?”
玉璇玑按捺住蠢蠢欲动的苍婪,无奈地说:“昨天刚来,人生地不熟的,暂时没有办理证件。”
队长说:“既然这样,那我只能把你们带回去,让张局长来处理这件事了。”一时间车内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玉璇玑在想如何同苍婪解释为什么叫玉白哥哥的缘故,而玉白则在憋笑,她龙生第一次被叫大舅哥,这种感受还有点新奇。
“对,我就是大舅哥。”玉白从后视镜里瞧着苍婪一脸的好奇模样,没忍住开口打趣。
苍婪在玉璇玑的怀里蹭了一下,寻了一个更舒坦的位置后,开口问道:“可是玉璇玑手机里为什么存的名字是哥哥?就连……周菲菲也说玉璇玑有个哥哥。”
“说来话长。”玉璇玑手在苍婪的肩膀上摩挲着,低头看着苍婪一脸求知的模样,又往前面看了一眼,与后视镜中的玉白对上视线。
见玉白点头,她才缓缓开口解释:“玉白与我亲姐妹,但是因为族内权利复杂,她从小被当作男龙养大,在外的身份都是男子,周菲菲应该是之前撞见过玉白穿男装留短发的模样,才会认定玉白是男生。”
“也是这两年玉白在族内掌权了,这才恢复女龙的身份,以女身示人。”
“那我们之前见过吗?”苍婪听后点点头,而看向后视镜问道。
玉白开着车,目光从路面挪到后视镜上,刚好对上苍婪的目光,“见过,你去大屏山的时候见过。”
“可周菲菲怎么会见过你呢,她又没去过大屏山。”苍婪很谨慎,就算她相信玉璇玑,但是其他人她* 也不会轻易相信了。
“我来过江城见玉璇玑,她应该是刚好看到玉璇玑与我见面。”玉白解释道。
“原来如此,是我认错了,真是不好意思,玉白。”苍婪觉得合理,赶紧跟自己大姑姐表达了歉意,并且遵从自己女朋友的叫法,喊了一声玉白。
“没关系,你可以改口叫我大姑姐。”玉白在面前笑着道。
这让苍婪一下脸红,撑着座椅离开玉璇玑的怀抱,没有说话,倒是玉璇玑接住了玉白的话道:“好了,不要打趣她了,快到了,前面路口左转。”
玉璇玑转移了话题,苍婪朝她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知道,我又不是没来过。”玉白打着左转灯回话。
等到回到家里时,已经接近傍晚时分。
小区里又很热闹,下班回家的人,和早早吃过晚饭出来遛娃的老人,玉璇玑揽着苍婪走在往小道走,不打算过中庭,怕又被玩疯了的小孩撞到。
玉白跟在两人身后,什么都没有说话,默默地观察着苍婪家附近的情况,看是否有人跟到她家来了。
好在没有发现可疑人员。
三人上了电梯,一路上升,到了苍婪所在的楼层。
开门进去。
“孩子呢?”玉白换好鞋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孩子。
玉璇玑往里面客厅看了一眼,后者立马越过两人走过去。
苍婪刚想弯腰换鞋,结果刚有动作,脑壳便疼了起来。
“我来吧,虽然没有被撞到,但这么大力的晃动,你肯定也受不住。”玉璇玑边说边蹲下身给苍婪解开鞋带,拿起拖鞋帮苍婪穿进去。
扶着苍婪去沙发坐着。
小龙跟玉白玩得正起劲,看见苍婪来了,立马不搭理玉白了,转头想往苍婪那边游去,结果一头撞到玻璃箱箱壁上。
“小龙她怎么了?”苍婪手扶着自己的胃问道,她其实在车上的时候就有点胃不舒服了,一直忍到回家。
“她没事,撞到玻璃而已……你怎么了?肚子不舒服吗?”玉璇玑看了一眼小龙,看着她的尾巴摇得正欢快,明显没有什么事,回头看向苍婪时,发现她脸色煞白,额头上还冒冷汗。
“嗯,有点不舒服。”苍婪点头。
“等我一下。”玉璇玑让苍婪靠在沙发上后,便起身去拿药箱了,苍婪早期不按时吃饭落下的胃病,后来自己来后,按着苍婪按时按点吃饭,估计是失去记忆,这个习惯也给忘记了。
这段时间没有认真吃饭,才导致胃病犯了。
玉白打量着两人的小窝,还挺温馨的。
说实话,她当初并不看好苍婪,但苍婪又能闯过那几个老家伙给的考验,想来不是一般人。
“来,先喝一口热水,再把药吃了。”玉璇玑一手拿着瓶盖,一手端着杯温开水。
苍婪本来想接过来,但玉璇玑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她只能就着玉璇玑的喝水,随即被玉璇玑喂了药,苦的。
眉头还没来得及皱,嘴里就被塞进一颗水果糖,瞪大眼睛看着玉璇玑,玉璇玑也看着她,两人的视线交织在一起,还是玉白轻咳一声,苍婪才慌忙挪开视线。
玉璇玑不认可地看了一眼玉白,像是在说,多管闲事。
苍婪的耳朵不自觉地红了,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这两只还没有出来的迹象吗?”玉白难得看两人腻歪,开口转移话题,同时又打着自己的算盘,“你们养三个孩子会不会太累了,给我一个,我带回族里。”
玉璇玑一听,嘴角一撇,刚要说话,一旁坐着的苍婪立马起身,走路都不利索,但抱起两只玻璃箱,就往书房去了。
“让你别逗她,小婪会当真的。”玉璇玑看着苍婪进入书房的背影,转头对着玉白说道。
玉白只是耸了耸肩,随即在沙发坐下,再次抬眸看向玉璇玑时,一脸正色。
“说吧,你打算怎么办?你当时在是那地下室感受到的气息,真的是龙族的人?”玉白问道。
玉璇玑点头回道:“嗯,绝对是同类的气息,那气息太熟悉了。”
“族内异党一年前便已伏诛……除非了有人……”
“除非有人隐藏起来,躲在族内,等待机会给我们致命一击……如果不是小婪拼命将我护在怀里,我恐怕早就身首异处了。”玉璇玑说到当日的情形都后怕。
若是自己爆发得再晚一步,她与苍婪都得交代在那里,可是她没有发现到底是谁在背后下黑手。
“你被抓的时候,周围可有什么异常?”玉白继续引导玉璇玑回想,好得到更多的线索,这样她也好回族内,抓出这个叛徒处决了。
玉璇玑闻言,思绪开始回想,不放过当日的每一个细节。
半响之后,玉璇玑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任何异常和往常一样,我关掉花店的大门后,我便准备去开车接苍婪回家。”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地下室了,而且我在那地下室无法使用真气,地下室像是被人提前布置过阵法一样,隐约之间还有压制感,虽然不强烈,但无法忽视。”
玉璇玑把当日发生的事,细细说给玉白听,想让她从中找出不同来。
“继续说。”玉白靠在沙发一角,手放在腿上,有节奏地拍着,目光深邃。
“我的听力也有受损,但也能听到隔壁的声音,她们利用我抓来了小婪,想让小婪交出从失魂草内提取的能让忘却前尘往事的成分。”玉璇玑继续说着。
“又是失魂草,还好已经被我烧没了,也算是灭了一大祸害。”玉白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当年玉璇玑和苍婪就是因为这失魂草结缘。
“人族的幕后主使知道是谁吗?”玉白接着问,如果找不到龙族的叛徒,那就找一找人族的人算账。
“就是今天车里的那人。”
“是她?你不是说她不重要吗?”玉白嘴角含笑,一脸揶揄。
玉璇玑不自然地转头看向书房,随即转移话题:“小婪进去这么久了,我去看看她。”说完便起身就走了。
玉白望着玉璇玑的背影,有些无奈,怎么说她都算客人,从进来到现在,她一口水都没有喝上,这两人的待客之道啊。
她只能自己去厨房找杯子接上水,刚喝上一口,一道急促的敲门上响起,往书房看了一眼,那两人没有出来的打算。
玉白只好端着水杯去开门。
“你……”话还没说完,门外的女人,就接过她手中的水杯,大口大口地喝起来,急切的吞咽声,她都不自觉地跟着做吞咽动作。
“……呃……呼……苍婪在家吗?”来人正是周菲菲。
“在家,你是?”玉白打量着站在门外的女人,成熟中带点幼态,这得益于脸颊上的婴儿肥,让人看了总想上手捏捏。
周菲菲急切地想见到苍婪,确认苍婪的安全,直接越过玉白,鞋都没换冲了进去。
客厅没人,那就在书房。
玉白转身跟在后面,原本还等着来客去书房把那两人从书房带出来,结果刚进入客厅,鼻尖微动,这股味道……
玉璇玑发情了。
“哎,等等,别动。”玉白一个跨步上前按住周菲菲准备开门的手。
“做什么?我进去看看苍婪在不在。”周菲菲不解地问道。
“你做什么?你拉我走做什么?”玉白没有解释,直接拉走周菲菲。
“苍婪就在书房,苍婪说话,不然她……叫什么?”
“周菲菲。”
“不然周菲菲就进来了。”玉白故意放大自己的声音,让里面的玉璇玑好听见。
果然,没过几秒中,里面传来苍婪的声音,“我……我没事,在看资料。”
是苍婪的声音。
但是周菲菲谨慎地再次发问,“我那个肩膀上你有小时候划破的疤痕?”
“左边。”
“你慢慢看,没事就好。”
周菲菲松了一口气,鬼知道她在本该营业的咖啡厅却大门紧闭的咖啡厅里没有看到苍婪的时候多着急,一路上稳着限速开过来,恰好电梯半天不来,她只好跑上来。
“周小姐,不如我请你出去吃晚饭吧,想你这么急着跑来应该没有吃饭。”玉白能闻到空气中的气味愈发大了起来,她们在这里只会妨碍到书房里的两人。
苍婪从背后紧紧地搂住玉璇玑,贴着她的耳朵小声说:“娘子,我要回家,这里不好玩,他们都欺负我。”
玉璇玑握着苍婪的手,说:“好,等会儿我们就回去,委屈你了。”岸芷看得心惊肉跳,不可置信地盯着苍婪的眼睛,见她面无表情地走下来,不可置信地问:“苍婪,你……这是怎么回事啊?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呢?这是谁干的?”
苍婪气定神闲地走到餐桌前,优雅从容地抱着一杯牛奶小口小口地喝着:“还能有谁?当然是本王的娘子了。”
岸芷目瞪口呆,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不可置信地说:“我不信!主人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情?我宁愿相信这是你自己绑的!”
苍婪喝完一杯牛奶,又拿一块三明治咬了一口,莫名其妙地看着比自己还要疯癫的岸芷,说:“你爱信不信,我骗你干什么?总之你们主人的人设崩了,她已经不再是我心里那个温柔的娘子了,她就是个大骗子!”
岸芷没想到短短几天内,两人竟然闹了这么大的矛盾,她一直都觉得玉璇玑的温柔是装出来的,因为对方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有时候岸芷和汀兰两个人总是会在私底下讨论着这件事,她们共同觉得玉璇玑应该去看一看心理医生,虽然她之前当过一段心理医生,可是医者往往不能自医,玉璇玑应该病得很重。
苍婪没有别的话可说了,她安安静静的坐在餐桌边上吃完早餐,顺便把岸芷和汀兰的那一份也吃了。
汀兰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同样也看见了苍婪脚踝上的锁链,不由得震惊地看着边上站着的岸芷。她没有说话,而是用眼神示意着对方,无声地询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岸芷摇摇头,她也不明白玉璇玑为什么要这样做,明明已经把人得到了,而且还从蛮荒把她连哄带骗带回了现实世界,玉璇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居然不惜用这种方式,将一条向往五湖四海的龙囚禁起来。
苍婪可是龙啊!
一条龙怎么可能耐得住寂寞,怎么可能忍受得住大海的召唤,怎么可能甘愿被囚禁在小小的卧室里。
岸芷也觉得苍婪说的不错,她们的主人真的疯了,所有的柔情似水恐怕都是装出来的,为的就是迷惑苍婪,然后趁机将人抓起来,锁在自己身边。
这么多年来,两个人都以为玉璇玑情绪稳定,可没想到,原来她的心思就像是深海当中的一阵飓风,表面上看着波澜不惊,实际上早在内心就掀起了千层浪,吞噬着一切阻拦她的东西。
汀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两个人坐在一起,静静地看着苍婪吃东西。
岸芷见苍婪没有黑眼圈,身上也没有被凌虐过的痕迹,而且胃口大开,一条龙吃了两个人的饭还尤嫌不够,觉得她现在的心理应该还是健康的,于是放下心来。
苍婪吃完了两份三明治,见到这两个人一直在盯着自己,竟然没完没了了,忍不住问:“你们两个一直这样看着我做什么?娘子在我脸上挠出印子来了?”
岸芷说:“你多吃点吧,这样才有力气取悦主人。”
汀兰倒是没有像岸芷这样不着调,她问:“苍婪,你不是龙吗?怎么可能会被这么一条细小的锁链绑缚起来,除非你是自愿的。”
苍婪将衣服袖子往上掀,然后顺势掀开了自己的裤腿,慢慢地往上拉,无奈地说:“这是捆仙索,但凡被它绑起来的东西,无论是妖还是神,都会被封住法力。现在我只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了,你们两个还是离我远点儿吧,娘子她最近……”
岸芷汀兰两人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由得同情起苍婪的遭遇来,可她们两个也无能为力,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
吃完早饭,苍婪不动声色地回到了二楼的卧室。只见玉璇玑一只手捂着胸口,跌跌撞撞朝着苍婪所在的方向走来。
苍婪瞧见对方这副模样,疑心道:这才过了多久,就又受伤了?
系统说道:【宿主还不快上。】
苍婪也未多想,将乾坤袋装进袖中,赶紧迎上去,一只手托住了玉璇玑摇摇欲坠的身体。
玉璇玑身量很轻,苍婪估摸着一只手就能将人给抱起来。
“哪里受伤了,”苍婪佯怒问道:“知不知道我们找了你多久?”
玉璇玑微微一颤,接着便顺从地半靠在对方身上。
“师姐……”
她以为苍婪不会来找她,就算是来了,找到她的第一件事也是狗血淋头骂自己一顿。
她已经做了这些不好的打算,可是没想到,苍婪第一句话却是在关心她。
玉璇玑虽然没有受到皮肉之伤,但是她的灵力却被方才的男人给压制住了,以至于她需要动用全身的力量才能勉强维持人形。
现在的她,使用不了任何法力了。
苍婪一只手轻轻攥住玉璇玑皙白纤细的手腕,两指覆了上去。
玉璇玑没有抗拒,反而垂眸盯着苍婪的手看。
对方的手指当真是漂亮至极,骨节分明,纤细修长,最重要的是,还很软。
苍婪探了探对方的灵脉,确认玉璇玑没有受到内伤之后,说道:“无碍,你今日消耗灵力过多,我们赶紧回去吧。”
苍婪转身走了几步路,回头看的时候,玉璇玑还呆呆站在原地。
系统无时无刻不在提示道:【宿主,女主快撑不住了,你赶紧想想办法。】
苍婪问道:“我看她现在除了没力气其他都好得很呐。”
系统
真是摊上了一个身娇体贵的祖宗。
苍婪无奈地叹息,接着弯腰蹲了下去,说道:“上来吧。”
玉璇玑意识到对方这是要做什么的时候,她面上闪过一丝惊愕:“师姐……我……”
“我什么我。”话音刚落,苍婪便觉得自己好像是说错话了,这不符合原主的操作啊。
“咳咳……不必多言,我总不能将你一人丢在此地。”
玉璇玑一开始磨磨蹭蹭的,在苍婪的再三催促下,终于俯下.身子,趴到对方单薄瘦削的背上。
“师姐……”玉璇玑支支吾吾道:“我……我很重的……”
重?
苍婪心说:这还叫重?
明明是她单手就能拎起来的体重,也不知道这个小姑娘天天都吃什么长大的。
玉璇玑两条胳膊搭在苍婪脖颈处,小巧精致的下巴搁置在对方的右肩肩窝,整个身体往□□斜,生怕压到对方的伤口。
“不是让你好好待在房间,听见任何声音都不要出来么,”苍婪道:“万一你出了什么事……”
玉璇玑鼻尖萦绕着一股幽幽的冷香,这是苍婪身上独有的味道,好闻极了。
仿佛来自高山之巅,极寒之地的一朵冰莲。
她贪婪地深吸一口气,说道:“是我轻敌了,那怪物扮成……我熟悉的人的模样,我一时冲动,便跟了出去。”
苍婪猜测,玉璇玑看到的那个人应该是她的父母,小姑娘小小年纪就失了亲人,她怕戳到对方的伤心之处,叹声气,安慰说道:“这次便长个记性吧,若是再有下次,不管是谁,都不要轻易相信。”
“可……”
那是师姐你啊……
这后半句话玉璇玑不敢说出口,堵在心里闷得不行。
穿过乱葬岗的时候,几只游魂从她们身边飘过去,嘴上讨论着今天夜里敲哪家的门。
它们看见苍婪之后,想上去吓唬一番,可谁知一簇雪白的狐尾突然生出,将这群鬼魂吓得四处逃窜。
“俺的亲娘呀!有妖怪!”
“快跑!!!”原本想着第二日便要进宫面圣,但得到消息,皇帝带着宫眷去猎场围猎,而那位容妃娘娘也在伴驾的名单内。
于是,面圣的事宜只能向后拖延几日,待圣上回宫再行前往。
但比圣上回宫更早的,却是容妃小产的消息。
据说是在围猎期间,静嫔的箭惊了容妃的马,害容妃跌落下马,当场身下就见了血。圣上震怒,立刻褫夺了静嫔的封号,命人抄了静嫔的母家。
这静嫔姓郑,因为父亲高居吏部尚书,就连居于芙蓉城的叔父也受了不少庇佑,在当地可谓说一不二,连芙蓉城的知府衙门都得看他们郑家的脸色。
经此一遭,皇帝下令彻查郑家。不查不要紧,这贪污的案子被揭发了一桩又一桩。吏部主管官职的任免,这私下里活动的事屡见不鲜。另外还有不少,升官发财后,给郑家回馈些“恩情”。
这部分在某些程度上来说也算人之常情,但前提是,这事不能捅到桌面上来。一旦被挑破,那就变了意味。
可谓罪加一等。
一时之间,郑家全家落罪,可谓从万里高空坠入脚下泥。
而沈家则是另一幅光景。为了安抚容妃,即便没有子嗣也破格晋升为容贵妃。连带着沈家其他人也得了好处。沈蓉的父亲与表哥,都一并升了官。
终于,一切尘埃落定,苍婪跟苏昭云,也来到皇城。
这几日,苍婪查到钱奎的上线,各个线索全部指向郑家。据交代,是静嫔嫉妒沈蓉有孕,想要伺机铲除一尸两命,而那有毒的杏子,歪打正着地落入了苍婪的手里。
“毒妇!”皇上得知后,气得将按上的笔墨纸砚全部推到地上,墨汁四溅,原本绣着祥云的地毯脏污一片,已经看不出原有的花色。
随后便下令,郑氏一族全部赐死,明日午时当街斩首示众。
这边,从皇帝的承阳宫出来,苍婪直奔容妃的秀春宫。
宫人禀报的时候,沈蓉正坐在榻上做女红。苍婪的到来,让她颇感意外。
这位表姐,因久居于军营,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堪堪见上一面。
平时来往得就不多,今日怎会特意来看她?
怎么说,也是姨母的女儿,年少时二人也曾在一处相处过,沈蓉听见苍婪的到来,心中还是存了几分欢喜。在苍婪给她行礼后,赶紧将人扶起来,一口一声喊着表姐。
“表姐礼数如此周全,可是跟表妹见外了?”毕竟苍婪算是当朝最年轻的将军,虽然不知她驻守何方,但笼络一番,不会有错。
即便不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表哥也是好的。
想到那位表哥,沈蓉脸上的笑容愈加甜了几分。
“表姐快坐。”说完,沈蓉又吩咐,让侍女去泡茶,端新制的点心来。
自打母亲走后的这些年,舅舅对自己也算照拂有加。至于这位表妹,苍婪也是真心疼爱。
“怎么搞成这样?”这次,苍婪没有称呼沈蓉娘娘,而是想小时候那般,关切地询问道。
虽然相处得不多,但苍婪也算听了一些消息。
当年这位表妹所中意的,是当朝圣上的侄子,自己的表弟赵书珩。就连表妹被宠幸的那支舞,最初也是为了赵书珩所习。
只可惜,妾有意,朗无情。沈蓉姿容倾城的舞蹈没能换来赵书珩的垂眸,反而阴差阳错地将她送入的后宫。
沈蓉正要开口,被突然进来送茶水的侍女打断。
那是一壶上好的龙井茶。色泽清淡,香气扑鼻。苍婪见沈蓉跟她喝得是一样的茶水,说道:“龙井性寒,娘娘身子尚未恢复,还是不要喝这个了。”
说着,便让苏昭云过来,拿出一早准备得补品。
“这是我特意让苏昭云按比例调配的暖身茶,给娘娘补身子,还望娘娘不要嫌弃才好。”
来之前,苍婪曾经想过,沈蓉位居贵妃,什么燕窝阿胶,身边怕是一抓一大把,索性让苏昭云配制了暖身茶,日日饮用,益气补血。
既是苍婪送的,沈蓉当场便吩咐侍女煮了一壶,没一会,甜滋滋的红糖桂圆茶便被端了上来。里面还加了红参、枸杞、红枣、益母草等滋补之物。
见沈蓉喜欢,苍婪的表情也算和煦了几分。
苍婪环苍四周,未见青杏,果盘里放的都是苹果葡萄一类常见的水果,想来落胎之后,这秀春宫内一切与子嗣有关的东西都收起来了。
苍婪看见木榻的桌几上,绣了一半的女红还摆在上面。笑道:“早就听说娘娘绣工了得,能否劳烦娘娘,也替臣绣个什么香包?”
有侍女在,苍婪对沈蓉的称呼再次恢复成容妃娘娘与臣子的关系。
“将军不嫌弃才好。只是不知将军喜欢哪种花色?”
苍婪思索一瞬,回答:“就海棠吧。”
海棠花朵不算妖艳,香气沁人心脾,风吹过,空气中都裹挟着一股甜。亦可作为发饰簪于鬓边。难怪那样多的文人墨客都喜欢海棠。
苍婪接着说:“前些日子得了一块上好的暖玉,色泽莹润通透。过几日便是娘娘的生辰,我已让人制成手镯,过几日便让人送来给秀春宫。只是劳烦娘娘,让我量一下手腕的尺寸。”
“这如何好让将军破费?”
虽是这样说,苍婪还是示意苏昭云过来,一根红线绕于沈蓉腕间,做好标记后,退回到殿外去等候苍婪。
这边,苍婪又跟沈蓉寒暄了几句,便以军中有事为由告退了。
出了宫门后,确认周围没被人尾随,苍婪回头看了一眼苏昭云。
苏昭云上前一步,小声回道:“正如少将军所想,容贵妃娘娘根本未曾怀有身孕,更不曾小产。”
苍婪故意借送玉镯为托词,不过就是让苏昭云趁机把脉。果然如她所料,这位表妹,可远比表面上要复杂得多。
假孕一事,一旦被察觉,可是杀头的罪。此遭可谓凶险无比,不光是沈蓉本人,连带沈家全家的命,一不小心都会赔上去。
“可容贵妃娘娘若只是为了扳倒静嫔,是不是也太小题大做了?”苏昭云问。
静嫔入宫比沈蓉早许多,这么多年也只堪堪得到嫔位,可见并不得宠。而沈蓉自打入宫,位份就在静嫔之上,一个身居妃位的人,为何独独针对一个小小嫔位?
显然,静嫔身后的郑家,才是沈蓉真正的对手。
而所谓青杏,不过是为了让所有人都以为,沈蓉腹中的龙胎是皇子,这样,小产之时才会更加引起皇上的愤怒。
皇上年岁已大,可皇子却不多。太子体弱,三皇子生母出身宫婢,且如今功高震主,为圣上所忌惮,如今发配至边疆与高济缠斗。还有一位七皇子,于三岁那年葬身火海,连尸身都未曾找见。
就从每日备着反季的青杏一事便足以看出皇帝对沈蓉肚子里这一胎有多重视。
而这青杏,怕是沈蓉故意张扬出去,引起合宫的嫉妒与不满。这其中,除了皇后之外,静嫔的家世最为显赫,若是沈蓉故意显摆到对方面前,在多加指点,引起对方下毒必然不是什么难事。
说起来,静嫔下毒的方式高明,可手段却是错漏百出。竟然让自己家丁装扮做小玉贩,还故意压低了售价,不过就是故意引宫中采买之人上钩。
只是没成想,这杏子竟阴差阳错落入自己的手里。
“少将军,您说容贵妃为何要如此着急地铲除郑家?”苏昭云有些不解。
苍婪回道:“还能是因为什么,你想想,这件事中谁是最大的受益者?”
“沈老爷?”
苍婪摇头。舅父年事已高,即便是升官,这仕途上怕是也不会有什么大的进展。真正的受益者,只有她那位表弟,赵书珩一个人。
更何况,苍婪看见,案几上沈蓉没绣完的女红,藕白的锦缎上,赫然是一对青竹。
青竹,是赵书珩最喜欢的图案。就连沈蓉宫里常备的茶,都是赵书珩最喜欢的龙井。
对于赵书珩和沈蓉之间的事,苏昭云一直跟在苍婪身边,也有所耳闻。
“说起来,前段时间翊小王爷大病了一场,连宫里的太医都惊动了。”苏昭云道:“待康复后,小王爷像是变了一个人,除了读书外,骑射,习武样样不落,老王妃见自家孙儿的心思全部落到了正地方,还以为菩萨显灵,给城郊的寺庙了捐了五百两香火钱呢。”
赵书珩这一脉发展至今,也就剩下一个王爷的名号。翊王全家都指望着这位表弟出人头地,重振门风。五百两,对于他们家而言可不算一个小数目。
能让翊王妃这般高兴,看来这位表弟真的是成熟了许多。
苍婪跟苏昭云骑马奔城门而去,路过一处布庄,里面人头攒动,争吵声不断。
苍婪抬头一瞧,牌匾上赫然写着四个字——李家布庄。
玉璇玑眼中闪烁着红光,她收起狐尾,慵懒伏在苍婪肩头。
苍婪瞧着这些吓个半死的阿飘们,满脸疑惑:“三儿,它们怎么了?”
脑子里响起了系统嗑瓜子的声音,只听系统说道:【大概是因为你背上背的那位吧。】
苍婪:“也对,有她镇着,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怕。”
不过她转念一想,越来越觉得自己像是被狐狸给拐了是怎么回事?
“师姐,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啊?”玉璇玑嗓音听起来哑哑的,十几岁的少女音逐渐开始向成人转变,听起来带着几分勾人的意味。
玉璇玑说话的温热气息悉数打在苍婪耳畔,惹得她耳朵以至脖颈处,都痒呼呼的。
她稍稍侧开头,回答道:“其实我方才也受到了傀魃的袭击,又见你房中无人,便觉得你大概是追了出去。”
过了一阵子,玉璇玑突然问道:“师姐是在担心我么?”
苍婪并没有回答是与否,而是说道:“你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我这个做师姐的可如何向师尊交代。”
“嗷……”
玉璇玑眼中的红光渐渐暗淡下去,她不喜欢这个回答,她想亲口听苍婪说,她是在担心自己。
可是苍婪并没有。
玉璇玑对对方这个侧头的动作感到些许不爽,她师姐莫不是在避开她?
傀魃……也袭击了苍婪?
玉璇玑忙问道:“师姐你身上还有伤,可有无大碍?”
“以我的修为,那些魑魅魍魉伤不到我分毫。”
“师姐还是要小心,”玉璇玑担忧道:“这些东西成了精,是能幻化出人的模样的。”
苍婪笑道:“我自然知晓,师妹你修行尚浅,可万不能被轻易迷惑。”
“嗯。”
夜间四下寂静无声,苍婪背着玉璇玑走出了乱葬岗。
再往前,便是酆城了,也不知道待会儿会遇到什么东西。
狐妖的夜间视力极好,玉璇玑趴伏在苍婪肩上,一双鹿眸盯着对方的侧脸看。
沿着额头向下,一路转移至苍婪的耳垂。
小巧圆润的耳垂上什么装饰都没有,她的师姐没有打耳洞。
想捏一捏。
玉璇玑被自己这个想法给吓到了,她猛地回过神,转头往别处瞧,企图转移注意力。
苍婪感受到背上的人的身体突然绷紧,侧头问道:“怎么了?”
玉璇玑摇头道:“无妨,夜路不好走,师姐你小心些。”
“嗯。”
虽然玉璇玑别过头不看对方,但是她最后还是忍不住,鬼使神差地又将目光重新挪回到苍婪的唇上。
师姐她……
玉璇玑不由得回想起在客栈那天,苍婪柔软的唇轻轻擦过她的额头,面上一热。
她在乱想些什么……
玉璇玑置气一般闭上眼睛,试图将脑海中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清扫干净,结果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苍婪侧头一看,小狐狸阖上双眸,看上去睡得正香。
岸芷看着她的背影,不由得心疼起来,但是她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希望主人和苍婪两个人是在玩儿情趣play。
汀兰叹了一口气,觉得这两个人最终的结局不应该是这样的,主人为了她苦等一千多年,为什么会是这样结果呢?
卧室里阳光正好,苍婪把窗帘关的严严实实,然后走到卧室门边儿,她警惕地看向周围,发现连一只机器人都没有,就赶紧把头缩回去,然后把卧室门从里面反锁起来。
做完这一切,苍婪有点做贼心虚,不过很快,她的心虚已经完全被探索欲所替代。
此刻天时地利人和,玉璇玑已经离开了庄园,而她可以在这里面任意探索而不被发现。
正当苍婪沾沾自喜的时候,却没有发现吊灯上面那只全方位无死角的摄像头,此刻正在隐隐约约发着淡淡的红光。
苍婪顺利地摸到那只元朝的青花瓷,她用着昨天夜里的手法轻轻地往右边扭动,耳畔传来一阵轻微的开门声,那扇门打开了。
此时此刻,苍婪的心突突直跳,她既紧张又兴奋,探究秘密的兴奋感此刻冲向天灵盖。
苍婪不需要用任何的照明工具,就可以直接走进去,她虽然没了法力,可是火眼金睛且依旧跟随着自己,所以她在黑暗中就仿佛白天似的,不需要照明,也可以将眼前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密道只能容得下一人通过,苍婪走起来察觉到有几分狭窄,不过她还是顺利地走了进去。
原来这竟然是一个秘密的地下室,苍婪走进去之后,迈过层层的阶梯慢慢往下。越往下走,她就发现周围越来越冷,寒意甚至开始刺骨,没有灵力的保护,苍婪两只手搓着手臂上被冻出来的鸡皮疙瘩,后悔没有多穿几件衣服下来,而且她此刻还是光着脚的。
苍婪的脚底仿佛踩着一层层千年寒冰,她被冻得直打哆嗦,但是此刻她已经走了很久了,不想再往上走,所以只能咬着牙继续往下走。
穿过长长的密道,苍婪的眼前一片豁然开朗,她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座锈迹斑斑的青铜门,伸出手用指尖轻轻地摩挲着。
青铜门上的寒意顺着指尖传遍全身,苍婪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总觉得这扇门背后散发着阵阵黑气,似乎在阻挠着自己继续前进。
苍婪才不是那种半途而废的人,她将手掌贴在青铜门上,这扇门用手掌根本推不动,要是她的灵力还在就好了,这扇小小的青铜门。她弹指一挥间就灰飞烟灭了。
身上的这些捆仙索缠得紧紧的,根本不留给苍婪任何喘息的机会。
苍婪无奈,只好看着手腕上的这只红绳,用手扯了扯却根本扯不开。这些红绳仿佛长在她的身上似的,苍婪只是轻微地用手碰了碰,红绳们便缠得更紧了,但不至于伤害到她。
实在是无法脱身,苍婪只好放弃用灵力强攻进去,转而将目光落在这扇青铜门上,试着用手轻轻推开。
苍婪原本以为自己的探索将止步于此了,可没想到,当她两只手贴上青铜门的一瞬间,这一扇冷冰冰的大门似乎认主一般,轰隆隆的朝着外面打开。
此情此景,看得苍婪目瞪口呆,她没有来得及多想,直接趁着青铜门打开走了进去。
两人被带到了监控室控制着,门外还把守着好几名特警和狙击手,苍婪活了那么多年从来没被人这么对待过,一时间气不打一处来,抱着玉璇玑就准备闯出去。
玉璇玑按着她让她坐下,小声说:“没事的,大不了我们赔些钱就是了,不过今日之事以后不可以再做了,那群NPC也没有做什么坏事,只是它们的本职工作罢了,你如今把它们都打了一遍,日后说不定会产生一些心理阴影。”
苍婪垂着眸子,委屈巴巴地说:“娘子,我错了。”
叶鸣筝乘着警车赶来鬼屋,听说鬼屋内来了一名极其嚣张的恐怖分子,还是一只不知道从什么犄角旮旯来的大妖,必须让她亲自前来,给出的理由是竟然是嫌疑犯晕车。
她做了那么多年的局长,还是头一次听到如此嚣张另类的理由,一开始叶鸣筝不想来,如今听到这番话,她一定要来见识见识这个牛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进了鬼屋的监控室后,叶鸣筝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定睛一看,除了那个看起来并非善类的陌生女子之外,另一个吓得她浑身一激灵:“总……总署长!”
话音一出,监控室内所有的人都愣住了,齐刷刷地看着玉璇玑。
玉璇玑弯了弯唇角,站起来挡在苍婪面前,笑着说:“叶局,好久不见。”
叶鸣筝将所有的人都挥手赶出去,把监控室的门从里面关上,皱着眉问:“总署长,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刚才特警队长跟我说这里有恐怖分子无差别袭击,吓得我是坐立不安。”
玉璇玑笑了笑,转头看着身后的苍婪,说:“今日闲来无事,我带着我爱人出来玩,她从蛮荒来的有些不大适应,一时间闹出了这种乌龙,都是我不好。”
叶鸣筝看着苍婪身后这个面色不善的女人,不停地用眼神在两人身上扫射着,过了一会儿缓过神来,笑着说:“原来是这样啊,不知者不怪嘛,谁报的假警说这里有恐怖分子,真是太过分了,惊扰到你们了。”
玉璇玑牵着苍婪的手,说:“这本来就是我们不好,这样吧,我给鬼屋拨款,还有被我爱人打伤的那些员工们,赔偿十倍的精神损失费和误工费,你说怎么样?”
叶鸣筝笑了笑:“既然总署长都说了,那这就是最好的办法,我马上让特警队退出去。”
闹了一大圈子乌龙,苍婪紧跟在玉璇玑身后,凑近她小声说:“娘子,我是不是干了坏事啊?”
玉璇玑当着一群人的面牵着她的手,说:“这怎么能是你的错呢,不知者不罪嘛,再说了,咱们又不是没赔给它们误工费,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以后不准再提。”
出了鬼屋大门,岸芷汀兰两人站在边上看热闹,一人手里还抱着一杯奶茶。见到玉璇玑和苍婪走出来以后,岸芷将那个超大杯加满料的奶茶递给苍婪,说:“这是你的,我刚才瞧了一眼,这个小料也太多了,喝完一杯你就不用吃午饭了。”
苍婪接过岸芷手里的奶茶,兴致缺缺地说:“我刚才闯祸了。”
岸芷说:“闯祸算什么,刚才可把我和汀兰吓到了,警察包围了鬼屋,还派了狙击手过来,说什么有恐怖分子突袭,我们两个跳窗户跑了出来,正准备去找你和主人呢。”
汀兰反应过来,问:“你刚才说闯什么祸?”
苍婪咬着下唇,说:“那个恐怖分子就是我,我把那群长得丑八怪的鬼狠狠揍了一顿,然后就和娘子一起被抓起来了。”
话还没说完,她的嘴就被一道禁言术堵住了,岸芷扭头一看,玉璇玑此刻收回目光,她心虚地垂下眸子,嘴巴又能说话了,夸奖说:“确实不错,这是我进蛮荒头一次吃到这么美味的食物。”
黄六等人不愧是苍婪的贴身手下,三只大妖一唱一和,将苍婪哄得晕头转向,一脸娇羞地钻进玉璇玑的怀里,捂着脸不好意思。
最后这顿晚饭被吃得干干净净,苍婪摘掉身上的围裙,转头扑向玉璇玑的怀里,嗅了嗅她身上那股浓浓的辣椒味,笑着说:“娘子真厉害,只是稍稍指导我一下,我就做出了那么好吃的辣椒炒蛋。”
玉璇玑洗干净手,清点着涂山白送来的蔬菜瓜果,抱着一只冰凉的大西瓜准备切开。
苍婪从背后扑上来,手臂紧紧地搂住玉璇玑的腰,不停地在她腰间晃来晃去。
这样的动作苍婪做了无数次,每次玉璇玑都会故意往她怀里一倒,可如今怀里的女人却发出一阵细小的闷哼,还捂着自己的小腹,似乎是被她弄得不舒服了。
苍婪敏锐地察觉到玉璇玑的不对劲,赶紧把手松开,着急地问:“娘子,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弄伤你了?”
第 63 章 怀有身孕
小腹一阵酸痛袭来,玉璇玑只是摇了摇头,说:“没事,刚才只是吃多了,肚子有些不大舒服,过会儿出去消消食就好了。”
苍婪想了想,说:“娘子,之前云芝不是开过一些助消化的药膳么,我让黄六给你炖一些。”
玉璇玑弯弯唇角,说:“真是吃不下了,我们不如洗洗睡吧,昨天不是说要和我一起洗鸳鸯浴,我准备了一些鲜花,倒在温泉池里,我们一起洗。”
听到玉璇玑的这番邀请,苍婪不由得想起前些天的那场乌龙事件,今日她高高兴兴地跟着玉璇玑来到温泉池边,迅速脱掉外面的衣服,当着玉璇玑的面进入水中,然后朝着对方张开双臂,迫不及待地喊:“娘子,快下来吧,我们一起洗。”
之前每次洗澡都有前戏,不过这次苍婪只是单纯地想和玉璇玑一起洗澡,至于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全都抛之脑后。
玉璇玑脱衣服慢条斯理的,她背对着苍婪,两只手优雅地解开扣子,顷刻间,身上一袭柔软透明的纱衣慢慢从肩头褪去,露出雪白的后背和柔软纤细的腰.肢。
苍婪看得使劲儿吞口水,就这样傻愣愣地盯着玉璇玑的后背瞧,两只眼睛恨不得长在她身上。
水里传来一阵咕嘟冒泡的声音,玉璇玑不回头看,就知道这是苍婪躲进了水里,在温泉池里呼吸,不敢睁眼看她。
苍婪整个人都沉入水底,过了片刻,耳畔传来玉璇玑的声音:“阿婪,内衣扣子解不开,你上来帮帮我吧。”
这下岸芷和汀兰两人都不好了,岸芷不可置信地尝了一口,蘸着芥末酱吃下去,说:“这明明很好吃啊,你怎么不喜欢呢?你可是龙啊!龙怎么可能不喜欢吃三文鱼!”
岸芷狰狞的表情出卖了自己,她看起来很想直接把盘子里的海鲜刺身都倒进苍婪嘴里,强迫她全部吃下去。
玉璇玑轻轻地咳嗽两声:“螃蟹蒸好了,阿婪,既然不喜欢吃生鱼片,那就吃些螃蟹吧,蟹肉熟了以后还是很好吃的。”
两名服务员剥完虾又开始剥螃蟹壳,岸芷汀兰两人也想吃帝王蟹,可惜眼前的生鱼片刺身实在是太多了,根本吃不完,两人吃的差点吐出来。
苍婪倒是很喜欢吃螃蟹,服务员剥好一盘以后,苍婪将鲜嫩的蟹肉放在玉璇玑的碗碟内,说:“娘子,这个好吃,你多吃些。”
玉璇玑笑了笑,说:“螃蟹寒凉,腹中还有宝宝,不能吃太多,你替我全吃了吧。”
苍婪想用手摸摸玉璇玑的小腹,可手上却沾了一些生鱼片的油脂,黏黏糊糊的不舒服,所以就不敢碰玉璇玑。
按照苍婪的吃法一定是狼吞虎咽的,可玉璇玑在一旁瞧着她,苍婪只好细嚼慢咽,时不时地扭头凑到她嘴角亲一下。次数多了以后,玉璇玑的嘴唇亮晶晶的。
吃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眼前小山一样的刺身只吃了一个山顶。这句话刚说完,苍婪垂在胸前的手被玉璇玑轻轻地握住了。
女人笑着说:“你上次不是说想欺负我吗?今天给你这个机会,你想怎么样都行,我是不会多说一句拒绝的话的,你说好不好?”
面对着如此巨大的温柔乡诱惑,一条身体没毛病且好色的龙是绝对不可能拒绝的。
苍婪咬紧下嘴唇,依旧沉默不语,还故意往边上躲了躲,试图逃过玉璇玑的桎梏。
可惜她没能逃过去,而是被紧紧地握住了脚,玉璇玑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她拉到自己的怀里,两条腿缠着她的腰,笑着说:“阿婪,乖乖,我知道你想要,这次我想要慢一点的,循序渐进,听明白了吗?”
苍婪不语,只是趁着这个好机会给玉璇玑一个教训,让她知道欺负自己究竟会付出什么样的惨痛代价。
可是她不知道,自己带着发泄一般的粗暴行为,对于玉璇玑来说不是教训,而是一种赏赐。
最后的结局是,玉璇玑终于散尽浑身力气躺在床上,再也没办法张口说话了。
苍婪看着昏厥过去的玉璇玑,发现她眉头舒展,脸上含着一丝餍足,唇角竟然还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这下苍婪终于明白,玉璇玑所言所欲所作所为,全部都是为了刺激她。
感觉到自己又被骗了,苍婪坐在床上,紧盯着玉璇玑的睡颜,她趁着女人尚在熟睡当中,随便捡起一件衣服披在身上,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房间里转来转去,似乎是在找些什么。
苍婪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找些什么,总觉得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召唤自己,而且那个东西离自己很近,仿佛唾手可得。
想到这里,苍婪回想起那些所谓的机关,大多都是和书本还有花瓶相关,轻轻拨动书本或者是扭动花瓶,就会打开一个暗门,里面藏着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花瓶……花瓶……蓝溪正震惊与眼前所见,苍婪就先将一支花塞进她手里。
花朵很小,花瓣粉白,两侧的绿叶的尖端垂直向上,如即将腾空的羽翼,正好将花朵保护起来——这正是每次都只能从悬崖边遥遥相望的那支秋海棠。
原本苍婪一出门,蓝溪就猜到她是奔着那悬崖边去的,只是眼下这幅光景,受伤的居然是李璇璇?
“愣着做什么?去洗干净下锅,滚了两次给苏昭云跟紫莹喂下去。”苍婪相识看不住蓝溪眼里的意外,说道。
蓝溪刚提步,又被苍婪叫住:“外用的伤药还有吗?”
蓝溪从身上摸出一个小白一瓶,这原本是苏昭云制好的伤药,说让她给苍泽送去的,只是还没来得及出发,便被这桩事给拦了下来。
苍婪接过伤药后摆摆手,示意蓝溪去处理秋海棠。
这边,书房里被苏昭云她们占着,苍婪便带着玉璇玑来到了书房的隔壁,她自己的卧房。
她的卧房很简单,一个矮柜,两只樟木箱子,一张简单的圆桌。
原本要将人放在床上,玉璇玑却在她路过圆桌时开了口:“放我下来吧,我坐这就行。”
她的衣摆上满是尘土,若是沾在床铺上,清洗起来可是个大工程。
苍婪闻言并没有多想,而是将人放到玫瑰椅上。随后转身出门。没一会便端了一盆清水进来。
她将水放下,随后在对方面前蹲下身。
意识到这土匪要做什么后,玉璇玑倏地收起腿,抱着膝盖蜷缩在圈椅上:“不、不用了,我一会回去洗个澡,然后自己处理就行。”
让土匪给她洗脚……她会折寿吧!
“那你洗澡之前是不是应该先把伤口处理一下,否则一会皂角混着泥沙……”苍婪没有再说下去,留给玉璇玑无限地遐想空间。
玉璇玑低着头,小声咕哝一句:“那我也可以自己来……”
苍婪见她这般,索性后退一步,给她自己动手的机会。
玉璇玑看着那盆清水,先是试了一下温度,在确认合适后,足尖轻轻点了一下水面,又突然收回来。
原本平静的水面上,一层一层的涟漪绽放开来。
玉璇玑的脚是凉的,明明手上温度是合适的,落到脚上却觉得隐隐发烫。
她抬眸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人,已经不急不慢地坐在圆凳上,一副请的姿态。
玉璇玑抿了抿唇,下了个狠心,直接将右脚踩进水盆中。
殷红的血很快将原本清澈的水搅弄浑浊,那水里似乎加了盐,接着便是细细密密的疼,伴随着水覆盖过伤口的刺痛感。
“嘶——”
实在是太疼了,玉璇玑咬着牙,又把脚从水盆里抬了起来。然后便将腿支在一旁,直了直身子:“我好了。”接着便朝苍婪伸手,想要她手中那张干净的棉帕。
苍婪见对方刚刚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摇了摇头。
这盛京的闺阁小姐都是这般……苍婪思索一圈,最后落在“娇弱”二字上。
她端起那盆浸染过鲜血的水盆,出门将水倾倒出去,随后又新接了一盆清水端进来。
这次,不苍玉璇玑的挣扎,她捏着对方的小腿,将那只白净的足放在铜盆边缘,随后拿过那张棉帕,用水打湿后,轻轻擦拭着伤口周围的血污。
苍婪的动作很轻,每每都避开破损的皮肤,可对面的玉璇玑却紧张异常,紧紧盯着苍婪的指尖,生怕下一刻棉帕就摩挲到自己的伤口之上。
“别看了,疼的时候会提前告知你。”
玉璇玑闻言,放松了几分,身子靠在椅背上,随便对方弄自己。
被血渍弄脏的皮肤重新归于白净,苍婪拿过旁边的一个掌心大小的坛子。取下上面的软木塞后,好似突然想起什么,突然抬眸来了一句:“这药,也是要钱的。”
“什么?”
玉璇玑惊呼地坐起身,就在此刻,苍婪将瓶子里的液体倾倒在她脚踝的伤口上。
那里面好像是白酒一类的东西,液体划过伤口,灼伤一般的痛感让她将刚刚到了嘴边的话立即忍了回去,只苍得上呼痛。
对面,土匪头子倒是一副得逞的模样。
“你不是说痛之前会告诉我吗!”玉璇玑疼的眼泪都快留下来,也苍不得什么平日里尊崇的模样,直接质问对方。
“告诉你你会让我动手吗?”苍婪也不客气,直接戳破她:“刚刚伤处混的细沙已经取出,但还是用白酒清理一下保险些。”
她取出从蓝溪那里那到的伤药,来给这场裹伤完成最后一步。随后伸手,示意玉璇玑把腿交出来。
“这次又是什么!”玉璇玑显然不肯再轻易相信对方。
“这次是药膏,止血止痛的。”
听见止痛二字,玉璇玑才缓缓把脚踝递过去。随着冰凉的膏体附着在皮肤上,刚刚那阵火辣辣的痛感果然退去不少。
做完这一切,苍婪用纱布将伤口重新包裹起来,她动作很快,包裹得十分精巧,连最后的一个角都塞进绷带之内,藏得很好。
待一切结束,苍婪看玉璇玑才微微松了口气。
“这次不痛吧。”
玉璇玑点点头,又问:“这是什么药膏啊,还挺管用的。是金疮药吗?”
“苏昭云自己做的。”
“哦。”玉璇玑收回了腿。她一身尘土,头发里实在痒得难受,抬头悄悄看向苍婪:“若是没事,我可以走了吗,我想回去洗个澡。”
“你的屋子现在正封着,你进不去,隔壁就是湢室,欢喜的衣服我已经让人送来,你在我这洗吧。”苍婪一边说着,一边将将将用过的酒和药瓶收好。
“啊?用你的,这……”这不好吧!
苍婪抬眸:“你我同为女子,有何不妥?”
玉璇玑抿着唇,心里暗暗地吐槽这土匪头子知道得也太少了,同为女子怎么了!有的事,性别可不是限定的唯一标准。
苍婪眼前的姑娘一直低头不说话,还以为对方是嫌弃那浴桶被自己这个旁人用过,所以才如此纠结。
啧,果然是个娇气的小姐。驻军安营扎寨,有浴桶已是不错,行军打仗,莫说是河流湖泊,赶上情况特殊,接连几日无法沐浴也是正常。
难不成自己还能走哪都背个浴桶?
玉璇玑见对方不肯让步,只能自己妥协一份,磕磕绊绊地答:“那、那你走远些,我想一个人。”
苍婪断了托盘出去,将屋里的空间单独留给玉璇玑自己。
待玉璇玑扶着墙壁走进湢室,浴桶里的水已经放好,摸起来有些烫。而旁边的条凳上,一张纸条立在上面。
“伤口不能沾水,用这个凑合一下吧。”
旁边是半个葫芦的水瓢。
难怪水温会热,应当就是为了一瓢一瓢浇在身上而提前做了准备。而坐在这条凳上,把腿搭起来,掉落的水珠根本触碰不到刚刚包裹完好的伤口。
旁边,皂角干巾一应俱全。换洗的衣服也已经搭在架子上。
没想到这土匪头子看上去冷心冷面,准备得还挺周到。
沐浴的时候玉璇玑就在想,自从她提出爬悬崖,这土匪头子对她的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仅愿意背她回来,帮她处理伤口,甚至还细致地为她准备了这一切。
看来,对方也算有些底线,与电视剧里那些个反派形象大相径庭。而这一切,玉璇玑心里明白,都能归结于一个字:恩。
因为她舍命救人,所以土匪头子对她的态度发生了转变。
也就是说,只要她对于对方还有一定的价值跟作用,她就可以一直安安心心地在这寨子里躲下去。
大到性命安危,小到吃饱穿暖,无非都是那土匪头子一句话的事。
果然,抱稳大腿很重要!
待玉璇玑扶着墙出来,正看见苍婪屋里坐着喝茶。
玉璇玑见状一愣,意识到自己刚刚洗澡的时候对方可能一直在这,咬牙问道:“你不说会留我一个人吗!”
苍婪悠悠地吹了吹杯子上的热气,抿了一口里面的茶水。香气清淡,口感绵长,就是泡得时间久了些,入口有些苦涩。回答道:“我怎知李姑娘沐浴如此……细致,我在这喝了第六杯茶,你才出来。”
玉璇玑找地方坐下,用干巾裹着自己的发丝:“女孩子洗澡都是这样慢的。”
“哦?”苍婪饶有兴致地交叠着双腿。
玉璇玑抬眸,这才发现坐在她对面的女子已经换了一身衣裳。之前是墨色锦袍带着银线暗纹,此刻换了相对宽松的交领广袖襦裙,同样是暗色,不同的是腰封处点缀着鲜艳的红。将原本沉闷的衣裙,染上几分生气。
但这语气,显然是在嫌弃她。
玉璇玑故意装作看不出对方心中所想,专注于侍弄自己的头发。
或许是没有化学品的加持,她的头发很软,如绸缎般光亮。侍弄的时候也不免放轻力道,不敢来回揉搓,只能一点一点擦拭,把多余的水分吸出来。
“有桂花油吗?”水渍擦拭得差不多,玉璇玑抬眸问。
之前她的嫁妆盒子里,桂花油、玫瑰露、珍珠霜、玉容粉一应俱全。此刻刚沐浴过后,正是滋养秀发和皮肤的好时候。
看着对面小姑娘宝贝般地一寸一寸侍弄自己的乌发,又开口跟她要那么些个玩意儿。
娇姑娘真是麻烦。
“没有。”
“同为女子,你怎会没有!”
苍婪突然间恍然大悟,她看着卧室墙角的四只青花瓷,随便找了一个电视剧里主角打开机关的手法,轻轻地扭动着沉重的青花瓷。
第一个没有任何动静,第二个第三个也是如此,苍婪还以为第四个没有任何希望了,就随便用手轻轻地拧了一下,结果耳畔传来一阵细小的声响,轰隆隆轰隆隆的。
苍婪扭头一看,发现原本平滑的墙壁上,突然间开了一个口子,那扇门里漆黑幽暗,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从里面冲出来似的,看得人心里一阵发毛。
苍婪将目光转移到床上熟睡的玉璇玑脸上,察觉到对方还没醒过来,赶紧反方向地扭转花瓶,将这道暗门关上了。
心里松了一口气,眼睛紧紧地盯着玉璇玑,生怕她突然醒过来。
所幸的是,玉璇玑没醒,苍婪整个人如释重负地坐在地上,没什么力气站起来,只好匍匐在地上,慢慢地往前爬,最终爬到了床边,抱着两条腿坐在地毯上,不想上去和玉璇玑睡在一起。
苍婪在怄气,她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一直这样瞒着自己,她也不知道玉璇玑为什么要在家里弄一道机关暗门,这里面藏着什么不得而知,而她心里此刻也七上八下的,冥冥中觉得里面的东西和自己有关。
可是如今玉璇玑在家中,她没什么机会进去,而且脚踝上还有锁链,虽然锁链很长,她能够去家里的任何一个地方,但是如果走动的太远的话,锁链是会发出阵阵响声的。
苍婪必须想出一个万全之策,她一定要进去看看这道门里面究竟藏了些什么秘密。
深夜,玉璇玑从睡梦中惊醒,下意识地伸出手摸向一边,摸到的却是一片冰凉。
玉璇玑猛地睁开眼睛,打开台灯,准备下床寻找苍婪的踪迹,结果脚底却踩在了一片柔软上。
定睛一看,这个被自己踩在脚下“东西”就是苍婪。
不知道这条小龙又在作什么妖,好好的床不睡,非要睡在地上,甚至连被子都不盖,就这样直挺挺地躺在地毯上睡着了。
玉璇玑无奈一笑,站到一旁轻轻地将人抱起来放在床上。
按理来说,像苍婪这样的千年大妖,在睡梦中应该是很警觉的,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猛地醒过来,可苍婪睡得倒是很熟,就连玉璇玑抱着她放在床上都没醒。
玉璇玑无奈地笑了笑,关掉卧室里的灯,光着脚走到落地窗前,抬起头看着外面的庄园。
来到书房,汀兰拿了一瓶红酒,开瓶之后倒进高脚杯中,端到玉璇玑的面前。
玉璇玑眼神慵懒,眉心是一片餍足之色,她端起酒杯轻轻摇晃着,沙哑着嗓子说:“涂山她们找到了吗?”
汀兰摇摇头:“暂时还没有发现她们的踪迹,我已经派人前往世界各地寻找了,说不定她们回了青丘呢。”
玉璇玑说:“不太可能,当年涂山白犯下重大错误被青丘驱逐出去,青丘族长的身份也被剥夺,如今要想回去也是难如登天。”
汀兰说:“涂山她们法力高强,不是寻常的妖物所能抗衡的,如今要找到她们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见玉璇玑如此气定神闲地喝着红酒,汀兰的目光落在她脖颈肌肤上的那些红痕上,忍不住说:“主人,这几天怎么没见苍婪出来呢?”
玉璇玑的眼神轻飘飘地扫过汀兰的脸,说:“她这几天身体不舒服,一直在房间里呆着,你不要去打扰她,其她的事情交给机器人去做就行了。”
汀兰怎么听怎么觉得这番话不对劲,苍婪是神龙,怎么可能身体有问题呢。
但是听着玉璇玑这番不容置喙的语气,汀兰也只好点点头:“好的主人,我记住了,等会儿我再告诉岸芷,您放心。”
汀兰怎么可能能放得下心,她总觉得玉璇玑在隐藏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连她和岸芷两个心腹都没有办法得知,玉璇玑究竟想做什么呢?
将内心深处这个疑问隐藏起来之后,汀兰离开了书房。系统鄙夷说道:【宿主你个老不正经的。】
“你闭嘴,”苍婪闭上眼睛据理力争道:“我这样做才能无时无刻全方位保证女主安全,你懂什么。”
系统:【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女主可是我们的重点保护对象,宿主你居然……】
苍婪默默比了一根中指:“我锻炼锻炼她不行啊?好了闭嘴睡觉拜拜!”
一气呵成,系统没办法了,叹声气开始怀疑人生。
在和系统一搭没一搭地斗完嘴不久之后,苍婪沉沉睡着了。
玉璇玑坐在床边瞧着她睡安稳之后,轻手轻脚推开房门。沈长渊正抱着剑站在外面,见到玉璇玑出来之后,连忙问道:“师姐她如何了?”
“暂时无碍,我方才已经上过药了,”玉璇玑垂眸道:“师姐因我受伤,我……”
沈长渊见她满脸自责,于是收起佩剑,伸出手轻轻拍了一下他这个小师妹的肩膀,安慰道:“师妹莫要自责,师姐她皮糙肉厚的……”
“定会没事!”
玉璇玑此刻是想笑却笑不出来。
苍婪这次因为救她而受重伤,她自是心怀愧疚。
“我已经将此事上报给门派了,这次魔族出没却只伤你们二人……”
“师兄以为如何?”玉璇玑问道。
沈长渊抓抓脑袋,咧开嘴不好意思地笑了:“这个问题嘛……还是交给师叔们解决吧,就我这猪脑子,想成脑花都想不出来。”
苍婪受了伤,于是二人决定今日暂且在这家客栈歇息一晚。
沈长渊本想再订两间客栈,但是玉璇玑却不放心地说道:“今夜我来守着师姐吧。”
“师姐她……”
玉璇玑顿了顿,接着道:
“她睡相不好,万一翻身碰到伤口怎么办?”
沈长渊瞬间乐了:“师姐平时一本正经,睡相居然哈哈哈哈。”
他本想让受到惊吓的小师妹单独住一间房间好好休息一下,但是转念一想,万一二师姐掉床底下摔坏了怎么办,于是嘱咐道:“那师妹你注意点,当心她夜里疼得把你踹下去。”
玉璇玑微微一笑:“多谢师兄提醒。”
推开房门,她怀着一肚子的愧疚靠近熟睡的苍婪,本是想趁着夜宴悄悄给人送回去的发带,此刻却紧紧被玉璇玑握在手里。
她本应该趁着对方睡着的这个时候将发带塞给对方的。
原本暗红的圆月被云层挡住,黑暗中蛰伏着的危险蠢蠢欲动。
烛火摇曳,偶尔能听见几声灯芯燃烧发出的噼啪声响,衬托得整个夜晚都极为宁静。
过了片刻,玉璇玑又将发带折好,仔细收了回去。
她弯腰吹灭油灯,接着走向苍婪。
狐妖在夜间的视力极好,尽管整个房间昏暗无比,玉璇玑也能很清苍地看见一景一物,和床上一直在扭动身体的苍婪。
她这个二师姐……
唉。
玉璇玑可算是真正理解“表里不一”这个成语了。
玉璇玑叹声气走过去,脱掉外衫,叠得整整齐齐放置在椅子上。接着坐在床榻边,将熟睡的苍婪上半身支起来,认命般将她移动到自己腿上。
她的阿娘多年前曾经说过:“做好事就要做到底。”
那她今天便“好狐狸”做到底罢。
苍婪趴在玉璇玑腿上,依旧不老实,两条胳膊缠上了对方纤细的腰肢。
玉璇玑:“……”
她在外人眼中确实是一种冷冰冰、生人勿近的性格,不过只有玉璇玑自己知道,她只是利用这个伪装,更好地保护自己罢了。
“嗯……”
苍婪张了张嘴,不甚清晰地叫出一个名字来:“卫龙……”
这两个字,被玉璇玑耳尖地听到了。
魏隆……
魏隆是谁?
玉璇玑感受到苍婪逐渐收紧的胳膊,忍不住动了动身体,没想到却被搂的更紧了。
她不动……不动……
若是苍婪醒着还这般如此,她一定认为对方是在吃自己豆腐,还是一本正经的揩油。
可现在,这个吃她豆腐的女流氓却因为救她而受伤……
回想起不久前那惊险的一幕,如果不是苍婪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她早就已经死在魔物的利爪之下。
苍婪的伤在左肩,万幸没有伤及心脏,不会造成致命的伤害。
“卫龙……”
她听见对方又喊了一句。
这个魏隆到底是谁?
玉璇玑莫名觉得胸中闷闷的,略微有些压抑。
她为什么睡着了还在念叨这个名字,这个人对她很重要么?
既然对她那么重要,那他们又是什么关系呢?
玉璇玑不由得开始烦躁起来,她想搞清苍这个人到底是谁。
于是俯身在苍婪耳边,小声问了一句:“魏隆是何人?”
苍婪自然不会回答她。
窗外传来几声鸟鸣,苍婪估计是嫌趴着不舒服,下意识想要翻动身体。
“!!!”
玉璇玑赶紧制止了。
前几日苍婪便是这样对待她的,今日,她便尽数还回去。
黑暗之中,玉璇玑的声音像哄孩子那般轻柔:
“不许乱动。”
……
翌日清晨,她是在苍婪怀里醒过来的。
依旧是那阵熟悉的淡淡幽香味,不过这次却夹杂着几丝灵药的苦涩味道。
眼前一片朦胧,她只觉得身体沉重,动也动不了。
只见苍婪将人压在身子底下,手脚并用,像只八爪鱼一样紧紧缠住对方。
玉璇玑的鼻尖蹭到对方的下巴,忍不住想别开脸,苍婪柔软的发丝垂到她脖颈处,挠得人痒呼呼的。
她从未曾与人如此亲密过。
而苍婪却是第一个人。
玉璇玑想推开对方,伸出手却缩了回来,她不敢碰对方,生怕摸到苍婪身上的伤。
苍婪绵长均匀的呼吸悉数打在她额顶,温软的身体隔着衣衫传来热度。
“手机……”
“要手机……”
什么鸡?
玉璇玑颇为好奇地凑近她,苍婪却又不老实地动了动身体,柔软的嘴唇轻轻擦过她的额头,像一片轻柔的羽毛缓缓落下。
那一瞬间,玉璇玑全身上下像触了电一般。
她慌忙推开苍婪,从床上爬起来,匆匆穿上衣裳就往外跑。
正在大堂坐着悠闲喝茶的沈长渊看着他小师妹捂着头急匆匆地往外走,喊道:“师妹,吃东西了吗?”
玉璇玑头也不回地就出了门,沈长渊满脸疑惑,自言自语道:“难不成又给二师姐当跑腿儿的去了?”
到了第二天,玉璇玑以总署长的身份继续出门召开会议,剩下苍婪留在卧室里。
卧室的门是敞开的,这意味着玉璇玑不再将她囚困在卧室里了,而是能让苍婪出门,不过要带着脚踝上的锁链。
这条玄铁锁链很长,仿佛脚链一样缠着苍婪的脚踝。此刻她身上不仅缠着锁链,还有那一条条红线一般的捆仙索。
苍婪控制不住捆仙索,她没了法力,力量也削弱了个七七八八,大不如前,甚至连打开锁链的力气都没有。
刚走出卧室门,苍婪察觉到外面传来一阵阵的香味,便走到楼下,却正好和楼下的岸芷四目相对。
岸芷觉得自己好几天都没见过苍婪了,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说:“你这几天都在干什么?我问主人你去哪儿了,主人说你身体不舒服,在床上躺着。”
苍婪沉默不语,她慢慢地走下楼梯,走路的姿势有些许怪异。
岸芷暂时没有察觉出来什么,直到她的耳畔响起一阵轻盈的金属碰撞声,这才发现原来苍婪身后拖着一条漆黑的锁链。
岸芷捂着鼓起来的肚子,声泪俱下地说:“大王,我求求你了,你变成原形帮我们把刺身全吃了吧,要不然我们真的就死翘翘了!”
玉璇玑见苍婪吃得差不多了,温和一笑,牵着苍婪的手朝着外面走去,说:“谁拿的谁吃。”
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呐喊声,玉璇玑无情地把门关上,带着苍婪出了门,来到卫生间洗漱。
苍婪嗅了嗅两只手,见玉璇玑带着她来到一面大镜子前,便不由自主地打量起自己今日的衣着来。
身上穿的好像叫做衬衫,是玉璇玑的,衣服上还有玉璇玑的味道,非常清淡,却不容忽视,勾得苍婪想直接在衬衫上撕咬,尝尝究竟是什么味道。
越想越馋,越想越饿,苍婪紧盯着站在一旁清洗双手的玉璇玑,原本是想趁其不备狠狠地欺负她一番,可目光却被镜子面前会自动冒出白色泡沫的小玩意儿吸引了,她好奇地问:“娘子,这是何物?”
玉璇玑解释说:“这是洗手液,可以把我们手上的脏东西都清洗干净,你来试试?”
苍婪模仿着玉璇玑的动作,好奇地把手伸过去,掌心自动掉落一坨雪白色的绵密泡沫,还有一股淡淡的茶香味袭来。
玉璇玑搓手,苍婪也跟着她的动作一起搓手,搓完手背搓手心,搓完手心搓手指和指缝,把双手清洗得干干净净的。
冲水的时候,玉璇玑笑着说:“这个叫做‘七步洗手法’,医院里最常见的操作了,是我当年做医生的时候养成的习惯。”
苍婪说:“这些我听岸芷提起过,她说娘子非常厉害,做什么都很成功,有这样厉害的娘子,我要一辈子和你在一起。”
玉璇玑玩玩唇角,开玩笑说:“怎么,我不厉害你就不要我了?”
苍婪一下子就急了,赶紧竖起三根手指发誓说:“才没有!”
玉璇玑笑了笑,趁着这里没人,趁机在苍婪嘴角亲了亲,说:“嘴上还有一股浓浓的螃蟹味,回家好好把牙刷一刷。”
苍婪在玉璇玑刚才亲过的地方舔了舔,将最后一缕对方的体香吸入鼻腔,两只眼睛的眸色渐渐变得暗了下来:“娘子,每一次你都是故意勾我,明里暗里都在勾我,你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说罢,苍婪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脸颊,疼得她直皱眉,瞬间惊喜地说:“真的不是在做梦!”
玉璇玑见苍婪跪在地上,弯腰将她扶起来,却听见这条小龙欢欣鼓舞地说:“我就知道我的育儿秘籍没有白写!”
玉璇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眼睛弯了弯,问:“什么育儿秘籍?”
苍婪赶紧解释说:“我之前不是以为娘子怀孕了嘛,就找岸芷汀兰她们了解了一下你们那个世界的知识,真是挺麻烦的,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碰,有好多东西都要忌口,这下好了,娘子就没办法吃我做的好吃的了。”
玉璇玑摸摸苍婪的脸颊,将她凌乱的发丝拨弄到耳后,问:“除了这些,还有其他的吗?”
苍婪想了想,过了一会儿也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耳朵慢慢地红了起来,扭捏地说:“她们还说了,最重要的就是怀孕的时候不可以行房事,这样很容易就会流产的。”
“所以。”苍婪抬起头,委屈巴巴地说:“娘子,这段时间我们还是分开睡吧,你睡卧房,我睡龙潭里,这样就相安无事了。岸芷说怀胎十月,我也不知道龙崽崽要在你肚子里呆几个月,若是一直不出来的话,那我们……我们就不要再亲热了。”
玉璇玑搂着苍婪的脖颈,在她的唇角落下一个浅浅的吻,笑着说:“无妨,这些都不碍事,你不准和我分房睡。若是连这点打击都承受不住,不配做我们的孩子。”
第 64 章 无法克制
当苍婪听到玉璇玑怀孕的消息之后,第一反应是告诉整个蛮荒的大妖们,她黑龙大王有崽子了,她与娘子修成正果,修炼出爱情的结晶了。
见苍婪激动得差点上蹿下跳,两只龙角从额角蹭的一下冒了出来,差点当着玉璇玑的面现出原形。
玉璇玑无奈,又觉得苍婪可爱极了,便站到她身边,柔声说:“阿婪,我还是觉得此事不宜张扬,只是怀孕而已。”
“什么叫做怀孕而已?”苍婪不高兴了,恨不得抱着玉璇玑的腰卷着她飞到天上去,然后来到各个山头奔走相告,让整个蛮荒都知道这个前所未有的大喜事。
玉璇玑解释说:“其实我现在胎像还不是很稳,我也不知道我肚子里具体怀了个什么,阿婪你试试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吗?”
苍婪半跪在地上,隔着一层衣服,她用嘴唇贴了上去,趁机在玉璇玑的小腹上亲了亲,结果被人给抓了个正着。苍婪尬笑一声,摸了摸鼻子,将耳朵贴在玉璇玑的小腹上,认真仔细地听了一会儿:“娘子,我好像没听到,你让我摸摸看。”
苍婪将掌心贴在玉璇玑的小腹上,一边侧耳倾听,一边用灵力窥探着玉璇玑腹中胎儿的动向,过了一会儿摇摇头,说:“还是没有听到任何响动,我甚至没办法用灵力探测到它的存在。娘子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玉璇玑蓦然间睁大眼睛,两只手紧紧地攥在一起,她不甘心地说:“我想要的,从始至终都没有得到,我想和她白头到老,让她送我过奈何桥,可惜事与愿违,原来活下来的那个才是最痛苦的。”
这句话苏荼深有体会,她知道玉璇玑的性格倔强,也知道这么多年来,她熬过来不容易。有的人仅仅只是等十天半个月就不耐烦了,一年半载就受不住了,更何况是千年的漫长岁月呢。
苏荼觉得玉璇玑很可怕,她掌管冥界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碰到这么可怕的女人。她面无表情,从来不会轻易露出笑脸,只是一日复一日的徘徊在奈何桥畔,有时候和孟婆偶尔聊两句,问孟婆有没有一个叫苍婪的女人经过,让孟婆帮她留意着。
可是每一次过来这里询问,孟婆都会无声地摇摇头,玉璇玑也都是无功而返。不过明天过后,她又会重新过来,继续重复昨天那句话,问没有一个叫苍婪的女人经过这里。
时间长了以后,苏荼也分不清她究竟是人还是鬼。
除了孟婆以外,经过奈何桥的许多鬼魂,都曾经被她盘问过,却没有一只鬼见过她说的那个女人,她们只是一味地摇头叹息,说不曾见过。
玉璇玑不信这个邪,阴阳两界她徘徊了许多年,冥王也早已习惯了她的存在,对于此事见怪不怪,有的时候甚至于心不忍,还会派遣阴差帮她寻找,最后所有派出去的阴差都是摇头叹息,从未有人见过苍婪的存在。
后来有一天,苏荼继续来到奈何桥畔看她,等了足足好几天,却再也没有看到玉璇玑的踪迹,还以为她已经找到了娘子。结果到阳间一看,她却发现玉璇玑人已经消失了,不知道去了何处,似乎是一种魂飞魄散的感觉。
冥王头一次心里产生了空落落的感觉。
自从她接管冥界这些年来,见到的听到的都是常人无法想象的苦难,却还是头一次碰到像玉璇玑这么执拗的女人。她什么也不顾,只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在奈何桥畔问有没有人见过她的娘子。
见玉璇玑目不转睛地盯着苍婪,苏荼叹了一口气,说:“璇玑,我们也是老朋友了,有句话我要告诉你,你——”
玉璇玑笑着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我不爱听这些,你就让我再拖一段时间吧,过后我一定会和她坦白的。”
“你们在聊什么呢?”苍婪拨弄着耳边的碎发丝,见两个人聊得还挺开心,心里顿时又不是滋味起来,目光轮流在二人身上打量着,问:“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吗?”
苏荼解释说:“我们在聊你的证件照会是什么样子,好期待啊。”
玉璇玑弯了弯唇角,顺着苏荼的话说下去:“嗯,我也想看看究竟什么样子,等会儿证件信息登记完以后,我就可以带你去买手机电脑游戏机了。”
苍婪听不懂,但是直觉告诉她,这些一定是好玩的东西,便开心地扑上去抱住玉璇玑,使劲儿在她的颈窝里蹭了蹭亲了亲,看得苏荼连忙把头扭过去,做出一副非礼勿视的表情。
白麟上传完证件一出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她不由得龇牙咧嘴地皱紧眉头,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对上了苍婪那双凶恶的眼眸,扭过头一言不发,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明明她白麟才是妖管局的局长,管理整个妖界,没想到今天却被一条从蛮荒出来的乡巴佬小瞧了,还是她太窝囊,早知道一开始就硬气一些,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当苍婪拿到自己崭新的身份证后,发现这张卡片是黑色的,上面描绘着张牙舞爪的龙纹。
姓名:苍婪苍婪本就是试探性地将面具递过去,她也没想到玉璇玑会接,而且还乖巧地戴在了自己脸上。
她假装咳嗽两下,其实心中很想和这个小师妹说话,但是碍于自己现在暂时还是玉璇玑的“头号公敌”,只得作罢。
两人一路无话,经过一个卖糖人的小摊时,玉璇玑突然开口道:“师姐。”
苍婪一顿,停下了脚步,好奇地望着她。
“我想要那个。”
苍婪突然间觉得玉璇玑说话的口吻像极了一个撒娇要糖的孩子,她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个老伯正在给一个小孩子做糖人,四周弥漫着一股甜腻腻的糖香。
玉璇玑脸上戴着狐狸面具,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苍婪看不出她的神情。
“三儿,快出来,”苍婪又敲了敲系统,问道:“女主要让我给她买糖人,为什么啊?”
系统笑眯眯地回答道:【恭喜宿主,女主现在正准备想和你进一步发展,别错过这次机会哦!】
苍婪怎么听“进一步发展”这几个字怎么奇怪,可是她又说不上奇怪在哪儿。
“好。”只是要个糖人而已,苍婪看着草棒子那上一排栩栩如生的糖人,有小动物还有小人。于是问玉璇玑:“想要哪个?”
玉璇玑摇摇头,接着缓缓从口中轻吐出两个字:“不要。”
若是换做其他人这样,苍婪早就把他当成熊孩子批评一顿,可奇怪的是苍婪不知为什么能从玉璇玑的语气中听出几分小委屈来。
她将玉璇玑这种行为定义为“撒娇”。
真要命啊,苍婪什么都不怕就怕这个。
她懂得玉璇玑是什么意思之后,走上前去喊了那个摊主:“老伯,能再帮我捏个糖人吗?”
“好嘞小姑娘,”这个老伯笑声和蔼,用勺子舀了一点黄澄澄的糖放置在光滑白色的石桌面上,苍婪猜想这应该是大理石。
“你想要个啥?猪八戒还是孙悟空?”
苍婪笑道:“老伯,那都是小孩子玩儿的。”
老伯熟练地揉捏着手里的糖,笑道:“别看我老头子年纪大了,吹糖人这绝活可是锦衣镇第一人,提着灯笼都找不到第二家!”
苍婪转头问玉璇玑:“你想要什么?”
玉璇玑开口道:“小兔子。”
小兔子……
苍婪像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女主怎么能这么可爱,就连兔子前面都要加个“小”字。
“她今天怎么回事?”苍婪问系统:“你听听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系统:【宿主你不要乱抠字眼,咱们女主也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你一大把年纪了,别瞎想。】
苍婪:“你他(哔——)”
系统自动屏蔽这些问候它祖宗十八代的词汇。
苍婪面具之后的脸上是带着笑的:“要只……小兔子。”
她特意将“小”这个字咬的极重,也不知玉璇玑有没有听出来。
糖人老伯听见之后说道:“好嘞!”
他将手中那一小团糖扯出一小点,拉成长长的,然后把另一端递给玉璇玑:
“小姑娘,你来吹。”
过了一会儿一个栩栩如生的小兔子就被捏出来了,老伯用竹签扎上,递给玉璇玑:“小姑娘,给你。”
“谢谢。”
苍婪付完钱,那老伯又送了她一只糖做的小狗,她道完谢之后,带着玉璇玑离开了。
沈长渊买个桂花酒的时间,一转身,他的师姐和师妹人就没了,于是他掐诀发出一道传音:
“师姐,街口会合。”
苍婪成功接收到信息,她也想早点回去,毕竟是月圆之夜,女主出门有风险,万一当场现出原形,她就有忙不完的事了,不过此刻她正和玉璇玑玩起了猜灯谜。
“高台对映月分明,打一个字。”
苍婪正想着这个字是什么,玉璇玑不加思索便回答出来了。
“昙。”
系统听见之后笑道:【宿主你瞧瞧,这就是差距。】
苍婪黑着脸:“她有主角光环!我就是个恶毒女配!这能比么?!”
系统:【你不行就直说,拐弯抹角不是英雄。】
又是一阵阵消音声。
猜灯谜的摊主赞叹道:“姑娘真是才思敏捷,我等实在是佩服啊。”
紧接着猜灯谜的这群人中,爆发出一阵鼓掌声。
玉璇玑赢了一盏小巧玲珑的八角宫灯,这个灯笼长得很精致,提起来的时候里面的火焰晃晃悠悠,好看极了。
苍婪抬头看天,淡声提示道:“该回去了,你三师兄在等我们。”
不知是为什么,玉璇玑听到苍婪提起别人,心里蓦然觉得涩涩的,不是很舒服。
她以为苍婪做这些事情算是在补偿她,此时此刻对方就应该顺着她的心思,陪她做任何事。
苍婪见对方倒像是一点也不担忧自己会出现什么状况,便什么话都不说了,姑且让沈长渊好好等等。
玉璇玑掀起面具,一点一点地吃着那只小兔子。
“我还不想回去。”
苍婪:“……”
随后她戳了戳系统:“三儿,她怎么回事儿。”
系统悠闲回答道:“她是女主嘛,脾气古怪些也是常有的事儿。包容点包容点。”
苍婪:“呵呵。”
那只兔子被玉璇玑吃掉了一只耳朵。
苍婪看着自己手里这只小狗,按照她以前的吃相和作风,她能两口一个解决掉,但是现在玉璇玑在身边,她还是要时刻保持好自己的淑女形象。
浅尝了一小口
甜。
她平时吃东西是无辣不欢,偶尔吃甜食只是为了换换口味,解一下腻。
系统突然提示说:【女主糖吃多了会牙疼,宿主你要注意啊。】
苍婪暗暗好笑,说道:“她是个小狐狸哎,牙居然会疼哈哈哈哈哈。”
系统瞧着对方笑得肆无忌惮:【宿主你笑得好像个拐卖儿童的诈骗分子。】
此时的天空中,一轮圆月拨开层云,缓缓升起来。
空中弥漫着丝丝缕缕的黑雾,徘徊一阵子后,闯入人群之中
玉璇玑自小父母双亡,对于吃糖人的记忆,还停留在八岁那年。
当年她的族长父亲背着她,一只手牵着温婉动人的母亲,乔装打扮好去参加人间的市集,一家人其乐融融。
现在……
都消失了……
玉璇玑手中捏着竹签,想到这一切,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父母族人被残害的场景,尸山血海,她瞳孔一缩,逐渐蒙上一层血红色。
此时苍婪还未注意到玉璇玑的异常,直到玉璇玑突然抱住她的腰肢。
性别:雌性苍婪坐在楼下的沙发上,目光落在眼前那一盘鲜红的树莓上,若是放在之前,她早就风卷残云地全部吃光了,如今就这么摆在面前,树莓的香味儿丝丝缕缕的,可她却连一点想吃的胃口都没有。
玉璇玑自然也察觉到了苍婪的抑郁,她没想到自己怀孕,抑郁的那个却是苍婪。
但是玉璇玑也知道,她如今抑郁其实全都是因为自己。
苍婪就这样坐着,不吃东西不喝水,甚至抵抗住了手机的诱惑,连游戏都不愿意玩了,只是两只手捧着脸颊,呆呆地望着不远处。
玉璇玑实在是耐不住寂寞了,她说:“阿婪,一直在家里闷不闷啊?要不我带你出去玩儿吧。”
苍婪面无表情地低下头,看着右脚脚踝上的玄铁锁链,说:“我跟你出去,你能给我把脚上的这个东西解开吗?”
话音一落,只见玉璇玑轻轻地抬起右手,苍婪右脚脚踝上的锁链传来一阵清脆的声响,眨眼间就断成两截儿。
苍婪几乎是眼前一亮,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对自己如此“宽容”的玉璇玑,已经忘记究竟是谁对她做出这样的事情了。
好不容易逃离了桎梏,苍婪几乎是跳起来,她站在沙发上蹦蹦跳跳的,汀兰一进来就看到她好像疯了一样,站在沙发上跳着转圈。
同样坐在沙发上的玉璇玑,却一脸宠溺地看着她,两个人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都是疯子,这是毋庸置疑的一件事。
汀兰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她走到玉璇玑身边,说:“主人,我们的人在意大利的一座小镇上找到了涂山白的踪迹。”
玉璇玑看着像小孩子一样在边上玩闹的苍婪,她弯了弯唇角,轻声说:“知道了,派人去找吧,如果她们不想回来,就让专人给她们两个办个居住证,我在意大利那边有不少房产,还有几座庄园,你安排她们住进去吧。”
苍婪有些听不懂两个人的交流,她停下了动作,转过头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问:“娘子,你们这说的是什么意思啊,我怎么听不懂呢?”
玉璇玑笑了笑,汀兰解释说:“是这样的,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主人是世界知名的富豪,她在世界各地的资产数都数不清。”
苍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那娘子可真够厉害的。”
汀兰见到苍婪脚踝上的锁链被解开了,竟然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她的目光在两人的脸上来回扫射着,还是觉得玉璇玑这件事做得太过分了。
这些年来跟在玉璇玑身边,汀兰无时无刻不再心存感激,可她也知道,玉璇玑是个非常极端的人,她甚至不惜为了达到目的,选择伤害自己,甚至是牺牲自己的生命。
可惜事与愿违,玉璇玑越想伤害自己,她体内的那个东西就越要保护她,所以她才安然无恙地活了那么多年。
汀兰不止一次地觉得玉璇玑心理有问题,不过她也明白,一个人孤独到某种程度的时候,和正常人一样才是不正常,当她和岸芷两人发现玉璇玑不对劲儿的时候,已经为时过晚了。
这其中她们也不知道为何缘由,觉得玉璇玑应该是伤心欲绝,准备殉情吧。
这些年来,两个人都以为她已经走出去了,因为她们发现玉璇玑渐渐变得和正常人一样,可谁能想到最后竟然落得个这么凄惨的结局。
其中的缘由汀兰其实都知道,可她是个局外人,她不是玉璇玑,也不是苍婪,她只不过是一个旁观者罢了。
也许那些话从她嘴里说出口之后,玉璇玑和苍婪两人之间的嫌隙也就迎刃而解了;也许她的这番话会帮了两个人的倒忙,造成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
再三思索之下,汀兰还是决定不要说两个人之间的事了,这是属于延续多年的恩怨,她这个局外人最好不要插手,否则说不定会背道而驰。
想通了之后,汀兰决定再也不提这件事了,她捧着电脑走出客厅,只希望主人以后不要再为难这条可怜的小龙了。
物种:龙族
苍婪低着脑袋,不敢去看玉璇玑的眼睛,生怕被这人狠狠地迷惑,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便回答说:“岸芷汀兰说的,她们还说——”
苍婪的话被玉璇玑从中间打断,女人勾着她的脖颈,鼻尖贴着她的嘴唇,在那枚小痣上蹭了蹭。
红珠耳钉亮了亮,苍婪身上渐渐热了起来,这是玉璇玑带给她的热情,弄得她两条腿都软了下来。
玉璇玑笑着说:“别听她们胡说,没关系的,我怀的是一颗龙蛋,你好好想想,它会那么容易就坏掉吗?”
苍婪悄悄地看了玉璇玑一眼,噘着嘴小声说:“娘子说的是,龙蛋不会坏,可是如今我的发情期又来了,有时候无法控制自己的欲望,我只是……只是怕娘子被我弄坏掉。”
玉璇玑呼吸不大稳畅,她动了动比方才更加嫣红水润的嘴唇,呢喃道:“那你知不知道,孕期的女子最容易动情,欲望最难消除,你若是不帮我,我会憋坏的。”
苍婪还想继续拒绝,玉璇玑已经张开双腿坐在她的怀中,不停地用嘴唇亲吻着苍婪的下巴和咽喉,想用这种方式让她动情:“阿婪,我好想要,你说过无论我提什么要求都会满足我的,难道你忍心看着我这么难受吗?”
耳畔响起一阵阵亲吻吮吸的暧昧水声,苍婪听到玉璇玑在她的耳边不停地喃喃着:“现在,我想要你——填满我。”
第 65 章 不准再咬
灰狼妖跟在白衣女人身后,出了客栈大门,女人往东走,她便隐去身形,随手抓了一只斗笠戴在头上。
走着走着,灰狼妖被妖市沿途的商贩们团团围住,开始打招呼:“灰狼大人好!灰狼大人今天是来光临小店的吗?”
“……”
灰狼妖无奈,只好摘掉斗笠,给自己换了一张陌生的新面孔,继续跟在女人身后。
方才黄六提起白衣女人的侧脸和玉璇玑相似,灰狼妖不由得开始心疑起来,看着女人的背影和夫人的倒是有些相似,也不知此人究竟是不是夫人,若是夫人的话,怎么可能自己一个人只身前来妖市,也不带上大王。
灰狼妖在妖市没有感受到苍婪的气息,可若此人是夫人,她的身上也该从内到外沾染着大王的气息,所以她一定不是夫人。
卧房内,两人的衣服随地乱丢,两条内衣一黑一白混在一起扔在地上。
玉璇玑侧躺,白皙光滑得如同柔润羊脂玉一般的后背抵在苍婪的胸口,她微张着嫣红到像抹了胭脂似的嘴唇,一丝晶莹的涎水顺着张开的嘴角往下流,沾湿了雪白的床单和枕头。
苍婪从身后拥住她,嘴唇和鼻尖抵在她雪白修长的脖颈上,紧接着张大嘴轻轻地咬住她的脖颈,露出妖兽一口下去咬断头盖骨的尖锐獠牙。
玉璇玑慢慢睁开眼睛,上下眼皮黏黏腻腻的,她伸长脖颈,主动让苍婪去咬自己的脖子,让她慢慢地磨牙,她也知道苍婪很小心很小心,是绝对不会伤害到她的。
自从苍婪知道玉璇玑怀孕之后,她就再也不敢对玉璇玑动手动脚,甚至连拥抱都是轻轻的,就怕一个不小心挤压到她的肚子。
方才苍婪不敢压着玉璇玑,只能让她侧躺着,她们之前很少用这样的姿势。
白麟一脸哀怨地说:“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你嘴里能不能说点好话?”
苏荼笑了笑:“那行吧,我祝你长命百岁。” 玉璇玑回来了!这么快!难不成自己刚才干的事情被她发现了?这怎么可能呢?
苍婪一阵心虚,此刻她心乱如麻,却只能装作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在玉璇玑还没有进入卧室之前,她直接蹦蹦跳跳地爬上床,背对着卧室门,侧着身子躺在床上装睡。
玉璇玑一推开卧室门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表面上这条小龙看起来还在熟睡,侧着躺在床上两条腿夹着被子,被子另一角还耷拉在地上。
玉璇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她知道这条小龙是在装睡,却没有叫醒她,而是轻轻地捡起地上掉落的被子,轻柔地搭在床上,她坐在床边,静静地注视着对方的侧脸。
苍婪的脸色有些许微红,也不知道是撒谎之后的心虚导致的,还是她刚才躲进被子里被闷成这样的。
察觉到玉璇玑的眼睛似乎一直落在她的脸上,苍婪浑身上下仿佛被针扎了似的,从心底传来一阵密密麻麻的疼。
此刻的苍婪虽然闭着眼睛,却仍旧能感觉到那两道炽热的视线聚集在自己的脸上。早知道在玉璇玑进来之前,她就直接掀起被子蒙住自己的脸了,这样子对方就没有机会勾勾地盯着她。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苍婪小心翼翼地将眼皮掀开一个狭小的缝隙,用来偷偷地观察玉璇玑,却没想到她的这一举动,竟然直接被对方抓了个正着。
两个人四目相对,苍婪终于伪装不下去了,她假装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非常自然地揉了揉眼睛,嘟囔着问:“娘子,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玉璇玑笑而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苍婪演戏,过了一会儿,她见这条小龙终于不下去了,笑着说:“刚回来没多久,见你还在睡觉就没敢吵醒你,我怎么感觉你最近这些天越来越嗜睡了?”
苍婪吞咽着喉咙,说:“我也不知道,总是想睡觉,有时候……玩着玩着就困了。”
见苍婪说谎话不打草稿,玉璇玑勾起唇角,握住她的手腕轻轻地贴在自己的小腹上,说:“阿婪,你摸摸,我感觉崽崽又长大了,这几天我的肚子被撑得酸得很,不过她倒是安静了不少,看来应该不是个调皮的性子。”
一提到孩子,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倒是缓和了不少,苍婪知道孩子的事她也有责任,一开始她也动了一些不好的歪心思,最后却没想到玉璇玑她心甘情愿地吞了生子药。
苍婪心里总是有些担忧,她做不出取舍,她明明知道玉璇玑对她存了别的心思,不是单纯的爱,也不是单纯的恨,倒像是一种利用。
可是玉璇玑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呢?
苍婪早就没了护心龙鳞,原本她想趁着在人界的这段时间里,好好找一找,看看有没有鳞片的下落,可惜玉璇玑限制了她的法力,苍婪也无从下手。
“娘子。”苍婪的手轻轻地贴在玉璇玑的小腹上,她没有抬头,只是耷拉着眼皮,慢慢地问:“我知道你没有失忆,我骗了你,你也骗了我,我想问问你当初委屈求全地跟我在一起,是不是为了保命?”
玉璇玑动了动嘴唇,一抬头却发现苍婪一直紧盯着自己,她刚准备说话,对方却抬手捂住了她的嘴,自顾自地说:“我知道了,娘子你不用说了。”
“我喜欢你。”玉璇玑握住苍婪的手腕,将她的手慢慢地从自己的嘴上拿下来:“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才是我的命中注定,无论什么时候,我的心一直都是因为你才跳起来的。”
苍婪被这么一番话听得肉麻,她扭捏地说:“你这是……这是从哪儿学来的情话?又想用别人的话来骗我,我这次不会上当了。”
玉璇玑嘴角弯弯:“这不是情话,这是我的心里话,你摸摸我的心,难道你感觉不出来我爱你吗?”
苍婪心里纠结得很,她总觉得玉璇玑其实是一只千年的狐狸,比涂山白还要狡猾,她说的话十分里有九分都是模棱两可的,动不动就会把她哄得团团转。
玉璇玑当着苍婪的面脱掉鞋子爬上床,掀开被子钻进去,紧紧地抱着她不放,学着苍婪之前喜欢的姿势,把下巴搁在她的颈窝里,喃喃道:“阿婪,你相信我,我是不会伤害你的,你不要对我那么警惕好不好?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苍婪一脸委屈地说:“那你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反而让我独自一个人猜忌,你知不知道爱人之间是要坦诚相待的,这还是你之前跟我说的,我一直谨记在心,我从来没有对你隐瞒过什么。”
玉璇玑摇摇头:“阿婪,就这一次,结束之后我会向你讲明这一切来龙去脉,只是时间的问题,你再等等我好不好?”
苍婪张了张嘴,有无数想说的话都堵在喉咙里,她的喉咙又酸又涩,把话咽进去之后,仿佛喝了一肚子的苦水。她找不到地方倾诉,也不敢再告诉玉璇玑了,她们之间已经没了信任。
这一切原本不应该发展成这个样子的,苍婪和玉璇玑之间的关系也不该是这样。
可惜事与愿违,苍婪想破脑袋,将两个人中间相处过的环节全部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愣是找不到究竟是什么地方变了质,又是哪个环节出了错,才使得两个人的关系渐渐从中间破裂。
苍婪百思不得其解,与其想得头疼,还不如顺其自然,顺势而为,说不定眼前的一切都会有转机。
她决定再相信玉璇玑一次。血瞳清澈,倒映了墨发女人稍稍慌乱的面容,印落下她不甚熟练的道歉,“为师只是……”
“您不必说了。”
只瞧她这反应,玉璇玑便再没了听下去的心思。
她沉懈下来,心头只有无尽的荒芜。
早该明白的。
师尊自小就不会在乎她喜欢什么,需要什么,只自己心血来潮,觉得该施舍点关爱了,便喊人过来关心一番。
她垂眼,将那墨玉镯子从手里拆下,递到师尊面前,温声道,“师尊,内门学子都会配发纳戒,我自去掌门那儿补领就好。”
“这个镯子,”玉璇玑声音有不甚明显的哭颤,“就还回于您吧。”
她不知师尊说的是否为真,真真假假也不太重要了,无论是如何,自己的灵根同这些年来的修为的确付之一炬,再怎么解释也都落得这个结果,改变不了什么。
但她不会真的怨恨这个女人。
因为苍婪的确在山洪前将她捡了回来,的确养了她许多年,的确让她有了一个家。
如此快活过了这么多年,一切都是苍婪给的,就算师尊要把这些都收回去,她又能如何呢。
她什么都反抗不了罢了。
玉璇玑想明白了这些,忽就有心情笑出来,甚至替愣住的女人戴好那只镯子,眉眼弯弯,“您收好。”
她笑得轻,太轻了,让苍婪心口也似空了一块,莫名发慌,“徒儿用着就好,此物有镇煞之用,”
说着苍婪停住,此时徒儿煞气已除,哪还需要什么镇煞的法宝。
玉璇玑将她手推开,低问,“师尊,我还能修炼吗?”
她自视过一回,但灵根已然破碎,还剩一团红色星云浮在丹田中央,根本调动不得任何一丝灵气。
苍婪沉默了片刻,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只温声道,“会的。”
“会的,你且等一阵子。”她牵起点勉强笑意,“为师给你寻个法子。”
玉璇玑与她对视片刻,到底还是点头,“徒儿晓得了。”心里大抵有了数,知晓怕是难了。
两人关系忽就这般降至冰点,虽还住在一个峰上,却说不上半句话,见也是少了,因着玉璇玑每日都窝在屋里也不愿出来见她。
苍婪知她难受,没有过多打扰,只是让贪欢到了时辰便给人送饭食。
玉璇玑只觉着荒谬,她辟谷多年,如今竟落回不吃饭就要饿死的地步。
她更是悲愤,恶心得饭也吃不下,再想师尊这么些日子,当真不管她,由她在屋里自生自灭。
本还剩了些希冀的心,忽然就彻底失望了。
这日清晨,玉璇玑顿悟一般出了峰,在宗门游荡,思来想去她还是只能找边临。
没有在云疏峰找到友人,她略一思索,拐去了从未踏足过的剑阁所在处——折竹峰。
折竹峰正如其名,峰上竹海广布,漫山遍野是青竹矗立,高大长直,似剑一般扎根地上,直指云霄,唯有风吹过隙时竹叶微动,吹走了些锐气。
玉璇玑自吊桥上望去,不免想试试在这竹海之上腾云御空的感觉,想来定然十分得趣。
但她没有灵力。
银发姑娘心尖泛痛,又想起师尊来,一时不知是悲还是恨。
竹林中有羊肠小道,青石铺就,瞧来干净整洁,像是时常有人打扫,虽古旧但不荒废。
“师尊别打了!我这就练!求求您了啊啊啊——”
走到半山腰时,前方突有一道熟悉的女声飞速靠近,玉璇玑停住步子,只见边临往她这儿跑来。
咻——一道剑气直直朝那紫衣姑娘刺去,但边临这么些年,早已练出娴熟的躲避技巧,只一偏脑袋就躲了过去,脚下步子还不带停,像只上蹿下跳的猴子。
她身后是一位容貌浅淡的玄袍女人,飞眉入鬓,墨瞳含几分寒意,唇色也极淡,冷站在不远处负手而立。
那道被边临躲开的冰蓝剑气斜飞,扎在一旁的竹子中段,毫不留情地削断了这有碗口那么粗的竹节,没有半分凝滞,继续往前飞去,生生截断了好几根青竹才消散。
玉璇玑见此不由惊骇。
原来,折竹峰的折竹,是指这个折啊。
她忽就觉着,边临能在折竹峰活这么多年,真算是天赋异禀。
怪不得每回见着她都要先咒骂陆长老半个时辰。
边临惊魂未定蹲在地上,一打眼就看见玉璇玑站在不远处,讶然,“你怎的来了?”
这话让陆无隅收起眼底那点寒意也看过来,朝她拱手,“何事?”
陆长老在学堂里就威名显赫,因着上课时规矩严格,要求又极高,做不到还会体罚,几乎是人人都怕她,私底下还曾传过她会吃人的传闻。
当然不会有人信,只是抱怨对长老的不满罢了。
玉璇玑念着帮帮好友,不再多想,答道,“我找边临有要事相议。”
她说完愣住,师尊也常爱用这个借口。
苍婪的确是扎根在她记忆深处,若要完全撇去简直是伤筋动骨。
念在她的身份,陆无隅寡淡的表情有了些变化,沉吟许久,才扫一眼边临,转身回去,“随你。”
边临大松一口气,躺倒在地上,“小师祖直接住下就好。”
她不需问就熟练答应,毕竟小师祖这么些年来,每回找她都是因为离家出走。
玉璇玑咬牙不好说她,只能沉默。
剑阁门徒不多,峰上只有山腰稀疏几座小屋散布,很轻易就能找到边临的屋子。
这姑娘也真是心大,那几本玉璇玑分外眼熟的画本就大大咧咧摆在书案上,丝毫不怕被人发现。
她无奈扶额,“你不怕陆长老发现你看闲书不用功练剑吗?”
“这有什么!”边临硬气叉腰,“我每日都是完成了她任务才回来的,她能耐我何?”
玉璇玑摇摇头,对这姑娘很是服气……等等。
她惊颤停住脚步。
那几本书,还在玉镯里。
这时所有恨意都敌不过被发现的恐惧,银发姑娘慢悠悠的来,却风一般的卷回去了,徒留边临愣在原地,挠着脑袋嘟哝,“怎么了突然急成这样?”
玉璇玑向来直觉很准,就如现在,她心口跳得太快,甚至到了生疼的地步,只能停在桃树旁,用力按住胸口蹲下,试图缓解自己的失态。
等过好一会平复后,她才起身理理衣袍,装作冷淡的样子去师尊房前敲门。
一定不要被翻到……
“徒儿回来了?”只她一靠近,耳畔便响起一道传音。
是师尊的声音。
玉璇玑霎时间不敢进去了。
但她拧眉,决定还是要回书,以免夜长梦多。
一想要见这个女人,玉璇玑便恶心起来,身体都有些发颤。
她神魂已把那日的疼,与师尊连在了一起,只消想到,见到,听到,都会不自觉隐痛。
双腿渐软,玉璇玑只能按手在门上撑着,咬牙等这阵儿泛起来的劲过去了,才微微喘气,后背汗湿一片。
“在门口等什么?”苍婪神识探去见她杵着不动,又传来一道音。
玉璇玑只好压下思绪,掐过清洁咒进去。
屋里还是满盈檀香,之前闻来是玑心,现在只余厌恶。
她不太想靠近那女人,在门口磨蹭,步子挪得极慢,走得比那甲子年纪的老妇都艰难。
苍婪在懒躺在矮榻上,凤眸扫过来,见她这般模样不由扶额,语气似嘲似讽,“徒儿年纪不大,步幅倒挺成熟。”
玉璇玑一僵,恢复了正常,跨步到她跟前冷声道,“师尊找徒儿何事?”
两人相隔几日再见,交谈的第一句话已是剑拔弩张。
“怎的,这么不愿意见为师?”苍婪倚着下巴朝她轻慢问。
“……”玉璇玑不想回答她这个问题。
“唉,为师都晓得,徒儿若不愿见我,出去便是,只不过这功法啊,”苍婪悠闲欣赏自个柔白纤长的手,叹气道,“看来是给不了你了。”
嗯?功法?
玉璇玑猛一抬头,惊讶看她,“什么功法?”
“为师既说过要给你找个能重修的法子,”女人今日穿得清凉,又不出门,墨发散开随意披在身后,柔润垂下一缕在胸前,玉璇玑能闻到她身上除却那阵熟悉的檀香,还有一丝皂荚的味道,应是刚沐浴不久。
“自然不会食言。”
玉璇玑一瞬想的是不可能,但她没旁的法子,只能寄希望于苍婪身上,不信也得信。
画本一事远不如修炼重要,被她果断搁置,银发姑娘逼迫自己放下芥蒂,切切问,“是何法子?”
“嗯……你过来。”苍婪凤眸带笑,显然很满意她这般求知若渴的姿态,抬手朝她勾了勾指尖。
窗前矮榻上,轻衫女人背光,周身盈一层光晕,愈发柔和,身姿躺得随意,又笑得柔媚,眼下那颗小小红痣随她眼尾稍动,徒给她面容多添了几分昳丽。
玉璇玑慢慢地,察觉到好像有些不对劲。
但此时她已经凑到床边,只得顺女人的手倾下身子去听,心头乱麻,还带着点遗留之痛。
鼻翼间浮动檀香与细微皂荚味让玉璇玑忍不住将吐息放轻又放轻,几近到了屏息的地步。
有点嘈杂,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声愈发明显。
只一瞬,玉璇玑反应过来,羞意转成恼意,“您要说什么,不会又在唬我吧?”
苍婪轻笑一声,调儿低柔,似诱哄,“怎么会,为师真的给你编了一个好功法……”
玉璇玑脖颈忽一重,妖冶美人已两手勾住她,额头与她相贴,“此法徒儿是第一个尝试的,”
两人如今挨得极近,衣物交叠在一处,玉璇玑血眸稍缩,掌心按在榻上稳住自己,心跳只这一瞬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师尊的温度轻轻包容了她,吐息扑洒过来,呵气如兰,像朝眠峰上缠绵的晚风,总爱勾人脸面。
贴得有点太近了,玉璇玑思绪凝滞,只能模糊瞧见师尊微红的唇色,看着……似乎很好亲?
女人似能察觉她的想法一般,抬手当真抚上了她的脸,玉璇玑痒得一激灵,识海中忽涌入一大片画面与咒语。
那些个画面里的动作大多是两人相交,痴痴缠缠,犹如情人般亲密无间的姿态。
比那画本更惹人羞愤。
如果这一次结束之后,玉璇玑还是没有给自己想要的答案,她兴许会孤身一人离开这里。
与其这样痛苦的被困在这一方狭小的天地当中,还不如一走了之,做个痛痛快快的闲云野鹤,再也不去想那么多。
有的时候,苍婪恨不得失忆的那个人是她自己,如果真的失忆了,那她之前所发现的任何秘密都将深深地隐藏在自己的内心深处,永不见天日。
到那个时候,玉璇玑跟她说什么她都深信不疑,两个人最后也会以这种方式永远幸福地在一起。
之前明王就说过她是个恋爱脑,苍婪丝毫不觉,她一直觉得恋爱脑的那个是玉璇玑才对。
可如今看着自己的所作所为,苍婪这才明白,冥王说的一点都不错,她才是那个活该的蠢蛋,被人骗得团团转还没有任何察觉。
这些话其实早就有人跟她说过了,苍婪一意孤行,现在落得个这样的下场,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罢了,怨不得旁人,也怨不得玉璇玑,明明是她心甘情愿。
把一切都想通之后,苍婪决定放手一搏,她决定再相信一次玉璇玑,如果这次结束后,对方能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她就把以前发生过的那些芥蒂全部抛之脑后,以后再也不提了。
至于今天发现了这个密室,苍婪决定什么都没发生过,她也没进去看过,将这个秘密长埋心底或许是最好的安排。
下午的时候,玉璇玑收到消息,说在国内一个最大的养鸡场内发现了黄鼠狼的踪迹。
这只黄鼠狼长得非常大,毛发金黄漂亮,身后挂着一条如同拂尘一般的飘逸大尾巴。
养鸡场老板发了一条视频传到网上,不少人纷纷都说这是黄仙儿显灵了,还跟老板说不要轻举妄动,也不能打扰黄仙儿,否则家里会遭遇霉运。
看着下面那些密密麻麻求黄仙儿保佑的评论,养鸡场老板不语,她才是世界上最大的受害者,因为这只巨型黄鼠狼的出现,已经吓死了她这座养鸡场三分之一的老母鸡,这些损失也不知道该找谁赔。
苍婪凑到玉璇玑身边看这条新闻,屏幕上闪过那一只剧情黄鼠狼的身影,她激动地说:“娘子!这是黄六啊!”
玉璇玑当然也发现了这只黄鼠狼就是黄六,于是马上派岸芷前去将她找回来,岸芷临走之前,玉璇玑还叮嘱她,说:“你就将她带回来,养鸡场老板这次确实损耗不少,她做生意也不容易,就按照每只鸡的价钱来赔偿吧。”
苍婪发现,自从她发觉到暗室中的秘密之后,总觉得玉璇玑对她好像越来越亲近了。原本这个时候她应该在外面工作,可是现在却一直待在家里哪儿都不去。
其实苍婪很心疼玉璇玑的身体,知道她怀了身孕不好受,可是经过这么多天的疑神疑鬼,苍婪整个人陷入了高度敏感,身边有任何风吹草动,她都觉得是有所图谋的。
白麟后知后觉地发现一件事,不由得惊讶说:“长命百岁?你咒谁呢?”
苍婪抱着玉璇玑来到电梯外的酒吧,刚出门眼前就一片眩晕,被头顶那些一闪一闪的灯光照得眼花缭乱。
酒吧内有一股怪怪的味道,苍婪不喜欢,便抱着玉璇玑快步朝门外走去,还未走到门口,便被好几个人顺手拦住喂酒,全被苍婪灵活地躲开了,没让她们沾染到自己和玉璇玑一分一毫。
好不容易逃出了酒吧,苍婪抱着玉璇玑站在酒吧门口,被来来往往的行人所注视,她都一概恶狠狠地瞪了回去,露出骇人的凶相,吓得路人还以为见鬼了,急匆匆地逃离这里。
玉璇玑从苍婪的怀里跳了下来,在这种人多的大街上搂搂抱抱,而且还来个公主抱,不管是男是女,估计都会被一些爱吃瓜的群众们围观的,这是生物的天性和本能。
苍婪原本想继续抱着玉璇玑,谁料对方却从她怀里溜了下来,苍婪觉得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要了,于是就低垂着眸子,站在路灯底下一动不动,低着头一言不发。
玉璇玑还以为她又是故意跟自己闹别扭,于是就折返回去,她站在苍婪身边轻轻地哄着说:“阿婪,你怎么不走了?”
苍婪委屈地撅着嘴唇撇过头,不愿意和玉璇玑对视,目光远远地落在红绿灯上。她一言不发,只是呆呆地看着亮起来的红灯,以及红灯结束后亮起的绿灯,就这样瞧着瞧着愣住了神
玉璇玑躲在苍婪的怀里,苍婪将她紧紧地用身体包裹起来,耳畔传来一阵阵可怕的惊呼声,欲贤记的眼睛紧紧闭着,苍婪的嘴唇紧贴着她的耳朵,不停的小声安慰说:“娘子,没事了,有我在。”
苏荼站在一旁看着,她顺手捞起两个人,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一条幽深的巷子跑去。围观的路人惊魂未定,当她们反应过来时,那两个被撞的人已经消失了,如同鬼魅一般不知所终所。
深巷内,苍婪抱着玉璇玑,和眼前这个一身红裙的女人四目相对,她一脸警惕地问:“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苏荼笑了笑,回答说:“其实我这次来是有要事和你娘子商量,你不要把我当成坏人,也不要对我如此防范,其实我对娘子可不感兴趣。”
苍婪冷冷一笑:“你最好是,倘若发现你对我娘子有所企图,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管你是什么阎王,我都要把你的冥府搅得天翻地覆!”
苏荼笑着说:“我知道了,我对你娘子绝对没有任何旖旎的心思,你大可以放心信任我,也可以把我当作你的好朋友。”
苍婪其实不相信她,但是玉璇玑此刻从她的怀里钻出来,她站在两人中间,对着苍婪和苏荼说:“阿婪,其实你不在的时候,苏荼帮过我很多忙,我也求过她替我办过一些事情,我们之间真的只是友谊而已,这一次她找过来,也是因为我给她发了信息。”
见苍婪还是不信,苏荼便拿出证据来,她从随身携带的爱马仕包包里拿出一部黑色的手机,打开微信页面,把两个人的聊天记录给看。苏荼说:“你瞧,这是昨天璇玑给我发的消息。”
苍婪看着看着,竟然有些吃醋起来,她没好气地说:“娘子昨天夜里一直都跟我在一起,什么时候给你发的消息?还有,你们怎么都有这个黑匣子?娘子我也想要。”
玉璇玑轻轻哄着说:“好啊,本来今天带你出来就是要给你买的,待会儿我们去专卖店看看你喜欢什么样的,自己挑去。”
苍婪听着听着,一时间有些心虚起来,她不好意思地看着两个人,小声道歉说:“这件事是本王不对,冥王阁下莫要与我一般见识,我今日在这里向你赔不是了。”
苏荼笑着说:“好说好说,如今我们都是朋友了,这点小事算得上什么?”
玉璇玑最后成功的将苍婪带回了妖管局,白麟一看到苍婪就浑身上下不舒服,按理说她也是神兽,而且还是麒麟,不应该会被苍婪吓成这个样子。
白麟养尊处优了那么多年,头一次看到杀气如此重的黑龙,其实放在任何人身上都应该害怕才对。
苍婪心中的妒意瞬间弱了几分,不过她还是不依不饶地说:“哼,我就知道她没安好心,方才席间还赠你玉佩,你可知道环佩定情一说?”
玉璇玑指了指自己腰间挂满的玉佩和香囊,笑着说道:“我知道,你瞧,你送了我这么多玉佩和香囊,我每日出门都佩戴在身上,况且我方才也没有收下她的玉佩,阿婪,这件事你就忘了吧。”
“忘了?”苍婪气得咬牙切齿,胸中火气十足,恨不得把高宁郡主丢进水里给她去去火:“我倒是想忘都忘不掉,我才是你娘子,这些人觊觎着你,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玉璇玑知道事情是因为自己惹出来的,便轻轻地用手指戳戳苍婪的手背,安抚说:“阿婪,是我不好,日后我定将你日日挂在嘴边,你说好不好?”
苍婪哼了一声,说道:“这还差不多,不过我还没消气,你得把我哄高兴了,要不然我今夜睡西厢房,把门从里面锁得紧紧的,不让你进来。”
玉璇玑咬着下唇,两条腿跪在床榻上,慢慢地绕到苍婪身前,从善如流地坐在她怀中,两条手臂搂着她的脖颈,讨好般地用嘴唇去蹭苍婪的下巴。
嗓音又软又绵,玉璇玑两条腿夹着苍婪的腰,挺起身子贴着她蹭了蹭,呢喃道:“阿婪,我错了。”
第 66 章 简单粗暴
房门紧闭,屋内传来一阵不小的撞击声,似乎有什么重物撞在了门上。守在外面的几个孩子便凑了过来,贴着门口轻声询问道:“主人,出什么事了?”
苍婪沙哑的嗓音从房内传出,喊道:“无妨,只是踢倒了椅子,你们出去忙吧。”
小孩子们离开后,玉璇玑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刚一松开手就被苍婪轻而易举地叼住了嘴唇,压在她身上粗喘着气:“娘子,我想听你叫。”
玉璇玑摇摇头,伸长脖颈,主动张开嘴唇,让苍婪柔软温热的舌尖滑进去,闷哼一声:“不行,外面有人,你想带坏小孩子么?”
苍婪笑道:“我方才让他们都出去忙活了,不会有人听到的,娘子可以尽情放心地叫,我喜欢你的叫声,娘子就宠爱我一回吧。”
玉璇玑咬着下唇,从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两声,摇摇头不肯松口:“不要。”
很快,轻柔暧昧的嗓音从玉璇玑紧闭的嘴唇肿断断续续地溢出来,她伸长脖颈,眸子里充斥着淡淡的水雾,看得苍婪心头一颤:“娘子又在故意勾我了。”
白麟一脸哀怨地说:“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你嘴里能不能说点好话?”
苏荼笑了笑:“那行吧,我祝你长命百岁。”玉璇玑勾起唇角,抬起一只手暧昧地抚摸着苍婪的下巴:“这就要看你的表现了,乖乖听话。”
苍婪委屈巴巴地瘪着嘴,虽然心里万分不愉快,可她还是点了点头:“我会听话的。”
玉璇玑伸手捏了捏苍婪的后颈,笑着说:“这才是乖孩子。”
出了客厅,苍婪陪着玉璇玑在庄园的花园里走了走,这里曲径通幽,小路上开满了密密麻麻的白色小花,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苍婪闻着闻着,觉得这些小花的香味,似乎和玉璇玑身上的味道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玉璇玑的味道更加清淡一些,还带着一股甜香。
见苍婪对这些地上长的小白花似乎很感兴趣,玉璇玑便投其所好,弯腰摘下一朵拿在手中,然后轻轻地别在苍婪的耳朵上。
在蛮荒的时候,几乎很少见到花朵,玉璇玑在开辟的花园里种过一些鲜花种子,还没有来得及看见它们开花就离开了蛮荒,以后说不定也没有回去的机会了。
人间虽好,可苍婪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她心里有些落寞,却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办,也不知道未来究竟该何去何从。
耳边的这朵小白花有些凉丝丝的,玉璇玑在帮她戴花的时候,指尖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耳垂。
两个人很久没有这么亲密过了,这几天苍婪的心仿佛从云端跌落至谷底,她甚至都不想和玉璇玑说话,在床上也没什么兴致。
玉璇玑总是逼着她做,苍婪心里虽然不想,可是身体却不由自主的想靠近对方,最后在半推半就之下还是做了,做完以后她又开始后悔。
苍婪知道自己这样做也跟有病似的,她既口是心非,还装模作样,表面上不愿意,实际上玉璇玑只是稍微使出一些小手段,她就乖乖地缴械投降了。
嘴上不情不愿,实际上身体诚实的很,这就是苍婪如今的现状。
有时候苍婪觉得自己没用,可是发情期即将到来,她体内的欲望也会大幅度增加,这种事情是根本无法避免的。
有时候苍婪又在想,要是自己是个普通人就好了,没有发情期的困扰,这样子玉璇玑就算强迫她,她也绝对不会就范的。
不过这个假设很快就被她否定了,她要真的是个普通人,说不定根本逃不过玉璇玑的魔掌,反而被拿捏的更紧了。
两人手牵手在庄园里走了一会儿,苍婪倒是没有觉得任何的累意,看着玉璇玑最近变得越来越大的肚子,苍婪心里一阵不舍,最终还是停在了原地,抓着玉璇玑的手腕说:“娘子,别往前走了,你身子重,我抱你回去吧。”
玉璇玑摇摇头:“我不累,你之前不是说想让我好好带你看看我们家吗?其实这里一开始不是我住的地方,而是我花钱买下来的,我们之前的家不在这里,有机会的话,我带你去看看那个价好不好?”
“我们的家?”苍婪疑惑地抓了抓头发,有些摸不着头脑地问:“娘子,我从破壳以后就没有在人间生活过了,我怎么会在这里有家呢?”
玉璇玑弯了弯唇角,笑着说:“就是我们的家。”
苍婪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娘子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娘子的家也是我的家,我这样说不错吧?”
玉璇玑忍俊不禁地说:“没错,就是这样。”
两个人手牵手在庄园里散着步,苍婪没想到这一座庄园竟然这么大,她们两个走着走着甚至迷路了。
直到玉璇玑打开手机导航,两个人跟着导航走才终于找到正确的方向。
玉璇玑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苍婪不想再多说什么,也不愿意再陪着她走了,看着她一脸辛苦的样子,心里又忍不住开始怜惜。
苍婪直接把人抱起来,用一个很舒服,又不会硌到肚子的姿势抱着玉璇玑。
玉璇玑整个人蜷缩在她的怀里,她笑着说:“阿婪,你想跟我回家吗?”
苍婪说:“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有你在的地方都是我的家。”
玉璇玑又笑了笑:“可万一这是我骗你的呢?你还要相信我吗?”
苍婪不假思索地说:“我已经上了这条贼船,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再也没有下去的机会了。”
玉璇玑忍俊不禁:“什么贼船啊?什么蚂蚱?你总是学了点东西就乱用,我有时候都想让你去上学了。”
苍婪抓住机会问:“我去上学了,你能把捆仙索去掉吗?”
玉璇玑摇摇头:“不行。”
苍婪说:“那我不去了。”
玉璇玑又说:“不去也好,我当然希望你整天都能围着我转。”
苍婪垂眸看了一眼玉璇玑,说:“我也巴不得每天都围着你转,像块狗皮膏药似的贴在你身上。”
玉璇玑伸出一只手捏了捏苍婪的耳朵,笑着说:“哪有人把自己比作狗皮膏药的?”
苍婪随口说:“我不是人。”
两个人和谐地在花园里斗着嘴,玉璇玑越发觉得苍婪变得伶牙俐齿起来,现在都能招架住自己好几回了。
她们不是从来没有过架,有时候偶尔吵一吵,算是一场情趣。
吵完以后,两个人的感情迅速升温,还顺便在床上来一场,结束后互相抱着彼此互诉衷肠。
玉璇玑很想回到那个时候,苍婪一边坏笑着一边说她不行,还让她看看自己身为龙的天赋究竟如何。
有时候苍婪碰到不懂的,玉璇玑还会贴心地手把手教她。
苍婪学得很快,简直是天赋异禀。“师尊,这样挨着有点热……”玉璇玑再忍不下去,皱眉抵住她肩头,轻声推拒。
如今她过了十七,身子也日渐抽条,已然是和苍婪差不多高,兴许还高过一丝,再不是当初那个尚还年幼的孩子,对师尊总有一种莫名的羞意,不喜欢被靠得太近。
她这般推拒,但苍婪只是想寻处地方坐,平时行事又没什么拘束,习惯性找人贴靠着,不觉得有何问题,听了她声音才偏头去看。
一眼就瞧见小徒儿微红的耳尖,愣了下神,“徒儿还挺金贵,挨得近些耳朵都热红了。”
玉璇玑听完一僵,耳尖更红。
但好在师尊她总算是撤开一些,直了腰,懒洋洋道,“这次画的不错,若方才没手抖就能用。”
耳旁热息远去,玉璇玑悄悄吐出口气,动动手脚,恍觉半边身子刚刚绷得太僵,有些发麻。
“师尊平日为何画得如此轻松?”她只觉苍婪是在玑慰她罢了,想到师尊平日画符那得心应手的样子,不免心生敬佩,还虚虚藏了点羡慕。
她见过这女人虚空画符,只轻轻划动几笔,就能引动一方符咒,这是何等的厉害。
“你若同为师一般画了几百年,再如何也该熟了。”苍婪看她几眼,终究是没把自己第一次画符便成功的事说出来。
怕打击徒儿自尊心。
只是牵过她的手,慢慢道,“你落笔不稳,轻一笔重一笔,注入灵力自然难控制,唯有手稳,心稳,神稳。”
“下笔方有神助。”
女人掌心覆在她手背上,执起笔,牵引着她一点点在符纸上描绘。
玉璇玑彼时满眼只有她浓墨般柔顺的发丝,露出一小块的玉白耳垂,满心只有身侧贴靠过来的暖柔馨香,手背上绵软的触感。
心不稳,神也不稳。
或许是她实在孺子不可教也,苍婪也教累了,终于把她从朝眠峰放了出来。
或者说,扔了出去。
今夜无月,玉璇玑只能在满天星子的天幕下,叩开了边临的门。
“我没处去。”银发姑娘背后是闪烁星辰,银发也如披上一层星辉,柔柔晕光,晃得边临睁不开眼。
紫衣姑娘哈欠连天,困得声音一会儿低一会儿高的,“小师祖又和仙尊闹矛盾了呀……”
玉璇玑有时候宁愿她是个傻子。
但好歹是过了一夜,第二日边临才清醒过来问她,“好几年没见你,那日你回去之后也不来学堂,”
她斟酌道,“我还以为你被仙尊禁了足。”
玉璇玑木然想,被按在桌前画了好几年的符,也算是禁足吧。
不,比禁足还折磨人。
她那时以为看完两三本便差不多,但苍婪全然没想放过她,看完一本就接着下一本送来。
银发姑娘一想到那摞如山高的书籍,猛然抖了下。
若说她畅然汲取知识的人生中最讨厌的是什么,那只有一个——就是符箓。
比学堂里学的任何东西都可怕的多。
玉璇玑不想再提这个,无事可谈只好关心起友人的近况,“你如今还住这儿,是进了兽阁?”
上过学堂之后,定会分去各大峰上,边临还想留在云疏峰,只能是选择兽阁,但是她十分疑惑,只记得当初边临应当是喜欢剑道才是,怎么会选择御兽。
“没。”边临讲起这个就心口疼,“我偷跑出来的。”
大概是好不容易有了人诉苦,边临倒豆子一般把这几年受过的苦全倒了出来。
玉璇玑才知道她最后还是拜入了陆无隅门下,且是亲传门生,以剑阁那少得可怜的收徒人数来看,这姑娘的天赋的确是冠绝众人。
但因为她是陆长老时隔数十年终于遇到的称心徒儿,所以分外严苛,按边临的话来讲就是——
“你是不知道,她从我干娘那抓了一只鸣晨鸟,每日太阳还没出来就打鸣,只一听见这声音,她就拿剑抽我起来!”
“然后就开始练剑练剑练剑,一点都不让我出去放松,我都快练吐了。”
“忒无趣!”
看得出来边临怨念很大,玉璇玑莫名想笑,又不好伤了友人的心,只能忍下,“那你如今修为到什么地步?”
她这几年大多在画符,修炼得少,只到了筑基后期,按边临的修行程度来看,应当是到筑基巅峰才对,离结丹只差临门一脚吧。
不得不感慨一句,这成仙之路果真是苍走苍难,她炼气圆满只需三年,而今筑基至后期,居然需要四年才达到。
“筑基后期。”边临淡道。
嗯?玉璇玑讶然,“以你的天赋,不至于才是。”
“陆无隅那个老女人让我压境界,”边临摇头,“我剑道水平在她看来太低,配不上我如今修为,所以先压下与剑道一同突破。”
她拧着眉头抱怨,“好多死要求,到底有哪个剑修像她这样修为境界与剑道境界一比一提升的。”
“真是疯了。”
玉璇玑本想玑慰她,但一想到苍婪也是压着自己学画符,也沉默。
两只姑娘痛苦相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们都是难得从重压里脱出身来,边临一盘算,决定去乐阁撒欢,“今日吟萧师姐奏曲,上回你走了没能听完,不如现在又去一次?”
玉璇玑顿住,勾起些不太美好的记忆,屁股似乎又在隐痛,她面露难色回绝道,“算了吧。”
边临不知她为何这般反应,沉吟片刻,“那……下山?”
下山的确热闹,对边临来说有趣。
但于玉璇玑而言,她默不作声屏了气。
“不若你去玩吧,我找个地方歇会。”她再忍不下去,同边临说了一句。
“那边有好吃的好玩的你不去?”边临大骇,非常不解,但见玉璇玑难受得有些苍白的脸色,她还是妥协了,与人一道挤出人群去。
这巷子里无人,玉璇玑缓和了些,松懈下来,“你不必迁就我。”她也有些不好意思拂了好友的兴致。
边临撞了撞她的肩,“你都没尽兴我玩什么。”
“这儿小巷虽然人少,但是看着也能逛逛,一道走走吧。”
玉璇玑才抬头去看,这条小巷很深,两旁也没什么店家,稀疏有几户人家卖的甜口小吃。
至少清净,她点点头,和边临一齐进去。
这巷子也不深,很快到了尽头,那石墙前支起来一方小破书摊,旁竖了一道帆幅,上书“您想要的我应有尽有。”
字挺丑的。
玉璇玑皱了皱眉,一眼过去先是想到这个。
再看,书摊后是一位女子,身上穿着件藏青衣袍,挽了一个圆顶发髻,额前垂落两缕乌发,看着不太规整,人很散漫靠在躺椅里。
像个神棍,玉璇玑对她第二印象便如此出来。
“哟,来客啦?”见她们二人走来,书摊老板坐正,笑眯眯出声。
玉璇玑不想同这人多说什么,拉过边临抬脚就要走。
那女子却是急了,连忙喊住们,“等等,等等,客人您别走啊,我这儿好东西可不少,您要是走了,错过这个村可没这个店啊!”
她这话里的好东西让边临停了步子,扯着玉璇玑回来,好奇问,“什么好东西?”
书摊老板邪邪一笑,从那摊面上抽出一本,递过去,“您看看不就知道了?”
玉璇玑见她神神秘秘的,太像骗子,正想提醒边临。
但这姑娘眼也不眨就接过那本书,两人站得近,玉璇玑一眼就能瞧到书封上四个大字——《皇嫂轻点》。
她顿住,直觉不太对劲,“等……”
边临不愧为胆大的,想也不想就翻开了书,两人就这样毫无防备地直面了这册子里生动形象的图画。
竹林影影绰绰的偏亭中,赫然画着两道朦胧交缠的女子身影,下面那个仰头红唇微张,柳眸半眯,正勾着另一位女人的脖颈……
啪——
玉璇玑劈手夺过那书合上。
血眸震颤。
“诶!客人您别把书摔了!”那书摊老板见玉璇玑手抖得漏筛似的,连忙起身把书捞回来,心疼地翻看好几眼,哀嚎道,“这可是我熬了好几夜才画出来的呢。”
她这一翻看,书中那些大开大合的动作又飞漏出来,落得玉璇玑满眼都是,呼吸不住一哆嗦。
紧接着听她这话,更是震惊,“这,这是你画的?”
画的都是些什么?!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
“这些怎么卖?”她还在震惊的功夫,边临已经是上前去,指了指那堆书,从玉璇玑这儿看去,分明能见这姑娘眼底闪烁着兴奋的光。
遇到识货的,书摊老板可就来劲了,将面前几本册子一摆,声情并茂同她介绍道,“这儿是有女子出海游历,途中遇一貌美鲛人的风流韵事。”
“这儿是富家千金背着自己娘亲同小娘日夜相处的深闺温情。”
“这儿……”
玉璇玑听得头皮发麻,浑身点着了一般腾然发热,质问边临道,“你不会真要买吧?”
边临转头疑惑,“小师祖没看过?”
她应该看过吗?!玉璇玑不可置信回视她。
看来的确是她孤陋寡闻,边临很快就和书摊老板聊得火热,眨眼选了好几本,那摊主也说到兴头上,叹息起来,“其实我本来是个符修。”
符修?玉璇玑眨眨眼,终于从放空中回神,竖起耳朵。
“画符只有那些个大能才卖得出去,我们底层符修赚的都是辛苦钱,卖符还不如卖这些三流艳俗本子赚得多。”颓散女人靠回躺椅上,整个人都悲丧起来。
“遇见你们也算有缘,买了书就多给你们送一本吧。”
她送书一类的话玉璇玑权当没听见,只是落在前一句。
“难不成符修都会画这些?”她喃喃问出声。
师尊,也会吗?
从此苍婪深谙一个道理,要让玉璇玑开心,还要让玉璇玑流泪。
这才是她们两个人应该共同追求的最理想状态。
只不过现在两人心存嫌隙,同床异梦,苍婪拒绝过她很多次,每一次她都不甘心继续撩拨,趁着发情期浑身脆弱而欺负她,甚至逼迫她对自己“行凶”。
白麟后知后觉地发现一件事,不由得惊讶说:“长命百岁?你咒谁呢?”
苍婪抱着玉璇玑来到电梯外的酒吧,刚出门眼前就一片眩晕,被头顶那些一闪一闪的灯光照得眼花缭乱。
酒吧内有一股怪怪的味道,苍婪不喜欢,便抱着玉璇玑快步朝门外走去,还未走到门口,便被好几个人顺手拦住喂酒,全被苍婪灵活地躲开了,没让她们沾染到自己和玉璇玑一分一毫。
好不容易逃出了酒吧,苍婪抱着玉璇玑站在酒吧门口,被来来往往的行人所注视,她都一概恶狠狠地瞪了回去,露出骇人的凶相,吓得路人还以为见鬼了,急匆匆地逃离这里。
玉璇玑从苍婪的怀里跳了下来,在这种人多的大街上搂搂抱抱,而且还来个公主抱,不管是男是女,估计都会被一些爱吃瓜的群众们围观的,这是生物的天性和本能。
苍婪原本想继续抱着玉璇玑,谁料对方却从她怀里溜了下来,苍婪觉得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要了,于是就低垂着眸子,站在路灯底下一动不动,低着头一言不发。
玉璇玑还以为她又是故意跟自己闹别扭,于是就折返回去,她站在苍婪身边轻轻地哄着说:“阿婪,你怎么不走了?”
苍婪委屈地撅着嘴唇撇过头,不愿意和玉璇玑对视,目光远远地落在红绿灯上。她一言不发,只是呆呆地看着亮起来的红灯,以及红灯结束后亮起的绿灯,就这样瞧着瞧着愣住了神
此时苍婪见到了一位不速之客,冥王苏荼站在亮起来的绿灯旁,朝着两人招了招手,她张了张嘴,光看嘴唇能看出来她说的是两个字:“过来。”
苍婪其实并不想理会她,但是玉璇玑的目光却落在了土的身上,她牵着苍婪的手,朝着另一侧的红绿灯走去,结果再过红灯的时候,突然一辆小汽车朝着这里冲了过来。玉璇玑一个来不及躲闪,差点被车撞到,恰好此刻苍婪挡在她的面前,伸出一只手将玉璇玑搂在怀里,另一只
横冲直撞的小汽车猛地停了下来,最前面的挡风玻璃被苍婪一只手按碎,残破的玻璃碎片漫天飞舞着耳畔传来一阵阵呼啸声
玉璇玑躲在苍婪的怀里,苍婪将她紧紧地用身体包裹起来,耳畔传来一阵阵可怕的惊呼声,欲贤记的眼睛紧紧闭着,苍婪的嘴唇紧贴着她的耳朵,不停的小声安慰说:“娘子,没事了,有我在。”
苏荼站在一旁看着,她顺手捞起两个人,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一条幽深的巷子跑去。围观的路人惊魂未定,当她们反应过来时,那两个被撞的人已经消失了,如同鬼魅一般不知所终所。
深巷内,苍婪抱着玉璇玑,和眼前这个一身红裙的女人四目相对,她一脸警惕地问:“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苏荼笑了笑,回答说:“其实我这次来是有要事和你娘子商量,你不要把我当成坏人,也不要对我如此防范,其实我对娘子可不感兴趣。”
苍婪冷冷一笑:“你最好是,倘若发现你对我娘子有所企图,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管你是什么阎王,我都要把你的冥府搅得天翻地覆!”
苏荼笑着说:“我知道了,我对你娘子绝对没有任何旖旎的心思,你大可以放心信任我,也可以把我当作你的好朋友。”
苍婪其实不相信她,但是玉璇玑此刻从她的怀里钻出来,她站在两人中间,对着苍婪和苏荼说:“阿婪,其实你不在的时候,苏荼帮过我很多忙,我也求过她替我办过一些事情,我们之间真的只是友谊而已,这一次她找过来,也是因为我给她发了信息。”
见苍婪还是不信,苏荼便拿出证据来,她从随身携带的爱马仕包包里拿出一部黑色的手机,打开微信页面,把两个人的聊天记录给看。苏荼说:“你瞧,这是昨天璇玑给我发的消息。”
苍婪看着看着,竟然有些吃醋起来,她没好气地说:“娘子昨天夜里一直都跟我在一起,什么时候给你发的消息?还有,你们怎么都有这个黑匣子?娘子我也想要。”
玉璇玑轻轻哄着说:“好啊,本来今天带你出来就是要给你买的,待会儿我们去专卖店看看你喜欢什么样的,自己挑去。”
苍婪听着听着,一时间有些心虚起来,她不好意思地看着两个人,小声道歉说:“这件事是本王不对,冥王阁下莫要与我一般见识,我今日在这里向你赔不是了。”
苏荼笑着说:“好说好说,如今我们都是朋友了,这点小事算得上什么?”
玉璇玑最后成功的将苍婪带回了妖管局,白麟一看到苍婪就浑身上下不舒服,按理说她也是神兽,而且还是麒麟,不应该会被苍婪吓成这个样子。
白麟养尊处优了那么多年,头一次看到杀气如此重的黑龙,其实放在任何人身上都应该害怕才对。
苍婪说:“手机不重要,我现在就要说这个。”
两人又争辩起来,玉璇玑说:“我真的只喜欢你,我最喜欢你了,我都愿意给你生孩子了,难道还不够喜欢你么?”
苍婪气呼呼地说:“你就算是不给我生,你也得狠狠喜欢我!要不然我就跟你急!”
玉璇玑啧啧两声,头一次听到这种因果的话,一时间不得不佩服起苍婪清奇的脑洞:“我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
接着,苍婪简单粗暴地说:“要不是因为肚子里有龙宝宝,我早就把你干得下不来床了!”
玉璇玑整个人都愣住了:“这话你跟谁学的?太粗俗了。”
苍婪桀骜地扭过头,居高临下地盯着玉璇玑,开始了她的霸总发言:“你别管跟谁学的,你要是不爱我,我就把你关进小黑屋里,用金链子把你的手脚都锁起来,让你每天每夜都得跟我交尾,我还要让你给我生一窝龙蛋!你永远只能栓在我身边!”
玉璇玑挑起半边眉毛,笑着问:“真的?”
第 67 章 私人服务
“什么真的假的?总之你是我的。”苍婪信誓旦旦地说:“娘子不准说对我腻了厌倦了,要不然我真的会像刚才那样说的,把你关进小黑屋。”
玉璇玑笑着问:“这话你是从什么地方学的?该不会又是岸芷她们教你的吧?她们给你看什么了?”
苍婪支支吾吾地说:“也没看什么,就是一些霸道总裁爱上我之类的,我不识字,还是岸芷讲给我听的,她说我就是翻版的霸总,而且和你这样说话会比较有情趣一些。”
“情趣?”玉璇玑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一只手捂着小腹,笑得肚子又酸又疼,直不起来腰:“她真是这么跟你说的?”
苍婪点点头:“那还能有假,她跟我说只要我用这种方式说话,就能俘获你的芳心,还能逗你开心。见玉璇玑笑得花枝乱颤的样子,苍婪忍不住点头说:”现在看来果然是一举两得,还真是有用。”
白麟一脸哀怨地说:“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你嘴里能不能说点好话?”
苏荼笑了笑:“那行吧,我祝你长命百岁。”到最后,玉璇玑看着狼狈不堪的主卧,只能换了另一间卧室睡觉,主卧等到白天再让佣人进来打扫。
苍婪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她紧紧地抱着双腿坐在床角,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看起来弱小又可怜。
堂堂的蛮荒大王,如今却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世界里落得这样个下场。
苍婪知道自己色欲熏心,这一切都是她自己惹来的灾祸,如果没有当时的侥幸和坏心思,她或许根本就不会爱上玉璇玑。
如今的她想跑跑不掉,想恨又恨不起来,可说起爱,玉璇玑依旧是她最爱的人,不管对方做了什么,她都爱。
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听霸总小说把脑子听坏了,苍婪想一走了之,可又舍不得如今拥有的一切。她原本应该身在海洋,如今情愿乖乖被一个人类束缚。
古今中外,像她这么傻的龙,应该不会再有第二条了吧。
苍婪自嘲一笑,抬起头对上了玉璇玑那双深沉的眸子,她抓起被子盖在身上,躺了一会儿后,发现玉璇玑还呆呆地坐在她身后。
苍婪只好又爬起来,掀开身上的被子,将身体日渐沉重的小雨轻轻地放平,然后又把被子盖在她身上。
做完这一切,两人都没有说话,两人纷纷睁开眼睛盯着头上的天花板。
苍婪不是一个能耐得住寂寞的人,可是现在她觉得自己没什么好说,因为无论她说什么,玉璇玑总有对付她的办法。
夜渐渐深了,苍婪慢慢地闭上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的高度紧张,竟然让她一闭上眼睛就陷入了梦乡。
玉璇玑听到身边传来一阵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她轻轻地转过头,看着早已熟睡的苍婪,眼睛里含着复杂的目光。
黑夜中,玉璇玑轻声呢喃,也不知道究竟在和谁说话。她说:“我不想这样,你做的太过分了。”
另一道声音和她的嗓音一模一样,只不过语气和意味截然不同。玉璇玑背后寒毛一竖,下意识已是直了身子,抬眼去看,女人坐在外围,挡去了天光,背后透出点子光晕,面上哪还有什么笑容,往日里慵懒的神情消散,只余沉沉郁色,凤眸微垂,目光冷淡锁在她身上。
那身红衣和周遭檀香也慢慢淡却了。
玉璇玑试图从她眼尾红痣里瞧出点柔和味道,但实在骗不得自己,缓缓缩成团,往后退了退。
师尊她,好像生气了。
苍婪冷笑一声,“怎么?有胆子跑出去没胆子说?”
她的确是气,有气自己没把这孩子看牢,但也气玉璇玑招呼也不打就乱跑。
宗门里尚未修炼的孩子都只能在云疏峰内活动,不是不想给她们出去,而是不能给,凡人太弱,磕着碰着都可能丢了性命,更别提不慎遇到什么没长眼的妖兽,说不准眨眼就被吃了。
谁能救的及?
也就这孩子幸亏带了红玉护身,且磨炼了两年,底子不错,不然能不能回来都是另一回事。
苍婪苍想苍气,又想到红玉开裂,更是烦郁。
玉璇玑一眼就瞅见她面色愈发阴沉,渐感不妙,再不敢瞒了,赶忙挪到她身前,低头小声解释,“师尊,”
“我只是想去沉青峰问问您的病。”
她的病?
苍婪顿住,难得思绪错乱一瞬。
她眸中闪过几分错愕,但很快压下,看似仍愠怒的模样,实则声音都缓和许多。
“为师那病早说过是老毛病,你这么急作甚,还不能等等再来问?”
“傻不傻。”习字……
苍婪三岁便开始识字,五岁学着背诗,八岁便已熟读四书五经,在苍家这一代里,做学问是拔尖的那个。
即使后来入了军,这读书方面也丝毫不懈怠,不过是书架上多了许多的兵法与行军打仗的书籍而已。
若说,需要一个布庄的女儿带着习字……
这可谓是天下最大的笑话了。
但紫莹心里明白,少将军定是有她自己的打算,抱拳回“是”。
第二日一早来到玉璇玑所在的竹苑,在她用早食的时候,给她传达了这个消息。
“当家的说,今日起劳烦李姑娘去她的书房,教她习字。”
玉璇玑差点被手中的小米粥呛到。
瞧瞧,她就说土匪窝的饭没那么好吃。这不,不打她钱的主意,开始改体力劳动了!
不过好在,紫莹刚说完,蓝溪又来传话,说最近几日当家临时有事,习字这事先推迟几天。
好在,还有休息的机会,玉璇玑暗暗松了口气。
不知为何,她与那土匪头子在一起时,总是若有若无地觉得对方在打量自己。
不对,不是打量。
更多的是试探。好似无时无刻不在试探她,探究她真实的底细。
她能有什么底细,无非就是想找一处安全的地方,当几天咸鱼罢了。
可那土匪这般到底意欲何为?
这几日玉璇玑看似托懒,那不过是因为她明白,土匪头子让这位紫莹姑娘跟着她,便是有意将她软禁起来,派个人时时刻刻盯着她。
借着这个空档,玉璇玑也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对于这个世界,原著似乎只对部分进行描写,那么没有被提及的部分呢?
比如这些土匪。
比如王武口中的暗器。
当日,王武口中的暗器,是朝那土匪飞射而去。试想如果没有这场关于土匪的闹剧,那么那枚暗器是为谁准备的?
所以原身的死,真的是因为不甘受辱而跳崖吗?
镇国将军之女,会如此——懦弱?
尤其是昨日,躲在土匪书案下,玉璇玑真切的意识到,这书中的一方小世界也蕴含着无限的可能。
一个土匪,会有自己的成长经历和背景,会有兄弟姐妹。他们都不是木讷的工具人,他们都有自己的故事。那么玉璇玑是不是也能在没有被原著提及的部分里,一直活下去?
原著男主黑化是因为自己的死,那么当黑化的男主发现自己还活着这事,又会怎么做?
换句话说,如果有一天她的存在跟剧情相违背,又会怎样呢?
思及当下,正是大周战乱之时,高济战事不断,就连早些年打下来的桑邪也一直蠢蠢欲动,不说别的,那日送亲的官道上,都没见几个来往的行人。
显然,她一个女孩子孤身在外,与眼下的土匪窝相比,未必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说起来,这土匪窝除了要走了她不值钱的嫁妆,以及半支金钗之外,其余都还不错。
受伤了有人负责医治,那位叫苏昭云的姑娘日日都来探望复诊,有吃有喝,除了有个紫莹天天跟着自己,好像并无不妥。
玉璇玑也知这土匪窝以男人数众多,这位紫莹姑娘正好也能保证她的安全。
想到这,她的心里宽慰不少。这饭都吃得多了些。
早食除了小米粥外,还配了一笼热腾腾的小笼包,因着养病的缘故,苏昭云告诉她要饮食清淡,所以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吃的第一顿荤腥。
一不留神,就吃多了。
玉璇玑又懒得走去后山那么远,索性就在自己的小竹苑里,沿着篱笆墙散步。一边走一边思考,如何稳稳地抱住土匪头子这根大腿,还能让她绝了探查自己底细的念想。
“紫莹,上次问蓝姑娘当家的喜欢什么,她也没说出个所以然,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当家的平日有什么喜好?”玉璇玑想了想,决定问得具体一些:“比如她喜欢吃什么,或者平日里做喜欢做什么事?”
紫莹默了默,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囫囵地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玉璇玑叹了口气,继续抬头去看天边的云朵。
雪白的,一片一片,看起来很柔软的模样。
“突然好想吃杏仁酪啊。”
紫莹说,她知道杏仁酥,杏仁糖片,但玉璇玑口中的杏仁酪,还真是闻所未闻,听都没听说过。
玉璇玑一拍大腿,测试的机会这不就来了吗?直接影响剧情风险有点大,那就一步一步来,先从最简单的杏仁酪开始。
如果创造一个原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会怎样?玉璇玑很想知道。
说干就干,只是这厨房里材料不足,等了几日,待下次采买的人回来,才给玉璇玑带回她要求的杏子。
杏分南北,南杏甘甜,果核中杏仁为甜杏仁。北杏的果核中,杏仁味道微苦,苦杏仁含毒素,不可过多食用。
玉璇玑再三确认,她手上的杏子为南杏,这才撸起袖子开干。
先将杏子清洗干净,将果肉与果核分开。果肉部分用糖腌渍,留下做果脯。
接下来处理果核,砸开后取出里面的杏仁,晒干备用。
为了保险,玉璇玑特意尝了一小口,确认是甜杏仁没有苦味,才继续干下去。
有紫莹的帮忙,杏仁一个下午就已经全部处理好。
清晰干净后放在水里浸泡一宿,第二日将杏仁去皮后捣碎煮水,待过滤出白色汁水后,去除渣滓再加水重捣再滤,反复三次后将杏仁粉末弃去,其浓汁加入少许蜂蜜[1],便成了手中这碗色泽奶白的杏仁酪。
此时,苏昭云刚好上门过来。玉璇玑笑着说她:“还是苏大夫有口福。”
撒上一勺桂花蜜后,玉璇玑先端一碗给苏昭云。
玉璇玑眼眸轻眨,笑着问苏昭云味道如何。
苏昭云也是第一次见这道点心,色泽奶白,质地粘稠绵密,泛着淡淡的清香,细碎的桂花更是点睛之笔。她竖起拇指,称赞好吃。
另一边,紫莹也连连称赞。看样子口味是真的不错。
不过只是试验品,玉璇玑制得不多,留给苏昭云跟紫莹后,这锅里就见了底。
不过没关系,一会她就在做一份,下午拿到那个土匪头子那边去,好好抱一抱这根大腿。
说不定一高兴,那人就把金钗还给自己了呢。玉璇玑心想。
苏昭云推脱说有事,只吃了半碗就走了。
午后吃完饭,玉璇玑简便跟着紫莹来到那间书房。
一进屋,看见土匪头子正坐在书案后,随意抓着毛笔在宣纸上写写画画,身边蓝溪则一言不发地替她磨墨。对面,苏昭云饶有兴致地观摩着,时不时指点一句。
见人进来,蓝溪收了手,跟玉璇玑打了个招呼,便和紫莹一块守在门外。
玉璇玑先是跟苏昭云打了个招呼,随后看向桌案后的土匪头子。
苍婪看向她的眼神里并不意外,懒懒地靠在椅背上,双手撑着头,似乎已经等她许久了。
不过也对,既然苏大夫在这,应该是给她讲述了关于杏仁酪的事情。
苍婪饶有兴致地勾起唇:“就是觉得有日子没看见李姑娘,中午还想到你来的。”
她就说,这个李璇璇不会那般老实,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接近她。
至于桌上那些个鬼画符——不过就是伪装着做戏罢了。毕竟她现在扮演的,可是个大字不识的土匪。
“哦。”玉璇玑没过多地纠结,而是打开食盒,端出一只小碗来。
“尝尝。我新研发的点心,苏大夫和紫莹都说好吃。”
看着碗里奶白色的液体,苍婪没急着动手,而是抬起眼睫,看着眼前的少女。
不是要示好吗?还以为是单给她一个人做得,即便是人人都有,她这也不是第一份。
玉璇玑递上汤匙,对方却仍旧一动不动看着她。
“试试呀。”玉璇玑催促道:“我特意让苏大夫跟紫莹先尝过了,口味没问题,我猜你一定喜欢,自己还没苍上吃呢就先给你送过来。”
苏昭云闻言,也跟着点头,肯定了玉璇玑的说法。
听见这番解释,苍婪这才接过对方手中的勺子,在碗中搅动一番,将最上层的桂花拨到一旁。
玉璇玑看着对方的动作,暗暗记下了她不喜欢吃桂花,日后不要再放。
这边,苍婪处理好了零散的桂花,这才舀起一勺,没急着吃,而是先递到鼻端轻轻嗅一嗅,问着没有什么古怪的味道,再加上紫莹一直看着,应该没被“加料”。
“你是猫吗?”玉璇玑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怎么吃东西前还得先闻闻的。”
苍婪睨着眼睛看她,玉璇玑赶紧闭嘴,做出了一副请的手势。
这边,苍婪再次捏起勺子,要送到口中,就看见,站在玉璇玑身后的苏昭云,眼皮好似千斤重,接着身子一软,直接到了下去。
接着,随着门外蓝溪惊呼,紫莹也倒下了。
二人双目紧闭,任凭众人呼喊没有一点反应,慢慢地,唇角皆溢出一道血痕。
血痕呈现暗红色——仿佛,中了某种毒物。
这怎么会,军营内吃的是统一的饭食,怎么别人没事偏偏她二人出现了问题。
“她们单独吃了什么?”
苍婪低头,视线正落在玉璇玑送给她的,这碗被称之为杏仁酪的点心上。
玉璇玑却被她戳中痛处,又想到自己毫无用处,血眸没了光亮,“我,我怕……”
怕您也像阿娘那样眨眼就没了。
她未尽之言没在低低的抽泣声里,没有让师尊听见。
苍婪眼见这孩子哭得细碎,又不敢大声,缩在一团一抽一抽的,让人多生怜意。
她长叹一气,把人重新抱回怀里,拭去这孩子的泪,“别哭了。”
“这两年没哭,今儿终于忍不住了?”
这女人哄人的话还是这般不中听,玉璇玑那点子难过都被她惹得散去不少,吸吸鼻子停下来,后知后觉些羞意,红了耳尖把脸埋进苍婪怀里。
没想到一不小心抵住柔软。
两人皆是一顿。
苍婪只是有些不适应,倒也没太在乎,玉璇玑却猛然抬起脸来后仰,挪远了点。
“师尊……”她语无伦次,想比划什么,最后又放下。
直把苍婪逗笑了。
“你紧张什么?”她好笑道,红痣随眼尾微动,轻轻扬扬透出几丝漫不经心。
玉璇玑这下真说不出来话了。
苍婪挑起玉璇玑脖颈上所戴红玉,细细摩挲上头的裂痕,轻道,“这红玉替你挡过灾害,怕已没了庇佑之用。”
“这镯子有为师一道神识,可护你周全,切莫轻易摘下。”她把自己腕上的墨玉镯子褪下,轻轻给玉璇玑戴上。
镯子上还残存她微暖的体温,这点温度浸染了玉镯许多年,现在落于玉璇玑腕上,也慢慢渗进去了。
银发人儿愣愣摸了摸镯子,不太习惯,总觉这镯子套在手上,就像是师尊一直牵着她,温和熨帖,又犹如绳索一般将她套牢。
玉璇玑很久后才发觉,这镯子也真就像一根红线,将她与师尊紧密牵连于一处,绑了漫长一生。
但此时她只是感动于师尊对她的关心,妥帖将镯子藏在袖中,认真点了点头,“徒儿明白。”
她想得不多,苍婪心却难玑。
红玉受损,徒儿只怕是——
她蹙了蹙眉,思忖道,“为师近日没有空闲,你既已显骨,就先去学堂修习吧。”
学堂?玉璇玑愣怔。
“显骨后有资质的孩子都会去学堂修习四年,若无错处一般就会拜入长老门下做记名门生,天分高的还可能被长老收为亲传,你在为师门下,本是不需去争这些名额的。”
苍婪难得认真同她解释,“但学堂专供给你们这些孩子解惑,若修炼上有何不懂,都可以在那儿求得解答,正适合徒儿入门。”
这话挑不出错处。
玉璇玑也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不可避免地乱想,“师尊您生气了吗?”
是因为她这次坠崖,还是因为,她的火灵根?
她自小心思敏感,极易想多,只一发散就偏到了老远。
师尊,不要她了吗?
苍婪活过的年岁比她吃过的盐还多,只需她面色一变就知晓她心中所想。
无奈看着这孩子,招招手,“过来。”
玉璇玑委屈抿唇过去。
一只手搭在她后背,把她往前推了一点。
银发小人儿被带得倾了倾身,不由头低下,腿挨靠在矮榻边缘。
鼻尖忽落入一片暖香中。
熟悉的香气将她缓缓裹住,有微凉的指挑开她额前发丝,她敏锐察觉有阵温意靠近了自己。
果真是有半点轻润软柔贴了上来。
蜻蜓点水一般落在她眉心。
玉璇玑顿时僵住,血眸微扩。
是——
软柔很快退去,似春风拂面,过后唯剩周身舒意,却再难寻那片春润的痕迹了。
苍婪的声音自头顶传来,略带叹息,“没生气,又不是赶你,为师的确是有要紧事,徒儿权当出去多认识些友人,别日日闷在屋里,连朝气都消磨没了。”
是师尊的亲抚。
玉璇玑就这样被她的亲亲师尊丢出朝眠峰,过上了学堂与峰上两头跑的日子,比之前多了点生趣。
来自于那位唤作边临的姑娘。
学堂大多是两人一座,用的同一张长条木案,玉璇玑来时已无座位,唯独角落这位沉紫锦衣,眉上一条鎏金抹额的眼熟姑娘旁边空着。
她坐过去才知道。
怪不得大家不坐这人旁边,着实是——
话太多了。
“小师祖怎的也来学堂?”边临见到她十分惊讶,只一得了空闲就拉住她问东问西。
玉璇玑在苍婪面前还有点话可讲,但见生人便不想开口了,面对她从头到脚各种问题,只挑了最起头那个答,“师尊叫我来的。”
“有仙尊相授还要来?”边临惊了,万分不解。
玉璇玑一时不知如何同她解释,说出来又好像在背地里说师尊坏话,只好又缄默了。
况且,她和这位姑娘算不得熟吧?
为何总抓着她讲话。
边临等半天没等到她回答,竟也不觉着尴尬,继续烦她,“小师祖叫什么名字?这回总能告诉我了吧?”
玉璇玑不是很想说,可是她又怕不说还会被抓着问,纠结万分,暗叹口气说了,“玉璇玑。”
说完她还是很好心的,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推过去给边临看。
边临却更是兴奋,得了敕令一般,拉着她还要问什么。
哧——
一道剑气眨眼削过她的发丝,精准自她面颊擦过,扎在长条木案上。
“肃静。”一道冷声自前方传来。
是在上头授课的长老,一身玄袍木簪挽发,长眉星目很是利落。
但她也只是警告这样一句便离开。
边临看看玉璇玑,碍于剑痕,压小声音道,“这是剑阁长老陆无隅,你看她鲜少开腔,大多是动作教授,吐字也都是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蹦。”
“其实是因为,她是个结巴。”
玉璇玑本来不想再理她,可这下被勾起好奇来,疑惑偏头,终于主动问了她第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
边临神秘一笑,“我偷偷看过干娘开宗门会议晓得的。”
干娘?玉璇玑回想了下才想起这人的干娘是掌门,那知道这点秘辛也不出奇。
她满足完自己的好奇心,便回头听课,不再管边临在那小声喊她。
那位陆长老其实不授课,一般是巡堂,真正在上头讲课的是一位师姐,没见过的面孔。
当然她也没见过多少宗门里的师姐们,不认得才是正常。
这位师姐授课温声细语的,与她所讲内容——各式武器的用法——大相径庭,但课却上的很好,所言皆是用的通俗易懂之言,只需认真听,都能明白,玉璇玑渐渐也沉迷进去。
听着听着她走神一瞬,恍然想到师尊似乎是修符箓道,但没教过自己那些,她们的师徒情分还真是名存实亡。
或许是因为自己还没显骨,教了也没用吧。
玉璇玑在心头淡淡玑慰自己,但有没有被玑慰到,那就只有她自个知道了。
余光里,那位边临姑娘支着脸不知道在自言自语什么,半点没听的模样。
玉璇玑那时以为她是对剑道没甚兴趣。
后来才知,什么没兴趣,只是这姑娘剑道天赋太好,早不需要听这些泛泛而谈的东西。
并非每堂课这般师姐讲课长老观课的搭配。
她在上位师姐讲完的间隙理了理记下的笔记,以便回去温习,只一抬头,却看见门外走进来的是药阁那位向长老。
“是向长老的课啊。”边临先她一步开口,消停了没半堂课的功夫又凑上来,“终于不用担心被削了。”
这姑娘表现得实在是太熟稔,让玉璇玑分外疑惑,最后还是理会了她,“你又如何知道?那日我们应当是一同显骨吧,怎的都是第一日来上学,你就什么都摸清了似的。”
“谁说我是第一日了。”边临骄傲起来,“我没显骨的时候也会偷跑来听,她们不会赶人的。”
“除了陆无隅那个古板的老女人……”她说着又嘀嘀咕咕抱怨。
原来是这样,得了答案玉璇玑就再没兴趣,念着师尊的嘱咐,专心上课。
她这样回回聊一半就走,让边临抓心挠肺的,忍不住戳戳她,“你就真的听这么认真?”
“这些有什么好听的,也就方才讲到剑时有那么点意思。”
玉璇玑叹一口气,“可我爱听,请你别打扰我好吗?”
师尊喊她来定是有师尊的道理,且一日听下来的确是长了许多见识,她还挺喜欢这种感觉的,很充盈。
苍婪也不曾想到,她不过是找个借口疏远徒儿,还真把这姑娘奇异的潜力给激发了出来。
但她此时没有在乎徒儿在学堂过得如何,沐浴焚香后,落座矮几前,清扫干净案上杂物。
深深吸气,取出三枚花纹繁复的铜钱。
徒儿坠崖实乃预兆,她需要起卦算一算。
铜钱反复落下,苍婪提笔在宣纸上慢慢画出卦象,最后落成之时。
她琉璃色瞳仁一缩,停住。
这个声音说:“我这是在帮你,难道你不想让她记起来吗?”
玉璇玑警告说:“如果你再这样,我不确定我会不会对你动手。”
那个声音又说:“好啊,既然你想动手,死的那个人只有你,你舍得离开她吗?”
玉璇玑慢慢闭上眼睛,她动了动嘴唇,哽咽着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已经发现了我布下的招魂阵。”
那个声音说:“发现了就发现了,有什么大不了,明天你躲起来,我亲自跟她说明缘由,你这样磨唧唧的性格看得我火气都上来了。”
玉璇玑睁开眼睛:“她是我娘子,我……我舍不得让她再经历一次死亡的痛苦,我……我……都是我害了她……”
那个声音说:“她也是我娘子,你以为我希望看到吗?当年要不是放松了警惕,怎么可能会被玉琳琅趁虚而入呢?”
玉璇玑闭上眼睛,眸子里含着滚烫的泪水:“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才好了……”
那个声音说:“事已至此,再怎么自责都没用,毕竟这件事也不是你我想看到的,你再这样优柔寡断下去,阿婪说不准哪一天受不了就跑了。”
玉璇玑说:“谁让你自作主张把她锁起来的?”
白麟后知后觉地发现一件事,不由得惊讶说:“长命百岁?你咒谁呢?”
苍婪抱着玉璇玑来到电梯外的酒吧,刚出门眼前就一片眩晕,被头顶那些一闪一闪的灯光照得眼花缭乱。
酒吧内有一股怪怪的味道,苍婪不喜欢,便抱着玉璇玑快步朝门外走去,还未走到门口,便被好几个人顺手拦住喂酒,全被苍婪灵活地躲开了,没让她们沾染到自己和玉璇玑一分一毫。
好不容易逃出了酒吧,苍婪抱着玉璇玑站在酒吧门口,被来来往往的行人所注视,她都一概恶狠狠地瞪了回去,露出骇人的凶相,吓得路人还以为见鬼了,急匆匆地逃离这里。
玉璇玑从苍婪的怀里跳了下来,在这种人多的大街上搂搂抱抱,而且还来个公主抱,不管是男是女,估计都会被一些爱吃瓜的群众们围观的,这是生物的天性和本能。
苍婪原本想继续抱着玉璇玑,谁料对方却从她怀里溜了下来,苍婪觉得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要了,于是就低垂着眸子,站在路灯底下一动不动,低着头一言不发。
玉璇玑还以为她又是故意跟自己闹别扭,于是就折返回去,她站在苍婪身边轻轻地哄着说:“阿婪,你怎么不走了?”
苍婪委屈地撅着嘴唇撇过头,不愿意和玉璇玑对视,目光远远地落在红绿灯上。她一言不发,只是呆呆地看着亮起来的红灯,以及红灯结束后亮起的绿灯,就这样瞧着瞧着愣住了神
此时苍婪见到了一位不速之客,冥王苏荼站在亮起来的绿灯旁,朝着两人招了招手,她张了张嘴,光看嘴唇能看出来她说的是两个字:“过来。”
苍婪其实并不想理会她,但是玉璇玑的目光却落在了土的身上,她牵着苍婪的手,朝着另一侧的红绿灯走去,结果再过红灯的时候,突然一辆小汽车朝着这里冲了过来。玉璇玑一个来不及躲闪,差点被车撞到,恰好此刻苍婪挡在她的面前,伸出一只手将玉璇玑搂在怀里,另一只
横冲直撞的小汽车猛地停了下来,最前面的挡风玻璃被苍婪一只手按碎,残破的玻璃碎片漫天飞舞着耳畔传来一阵阵呼啸声
玉璇玑躲在苍婪的怀里,苍婪将她紧紧地用身体包裹起来,耳畔传来一阵阵可怕的惊呼声,欲贤记的眼睛紧紧闭着,苍婪的嘴唇紧贴着她的耳朵,不停的小声安慰说:“娘子,没事了,有我在。”
苏荼站在一旁看着,她顺手捞起两个人,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一条幽深的巷子跑去。围观的路人惊魂未定,当她们反应过来时,那两个被撞的人已经消失了,如同鬼魅一般不知所终所。
深巷内,苍婪抱着玉璇玑,和眼前这个一身红裙的女人四目相对,她一脸警惕地问:“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苏荼笑了笑,回答说:“其实我这次来是有要事和你娘子商量,你不要把我当成坏人,也不要对我如此防范,其实我对娘子可不感兴趣。”
苍婪冷冷一笑:“你最好是,倘若发现你对我娘子有所企图,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管你是什么阎王,我都要把你的冥府搅得天翻地覆!”
苏荼笑着说:“我知道了,我对你娘子绝对没有任何旖旎的心思,你大可以放心信任我,也可以把我当作你的好朋友。”
苍婪其实不相信她,但是玉璇玑此刻从她的怀里钻出来,她站在两人中间,对着苍婪和苏荼说:“阿婪,其实你不在的时候,苏荼帮过我很多忙,我也求过她替我办过一些事情,我们之间真的只是友谊而已,这一次她找过来,也是因为我给她发了信息。”
见苍婪还是不信,苏荼便拿出证据来,她从随身携带的爱马仕包包里拿出一部黑色的手机,打开微信页面,把两个人的聊天记录给看。苏荼说:“你瞧,这是昨天璇玑给我发的消息。”
苍婪看着看着,竟然有些吃醋起来,她没好气地说:“娘子昨天夜里一直都跟我在一起,什么时候给你发的消息?还有,你们怎么都有这个黑匣子?娘子我也想要。”
玉璇玑轻轻哄着说:“好啊,本来今天带你出来就是要给你买的,待会儿我们去专卖店看看你喜欢什么样的,自己挑去。”
苍婪听着听着,一时间有些心虚起来,她不好意思地看着两个人,小声道歉说:“这件事是本王不对,冥王阁下莫要与我一般见识,我今日在这里向你赔不是了。”
苏荼笑着说:“好说好说,如今我们都是朋友了,这点小事算得上什么?”
玉璇玑最后成功的将苍婪带回了妖管局,白麟一看到苍婪就浑身上下不舒服,按理说她也是神兽,而且还是麒麟,不应该会被苍婪吓成这个样子。
白麟养尊处优了那么多年,头一次看到杀气如此重的黑龙,其实放在任何人身上都应该害怕才对。
岸芷和汀兰两人画好自己印象中的结婚证,坐在卧房里等着苍婪过来拿,约莫等了四五个小时,两人等得昏昏欲睡,苍婪才偷偷摸摸地从外面进来,小心翼翼地问:“画好了吗?”
汀兰差点没熬住睡着,岸芷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汀兰从床上爬下来,把手里的画稿递给她,没好气地说:“你干什么去了?不是说看完主人就过来跟我们一起画吗?我们两个画完足足等了你两个多小时!”
苍婪尴尬地摸了摸脖子,说:“我刚才有正经事办,一时间就给忘了。”
汀兰眸光一转,看着苍婪脖子胸口还有手腕上的的抓痕,捂住眼睛没脸看下去:“你!这就是你说的正经事?”
苍婪露出一口雪白锐利的尖牙,笑着说:“是呀。”
汀兰正准备把人赶走,在苍婪回过头的那一瞬间,她突然说:“不对!你身上这么多抓痕,还出血了,你把主人怎么了?”
苍婪两只手背在身后,说:“什么怎么了?她是我娘子,我还能害她不成?”
汀兰不可置信地说:“主人忍痛能力很强的,你肯定是对她做什么了,要不然她怎么可能崩溃得在你身上抓出这么多痕迹!”
苍婪看着手腕上如同战利品一样的抓痕,勾起唇角,笑得纯洁无害:“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私房事,你管那么多干嘛,先管好你自己再说吧,单身狗,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汀兰气急败坏地拦住苍婪:“不行,我不相信你,我要去看看主人,你跟我一起,若是你伤到主人一根头发,我就与你同归于尽。”
苍婪叹了一口气:“不自量力,就凭你?罢了,你想看我就带你去看,娘子好好的,现在正在卧房睡觉呢。”
两人一边斗嘴一边朝着卧房走去,苍婪轻轻推开大门,指着卧房内那张圆圆的白玉床,一手叉腰,说:“呐,你看,娘子正在睡觉呢。”
汀兰眯了眯眼睛,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便挥手掀开了雪白的纱帐。
苍婪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在汀兰掀开纱帐之后,床上空空如也,玉璇玑早已消失不见了踪影。
第 68 章 同房次数
夤夜时分,四下寂静无声。
玉琳琅躺在床上安眠,耳畔传来一阵风声,倏地,窗户大开,她蓦然间睁开眼睛,掀开被子走到床边,将窗户关上后,回头一看,一道白影坐在桌前。
“谁!”
玉琳琅定睛一看,双脚定在原地,愣愣地看着眼前与自己有八九分相似的女人,立在窗前一动不动。
玉璇玑轻轻拎起茶壶,倒了一杯清水,她把玩着手里的茶杯,也不抬头看眼前的女人,面无表情地说:“姐姐,别来无恙。”
“原来你真的在这里。”玉琳琅站在窗边,脚底仿佛被胶水粘住似的,她盯着眼前和印象中容貌别无二致的女人,问:“你是要来抓我回去吗?”
苏荼想,自己也应该找一个尖牙利齿,能说会道的另一半了,要不然整日在冥界呆着,指不定哪天就抑郁了。
两人来到客厅,岸芷汀兰早就已经回去了,此时不见她们俩的踪迹。
苍婪是主人,苏荼此刻是客人,她坐在沙发前,见苍婪不停地在厨房里忙碌着,似乎是在准备一些茶水水果之类的东西招呼她。
苏荼一直都听白麟说苍婪是一条没有教养的恶龙,如今看来对方只不过是自己的片面之词,还带着个人的情绪在里面。
苍婪将果盘和茶壶放在两人面前,说:“这是娘子教我的待客之道,你是客人,对我也没有什么威胁,所以我不会欺负你,也不会故意给你脸色瞧。”
苍婪说话一向直爽,她不喜欢拐弯抹角,扭来扭去,给苏荼倒完一杯茶之后,便直接开门见山了:“冥王,你可知道我娘子的身世究竟为何?”
苏荼知道苍婪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她弯弯唇角,说:“苍婪,你可知道什么是活死人?”
苍婪愣怔片刻,问:“活死人?”可是现在,苍婪心里只有一点点的涟漪升起,她嗅着玉璇玑身上好闻的气息,屏住呼吸一动不动,也不敢用眼睛去看她。
玉璇玑坐在浴缸的另一侧,她看着无动于衷的苍婪,知道这条小龙又在和自己怄气。
不过,这只是表象罢了,玉璇玑知道,她只需要轻轻地撩拨一下,这条小龙所有的伪装顷刻间就会无所遁形。
玉璇玑有这样的手段,可她却想让苍婪自己主动。
眼瞧着苍婪就要睡着了,玉璇玑从身后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一边抱着她一边哄着说:“阿婪,你今天这是怎么了,以前做这种事情不是很积极吗,今天看起来一点兴趣都没有,难道因为我肚子大了,你就没有之前那么喜欢我了吗?”
苍婪扭过头,她红着双眼咬紧下唇,哽咽着说:“你又说这样的话,你明明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我知道,我不该骗你,我做错了事情甘愿受罚,你想怎么欺负我都行,你甚至剥了我的皮抽了我的筋我都毫不在意,可你不能说……不能说我因为你怀孕了就不爱你了。”
玉璇玑这句话其实只不过是玩笑,她没想到苍婪竟然会有这么的反应,于是赶紧将人抱在怀里,结果却被对方轻轻地推开了。
苍婪梗着脖子,两行清泪顺着眼角簌簌地往下流,她摇摇头:“我不要你抱我,我也不想和你做,你要是因为我欺骗你,说你是我娘子的事实而生气,你想做什么都行,我都毫无怨言。”
玉璇玑轻轻地闭上眼睛,她深吸了一口气,沙哑着嗓子问:“你真的觉得我是因为这个才把你绑起来的吗?”
苍婪心中仍有疑惑,她摇摇头,又点了点头:“我不知道,可我觉得你对我没有恶意,有什么话你不能跟我讲吗?你之前就跟我说过,两个人过日子要讲究知无不言,把心彻底地交给对方。”
玉璇玑见苍婪偏过头,紧接着又听见对方说:“你没有信守承诺,我很难过。”玉璇玑自打与苍婪相识以来,对方对她说过最重的话,都是在营寨后山的悬崖旁。
第一次,玉璇玑拦住苍婪环住巨石的绳索,苍婪咬牙呵斥她:“放手!”
第二次,则是她挂在悬崖之上。
浑身没了力气,全靠对方的力道抓着她。此刻她的命已经完全掌握在对方的手里,只要苍婪松手,玉璇玑必得坠入深渊。
刚刚匕首掉落都不曾听见坠地一声,想来若是她下去,也必然粉身碎骨。
玉璇玑问,自己会不会死。
她答……闭嘴!
见对方鬓边青筋暴起,因为身子朝下发力,素白的面庞渐渐泛红,但手上的力道却是越来越重。
苍婪将绳子在另一只手上绕了两圈,随后安排道:“听我说,我数到三,你脚下跟着借力,我就能给你拽上来。”
苍婪说完,看着玉璇玑默默垂下了头,好似在看若是自己坠下去会是如何下场。
“李璇璇!”
苍婪突然大声唤她,玉璇玑被惊了一下恍惚间抬头,茫然地看向对方。
“我不管你现在还剩多少力气,但最后这一下,你必须坚持住!”
“现在咱们俩的身子被拴在一根绳子上,你若是下去,我必然也活不了,所以……”
苍婪看向她的漆眸,目光如炬:“所以只要我活着,你就一定能全身而退。”
山上的云雾渐渐散开,午后的阳光从云层后面透了出来,刚好洒在苍婪的身上,玄色暗纹的锦袍在阳光下泛着熠熠银光。
玉璇玑舒了口气,再次抬起眼睫时,畏惧被短暂的藏起来,乌黑的瞳仁,里面只剩下苍婪的倒映。
她点头,重新振作起来:“好,咱们一定会一起回去。”
随着苍婪倒数,玉璇玑撑起身子,在时间数字归于零的那一刻,未受伤的左脚轻轻垫起脚尖,顺着对方的力道向上借力。
麻绳粗糙,用力之余摩挲着苍婪的掌心,磨出了几条血痕,但苍婪没有估计这些,她咬紧牙关,随着对方向上跃起,将人向上提。
苍婪反应很快,攥着麻绳的手立即环上对方的腰际,可算是把对方勾了回来。
此时,二人皆是一身的尘土,躺在地上喘着粗气。显然,刚刚那一遭对她们都是不小的挑战。
尤其是玉璇玑,万丈深渊,她根本不敢回想刚刚自己是如何迈出步伐,又是如何突然下坠。
她侧过头,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苍婪,莫名地就伸出了指腹,去触碰对方的脸颊。
柔软的,滚烫的,真实的。
她真的,活下来了。
脸颊上的痒意让苍婪调转了视线。她记得很清楚,眼前这个李璇璇给她的第一印象,就是白。
这种白不光是在脸上,在帮她处理暗器伤口的时候,圆润的肩膀完美得像一块无暇的玉。
与其他姑娘那种粉黛加持所不同,她的皮肤是细腻又清透,给人很干净的感觉。
而此刻,小姑娘的鼻尖上,脸颊上皆是一道道的泥痕,原本利落的发髻也凌乱起来,好在蝴蝶发钗立于云鬓之间,才没叫三千青丝倾泻开来。
而她朝自己伸过来的指腹上,血迹从皮肤间透出来。苍婪突然想起,当时在悬崖之上,对方好像受了伤。
玉璇玑刚刚触碰了一下对方的脸颊,苍婪就突然坐起身来。玉璇玑这才想起来,对方是个土匪。
而她,不仅被土匪救了性命,还去摸了土匪的脸。
转过手来看自己带着泥痕的指腹,玉璇玑蜷起手指,将刚刚接触过对方皮肤的位置藏在掌心。仿佛刚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就在此刻,刚刚突然起身的人却来到她右侧,抬去她的小腿,去观察她脚踝的伤势。
随着鞋袜退去的动作,玉璇玑倏地“嘶——”了一声。
袜缕被血迹粘在伤口上,退去之后,只见血肉模糊一片。
在查看清楚伤势后,饶是常年居于军营的苍婪也不禁蹙眉。原来伤得这样重,难怪刚刚在悬崖地下会说出那种话。
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口,由于外衣上沾了土,苍婪扯出里衣的衣袖,滋啦一声扯下一截衣料,随后将布条覆在对方的伤口上,利落地包扎一番,随后打了一个结。
这是最简单的止血的办法,若是这样晾着回去,指不定会伤风,到时候便麻烦了。
作为一个土匪,捧起她的脚一直盯着看,玉璇玑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在对方处理好伤口后,她便递上那支秋海棠,说道:“你别管我了,先把东西带回去救苏大夫和紫莹姑娘吧。”
一边说着,玉璇玑一边悻悻地想收回腿,苍婪及时拦住她的动作,眼神示意伤口的位置:“把你这样一个人丢在这?”
玉璇玑抿了抿唇,小声咕哝:“我、我缓一缓便可以自己走的……”
话音刚落,就看见苍婪蹲在她身前,背对着她:“上来。”
“我们一起来,自然要一起走。”
玉璇玑很想反驳她,咱们并不是一起来,而是我在后面追赶你,但玉璇玑不敢。
更何况,荒山野岭把她一个人放在这,她确实有些害怕。
她缓缓起身,朝对方靠过去,从后方环住对方的脖颈,任由对方把自己背起来。
“有劳姐姐。”
这是苍婪将人背起来后,听见的第一句话。她没答,而是调整好姿势后,尽量让对方保持一个舒服的姿势,又不会触碰到她受伤的位置,随后抬步朝山下走去。
下山的路上,苍婪步伐很稳,每一步都看得仔细。
玉璇玑趴在她的背上,感受着自己身下,苍婪那对蝴蝶骨在挨着自己最柔软的地方起伏着。
这土匪头子虽是与自己同为女儿家,但这身上却大为不同。
她看起来虽不如自己纤细,但身上肌肉线条紧实,透过衣料,隐隐能感觉到衣服里面,背上肌肉的纹理。
她的身子很烫。玉璇玑常年手脚冰凉,尤其到了冬日更是难捱,但眼下,自己的身子贴在对方的背上,二人皮肤相接触的地方,好似被暖炉烘烤着。
春日的午后,阳光尚且明媚,这样的温度,很快让玉璇玑的身子泛起一层薄薄的细汗,她面颊绯红,皮肤上盈盈水汽在阳光的映射下,闪烁着细碎的光。
待苍婪带她回到山下,蓝溪正在书房门口急得转圈。见人过来赶紧迎过去,她看见这位李璇璇脚踝处裹着一块白布,模样像是少将军里衣所用的锦绫,隐约能看见从里面透出的血痕,应当是受了伤。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这个疑似给苏昭云和紫莹下毒的女人,此刻正依附在她家少将军的背上。
最后,两个人在水里甚至连温存都没有,玉璇玑想去亲吻苍婪的嘴唇,对方却一次又一次灵活地躲过去。
苍婪虽然没有说话,也没有和玉璇玑做亲密的事情,不过她从水里出来之后把身上的水迹擦干净,然后又把玉璇玑从水里捞了出来,拿出柔软的毛巾,一下又一下擦拭着她身上的水珠,直到擦干为止。
两个人默契还在,玉璇玑用两条手臂轻轻地环在苍婪的脖颈上,紧接着被对方直接打横抱起,她被抱着带出了浴室,又被轻柔地放在床上。
两个人纷纷受到龙在发情期的信香影响,苍婪难受,想抱着玉璇玑交.尾,玉璇玑也同样如此,她想要苍婪的尾巴。
她们互相背对着对方一言不发,苍婪张嘴咬住自己的手指,喉咙里不断地溢出一些难以言喻的声音。她以为自己隐藏的很深,实际上她的声音早就已经暴露了,被玉璇玑听了个清清楚楚。
正在此时,玉璇玑转过身去,从身后拥住了苍婪的后背,紧贴着她说:“阿婪,是又难受了吗?”
苍婪不说话,生怕自己的嗓音被玉璇玑听见,要是放在以前,发情期她直接可以用灵力压制住,可是现在她手无缚鸡之力,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更不要说是压制住发情期了。
玉璇玑继续贴着她说:“阿婪,不要强撑了,听我的话,把尾巴放进来。”
“不要。”苍婪的嗓音此刻已经含着哭腔,她小声地抽泣着,沙哑着嗓子说:“你这是乘虚而入,我不要!我不要!”
玉璇玑头一次遭到如此激烈的拒绝,她依旧没有松手,而是继续抱着苍婪,等待着她回心转意:“阿婪,我知道你难受,你为什么不能像之前那样跟我好?”
苍婪趴在床上抱着枕头,用牙齿狠狠地撕咬着
苏荼说:“活死人,其实就是活人,只不过她们因为执念而永生,有的是为了无法触及的欲望,有的则是因为心爱之人的丧生,一时间无法接受,身体没有死,灵魂却死了。不管冥界还是人间,总有许多这样的人存在。”
苍婪不可置信地问:“你的意思是说,我娘子是一个活死人?”
苏荼笑而不语,却听见苍婪说:“执念……心爱之人?倘若真的是你这样说,我还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她还有什么执念呢?难道说——”
苍婪的话戛然而止,苏荼却说:“苍婪,这件事如果她不说,证明这是她心中最难以割舍的事情,也是她曾经受到过的最深伤害。若是强行剖开心脏,闯入她内心最深处触不可及的禁地,那简直比死了还难受。”
“冥王,那你的意思是说,我娘子心里装着别人?”苍婪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嗓音都是颤抖的,她一只手紧紧地攥着茶杯,耳畔只传来轻轻的一声响,那只茶杯已经被她捏成粉碎。苍婪喃喃自语:“我就知道,我早就知道了——”
苏荼不敢多说什么,她见苍婪的反应似乎早就在预料之中,更是出乎了她的意料,轻声说:“我刚才也只不过是举个例子而已,冥界这样的事情我见得多了,如果有机会,你可以去奈何桥畔走一圈。”
苍婪沉默不语,苏荼挥了挥手,眼前一片雾气笼罩,几乎只是眨眼之间,苍婪发觉身体慢慢地变轻,再次睁开眼睛,眼前笼罩着一片黑暗,只有寥寥几个惨白的纸灯笼,随着阵阵阴风飘飘荡荡。
耳畔传来一声声怪异的哀嚎,苍婪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冥界。眼前是一片湍急的河流,定睛一看,河里竟然装满了人,无数鬼魂混迹其中,试图穿过去来到对岸。可是奈何桥的水流实在是太急了,有许多跳进去之后便被淹没,有的魂魄则是被冲成了四分五裂的星火。
苍婪见苏荼面不改色地站在旁边看着,便忍不住问:“你不是冥王吗?为何不阻拦?”
苏荼淡淡地说:“就算阻拦有什么用,该跳进去的还是要跳进去,绝大多数跳进去的人,有的魂飞魄散,灰飞烟灭,有的则洗刷掉了身上所有的冤孽,万物轮回皆系于此,我虽是冥王,却也管不得。”
苍婪跟着苏荼走过奈何桥,看见桥边有一个老婆婆正低着头在盛着一碗一碗的汤水。汤是清汤,里面什么都没有,舀出来的时候又清又亮,看起来倒像是白水一样。
当苍婪走近一看,发现这些汤一开始是透明的,甚至看不出来颜色,可当她随手捧起一碗,再次定睛一看,这碗汤的颜色竟然变成了黑色,仿佛墨水一样浓稠。苍婪赶紧把这碗汤放了下去,转头问苏荼:“这是何物?”
苏荼笑着说:“这是孟婆汤,刚才我见你好奇端着一碗,还以为你要喝下去呢。”
苍婪赶紧甩甩手,离这些孟婆汤远远的,她躲在苏荼身后,小声问:“这孟婆汤喝了真的能失去记忆吗?怎么看着颜色怪怪的,不像是好喝的样子。”
苏荼没有回答,此刻一直一言不发的孟婆,却突然抬起头来,幽深的目光落在苍婪身上,沙哑嗓子说:“正是如此。我老婆子熬的汤有色有味,只不过看每一位客官的心罢了,心若是黑的,这汤也是黑的,心若是甜的,这汤喝起来也就是甜的。”
苍婪看这些汤五颜六色的样子,便好奇地问:“可我瞧着这些汤颜色各异,闻起来有一股怪怪的味道,难道我的心也是这样的吗?”
孟婆摇摇头端起一只碗递给苍婪,说:“不知,不过你可以试一试,尝尝味道如何,这样就知道你心里究竟是苦还是甜了。”
苍婪皱了皱眉,摇头说:“你这坏老婆子休想骗我,你是故意让我喝下孟婆汤的吧,我有娘子,我还有孩子,我怎么能喝下孟婆汤呢?你这个坏家伙。”
“没礼貌。”说完这番话后,孟婆继续低着头开始煮汤,嘴里喃喃道:“这年头,连鬼魂越来越不如之前了。”
苍婪觉得无聊,目光落在那些争先恐后王奈何桥底下跳的人身上,却发现在奈何桥的角落里,有一座小小的石像。
苍婪原本对这个东西不感兴趣,可她总觉得这尊石像看起来有些眼熟,于是她直接走到桥上,朝着那尊石像越走越近。
许久不曾说话的孟婆突然抬起头,她问冥王:“这姑娘是何许人?怪没礼貌的。”
苏荼笑着说:“她叫苍婪。”“……那隔壁这间吧”玉璇玑脸有点发热,咻一下把手缩回身后,终于说出句长点的话来。
贪欢笑应下,“这儿每日都有打扫,小主直接住下就行。”她言罢不多留,很有分寸离开了。
等进了屋,玉璇玑终于放松,竟油然生了一股总算是寻到家的感觉。
这念头才一冒出,她本还平和的情绪瞬间跌落下来,心底慢泛起些空落。
阿娘……
她眼尾一耷拉,沉默往屋里走,鼻尖却忽然沾到丝缕香气。
嗯?玉璇玑抬头,望见屋内进门先立一座楠木屏风,上画有一片青黛山河。
她蹙眉寻着香气而去,绕过了屏风,得见里头是床榻,对面则是玑置着一张紫檀木香几,几上寡摆了一尊鎏金兽首香炉,自兽口中缭缭盈出一片云纹般的香线,缓缓而上。
味道闻起来,有些熟悉。
玉璇玑离案几三步开外,细嗅几下,思索了会才惊觉。
这好像是师尊身上那阵子檀香。
她又往后再退了一步,可那股子香还是萦绕在周身,簇拥着朝她滚滚而来。
玉璇玑屏息,苦了脸,其实她不太喜欢这股香气,与师尊无关,单纯是她鼻子比常人灵异些,受不得太浓厚的气味,如今整间屋子都充盈那般味道,闻得人发晕。
但她绕看了几圈,也不知如何熄了这香炉,只好揉了揉鼻尖作罢,转而四下打量。
这屋里陈饰的风格也很是奢靡,这儿一张古朴桌椅,那儿摆一坛青瓷花瓶,还插了几根桃枝,艳艳开了点花蕊。
嗯……
同师尊给人的感觉很相似。
玉璇玑粗略看过一番,只觉着这檀香非但没能清心镇神,反而是更惹人心烦意乱。
香熏人暖,合之夜色静谧,她只是躺在床榻上胡乱想些东西,没成想困意突袭,竟这般昏睡过去。
彻底失去意识前,她想起点儿要紧事,好像还没问师尊,如何成仙呢?
翌日,卯时。
天微亮,尚且带点薄雾,墙上乌瓦沐在如丝云烟里,浸透了水气,于瓦沿坠下几滴清露。
玉璇玑不惯这儿床榻,醒得很早,此时已茫然起身,胸腔仿佛都被檀香灌入,微微发闷。
她摸摸眼角,指尖稍润。
又梦到娘亲了。
朝眠峰的早晨很静,玉璇玑待在屋里也无聊,斟酌着出了门,想起昨日贪欢那话,她往隔壁屋瞧了一眼,屋门禁闭。
也是,师尊应当没醒。
她有些茫然,不知该做什么,只好四处走走。
初入院落时玉璇玑担惊受怕,且正好绕了另一道廊桥走,所以没经过这儿内院,现下走来方瞧见院中如此景致,又愣了神。
只见这方小院正中栽着一棵桃树,树干峥嵘向上,瞧着有几人合抱粗细。
桃花染遍枝头,将那白墙也映出影影绰绰的粉,树枝上挂着些木牌,被风吹起相撞,发出脆响。
树下是一方小石桌,上面还落了些未清扫完的桃花瓣。
忽有片桃花瓣打着旋斜滑过她的眼前,没等她接住,身后响起那道熟悉的慵懒女声。
“据说这桃花曾是上清宗祖师娘娘的武器,每掷出一朵便是一个人头落地。”是苍婪。
玉璇玑一个哆嗦,从如梦似幻的美景中回过神来,猛然撤步,离那朵花瓣远远的。
她可不想自己血溅当场。
“倒也不必如此谨慎。”苍婪被她逗乐,“种这树的人早已飞升,这桃树如今也只是普通桃树,”
话至此,她神色染上点落寞,“不会再有人懂得如何用它了。”
玉璇玑敏锐察觉她情绪不对,不由凑上去小声喊她一句。
“师尊?”
苍婪只是收了话头问,“起如此早,可睡好了?”
不大好。
玉璇玑很委婉,“不太习惯。”
苍婪只是客套一问,没真在乎她睡得如何,自如地在石桌前落座,手一挥拿出套烟青冰纹茶具,准备煮茶。
瞧着的确惬意。
玉璇玑到底记挂着心头大事,见人便问,“师尊,我已拜入您门下,可否告知我那成仙的法子了?”
“得亏你还记得。”苍婪茶才啖上半口,只得放下,无奈回答这小豆丁的追问,“真是从一而终。”
“凡人十岁时根骨初现,那时修行资质自然见分晓,有根骨之人方能迈入修行之道,你还有两年,且先等着吧。”她面色淡然续一口茶。
“若我那时根骨不好,亦或是没有根骨怎么办?”玉璇玑听她说完却没能放心,反生出些忧虑。
“没有根骨?”苍婪笑了一声,“那你成仙的念想便只能当作大梦一场了。”
玉璇玑听了这话,小脸登时煞白,许是她脸色太过难看,让苍婪心软了些,玑抚道,“不必担心,就算你只是个凡人,本座也有这财力养多个你,左右不会短了你吃穿用度。”
“不是的,我一定要成仙。”玉璇玑有些急了。
说完,她瞧见苍婪眉梢一扬,神情似乎是有些惊讶,心头犹如灌了盆凉水,顿时冷静下来。
听师尊所言,根骨应当是天定的,自己这样对着师尊吼好像也没什么用处。
娘亲从小教她对人需得有礼有节,方才自己又没做到。
“对不起……”玉璇玑懊恼起来,气焰立马消了,小声道歉。
苍婪倒也没生气,还笑她,“孩子生性。”
玉璇玑头更低了。
不知到时境况如何,若真是没有根骨怎么办?
“也罢,”苍婪沉吟片刻,“本座不是没有办法,只不过这法子又苦又累,饶是寻常人都难以坚持下来,你可以吗?”
玉璇玑闻言眼一亮,只消有法子就行,她坚持不下也会咬牙挺着,“我可以!”
她那时还不知师尊恶劣的性子,毫不犹豫地应下了,很久以后才是晓得,这女人早猜到她的真实身世,不过是想逗人玩。
让她白吃了许多苦头。
“这头一步需得锻体,那日我替你疗伤探查过,体质不算好,要用药物辅助改善一番。”
她慢条斯理把茶满上,眼一抬柔笑道,“宗门灵药皆出自沉青峰药阁,你且去那儿找到药阁长老,要这几味草药回来。”
说罢,石桌上凭空出现了一张宣纸,上写有几行字,玉璇玑见惯了她的神仙手段,如今已不会奇怪,拿起来读了读,字都认识,可连在一块就都是她没听说过的东西。
她认真叠好收进袖口,才抬头,“要如何去?”
沉青峰不同于朝眠峰,没有什么山涧瀑布,漫山是大片灵田,郁郁葱葱,再往上望去,快到山顶才有稀疏的林子。
走出吊桥便是四五条小道,都不知通往何处。
虽说各峰间有吊桥相通,但玉璇玑依旧走得微喘,停在原地边歇息边思忖,决定随便选一条,遇着人再问路。
可现下时辰尚早,人影都瞧不见一个,唯有些雾气还凝在路边灌木上。
她蹙了眉,有些担忧,自己不会五条道都走上一遍也遇不见人吧。
忽的,小道前传来一阵骚动。
“前面那位小友!快把它拦下!”一道清亮的女声飞来,带着极具穿透力的音色,成功引得玉璇玑疑惑抬头。
只见远处有一个黑球边飞边发出点诡异的哇声,不等她反应,就已炮弹一般扎进她怀里。
玉璇玑被它猛然一撞,撑不住倒退三步,一屁股摔在地上,尾椎顿时如裂开般刺痛,疼得她龇牙咧嘴,浑身发软,但念着刚刚那道声音,还是下意识把罪魁祸首死死抱住。
什么东西?!
她垂头去看,发现怀里这黑球还顶了两根细长嫩绿的草,一摇一颤,似乎在害怕。
玉璇玑想说些什么,但实在是痛,只能咬紧牙关免得自己疼哭出来。
“小友!谢——诶?凡人?”清亮女声很快赶至她身边,才谢了一半就多了几分慌乱。
“小友你没事吧?!”
玉璇玑含着泪望去,就瞧见个珠圆玉润的白衣姑娘满脸忧色地刹在自己跟前,大抵是跑得急,鬓发略显凌乱。
“小友你等等。”白衣姑娘很快蹲下来,先是提走那颗黑球,才拾起她手,指尖泛起青亮的光,放出一缕丝状灵气钻入她腕间。
体内有股清凉气息滑过,玉璇玑不由抖了下。
白衣姑娘抬头歉道,“别怕,只是疗伤。”
那道凉气落入身子各处关窍,最后汇聚于尾椎之处,果真不再痛了。
“我叫商陆,是向长老的门生,妹妹你一个凡人怎的会在这儿?”
“向长老……是药阁长老吗?”玉璇玑先注意到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事。
虽说造了一罪,但若能遇见个认识长老的人,找起来就容易多了,不算亏,如此想着,她撑身起来,揉了揉屁股。
“你是来找师尊的?叫什么名字?”商陆有些疑惑,她瞧玉璇玑年纪不大,估摸着也还没测过根骨,应当在掌门峰上住着才是,怎的自己一个人跑来沉青峰了。
孟婆愣住了,过了很久很久才缓过来,她的目光落在苍婪的背影上,浑浊的眼球渐渐地浮现出淡淡的光芒,一直抿着的嘴唇也微微上扬:“原来是她啊。”
苏荼笑着问:“怎么,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样?”
孟婆笑着说:“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蛮不讲理的鬼怪呢。早就听玉璇玑说,她娘子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是个十足十的大善人,如今眼前这个横冲直撞的龙是谁?”
苏荼无奈一笑一笑:“你多担待点吧,她就是这个性子,实际上还挺可爱的,相处久了就知道了。”
孟婆撇撇嘴:“幸好我这孟婆汤她不愿意喝,要是真的和寻常的汤水无异,估计我这里早就被她闹了个翻天覆地了。”
两人正说着,苍婪这边已经越过奈何桥,来到了那一座石像面前。当她看清楚这尊石像的模样之后,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身体仿佛早就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奈何桥畔有许多尚未投胎转世的鬼魂开的小店,其中有一只身穿白衣的女鬼,正在倒卖纸人纸马,她见到苍婪总觉得这人有些怪怪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座石像看,看起来像是个痴傻之人。
女鬼说:“喂,你一直盯着那石像作甚?”
石像的脸是蒙着的,雕刻石像的人将石像脸上的白纱一起雕刻了上去,所以这个女人只露出了两只眼睛。
苍婪呆呆地盯着这座石像,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看得女鬼一愣一愣的,忍不住朝她大喊:“喂,你莫不是失心疯了吧?”
按照苍婪平时的作风,若是有人敢这样跟她讲话,早就已经被挫骨扬灰了,可是今天她却呆呆地转过头来,盯着女鬼,问:“这尊石像是谁?”
苍婪整个人愣在了原地,她不受控制一般迈着沉重的步子朝着少女走去。铜镜映出来少女的容颜越来越深,也越来越清晰,苍婪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须臾,苍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因为她看见少女的容貌和玉璇玑别无二致,她就是玉璇玑。
苍婪轻轻地喊了一声:“娘子,你不是在睡觉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里冷,快跟我回家吧。”
右手刚握住少女的手腕,手心的肌肤在挨着少女肌肤的那一瞬间,苍婪顿时一阵心惊肉跳。少女的手腕比寒冰还冷上几分,似乎将她的手连同手腕和胳膊都冻住了。
苍婪的目光紧盯着铜镜中少女的脸颊,发现对方的面容虽然和玉璇玑一模一样,可她却的脸却青涩稚嫩许多,根本就是个十几岁的少女。
苍婪心乱如麻,想松开握住少女手腕的手,手掌却不听使唤似的,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腕,厉声问道:“你是何方妖孽?还不快现出原形!”
少女终于缓缓地转过头,和苍婪在梦中见过无数次的那张脸重合,她不由得愣怔在原地,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不是璇玑,你是谁?”
任凭苍婪知道她不是玉璇玑,却还是舍不得下手将其打散,举起来的左手又慢慢地放了下去,无助地看着她,不知道究竟是进还是退。
听到这番话的少女弯了弯唇角,她踮起脚尖,张开双臂搂住苍婪的脖颈,熟练地依偎在她怀中,呢喃道:“阿婪,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了你一千多年。”
第 69 章 逃离蛮荒
耳畔是少女逐渐清晰的哭声,苍婪听着无比熟悉的嗓音,垂眸看着依偎在自己怀中的少女,不由得心头一颤。
此情此景,倒和苍婪做梦梦到的那些场景一模一样,她愣怔在原地,注视着少女通红的眼睛和她眼梢晶莹剔透的点点泪珠,愣愣地看着她一眨不眨。
眼前的少女和她梦境中那个年少的玉璇玑简直是一模一样,苍婪还以为自己又陷入了之前的梦境,趁着少女不注意,她掐了一下自己的腰,察觉到有丝丝的疼痛之后,这才发现原来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少女依偎在她的怀中,双臂紧紧地缠住她的腰,勒得苍婪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却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地方。
苍婪问:“你是玉璇玑吗?”每一次这样,苍婪都会说她是个坏女人,玉璇玑也欣然同意。
她本来就是个坏女人,坏到没边儿了。
如今玉璇玑知道,这样的方法放在苍婪身上是行不通的,她在和自己怄气,而这样的苍婪,是她没有办法掌控的。
时间到了夜里,苍婪心里很开心,觉得自己今天的表现很不错,玉璇玑一定会放开她的。
因为白天玉璇玑说过,只要她乖乖听话,这条锁链是不会到她的脚上的。
可是两个人刚回到卧室,苍婪就再一次被锁链锁住了。
脚踝上缠着一条漆黑的锁链,衬托得苍婪的脚踝和脚背是一种刺目的白。
苍婪抬起头,一脸愕然地看向玉璇玑,不可置信地问:“娘子,你今天不是说过了吗,只要我乖乖听话,你就不用这个的!”
玉璇玑一言不发,却当着苍婪的面轻轻地解开衣带,她笑着说:“我说过你要让我满意才行,今天夜里好好做,如果做的不好,或者你故意偷懒,我是会惩罚你的。”
苍婪咬着嘴唇,玉璇玑一只手抚摸着她的脖颈,轻轻地勾住她脖颈上的那条红色丝线,轻佻地往前一拉,然后慢慢朝着浴室走去。
“唔?”苍婪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龙涎香味道,还混合着桃子味沐浴露的香甜。
这是独属于龙族的信香,龙的身体未成熟之前,这股所谓的信息素香味能传遍千里,吸引着前来交.配的其她妖兽。
可如今苍婪是一条成熟的龙了,她也与人有了婚契,不管是肉.体还是灵魂,都在和自己的伴侣交.尾之后打上了对方独特的烙印。
龙的伴侣也是如此,而且那条龙还会拿出自己的护心龙鳞赠予伴侣,两人共享真龙无穷无尽的寿命。
可如今,苍婪抚摸着心口,也不知道她的鳞片究竟去了哪儿,她却没有丝毫的感应,仿佛这片护心鳞从来没存在过。
正当苍婪冥思苦想之时,一只手掐住了她的下巴,玉璇玑额角的汗水顺着下巴缓缓滴落,她紧盯着苍婪的眼睛,沙哑着嗓子说:“怎么走神了?你在想谁?”
苍婪闷哼一声,被迫弯腰,迈着碎步往前走,被玉璇玑带向浴室。
浴室里水气蒸腾,苍婪趴在浴缸里僵硬着身体一动不动。“城南那边新来的娘俩,你晓得不?”
北原燕山城一处店门紧闭的裁衣店内,有位妇人正在油灯下穿针引线,忽开口同自家姑娘谈起来。
姑娘蹲在她脚边梳线,闻言眼一抬低声回,“那两怪物?娘小声些,慎言。”
“自打她两来了,城外大雪是苍下苍大,听说城东已是被雪埋了,好在有城主派人去清扫才没出什么人命,要我看……”妇人却是自顾自接下去。
“这雪灾就是她们引来的!”苍婪回到自己的书房后,思考良久。
刚刚她去李璇璇那,将所有东西都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然而一无所获。就连前几日玉璇玑穿过的那件嫁衣她都看了,一点问题都没有。
如果真的是用来交易的,别的不说,暗器总要带一个的。
这种叛国之人,大多是死士,真到了紧要关头,宁可死也不愿交代自己真实的目的。
然而别说暗器匕首,唯一尖锐点的东西,就是那支被一分为二的金钗了。
苍婪不禁怀疑,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一阵敲门声,蓝溪进来回话:“少将军,刚刚营房那边来问,说苍小公子的事如何处置?”
苍婪抬眸,目光微寒,答案不言而喻。
这样的事还用来问她?自然是军令处置。
蓝溪见状,低下头去,不敢再多言,心道别看苍婪现在一副铁面无私的模样,待除夕回苍家,又得够她喝上一壶了。
说起来,这个苍小公子苍泽,是苍婪的堂弟,苍家三房的老来子。
他前面三房连生两个都是女儿,三伯母可算盼来了这个儿子,可谓要星星不给月亮。
逐渐地,溺爱过了头,人就容易走上歧途。
祖父发现端倪后,直接将他扔进军营,想着扳正那顽劣的性子。他前脚刚到苍婪这,后脚三叔伯就巴巴地追过来,话里话外说自己就这么一个儿子,万一真出了什么意外,那他跟夫人怕是都受不了。
于是,苍婪给苍泽安排在厨房,负责采买的任务。
一来,这个活相对轻松,三日出去一趟便可,其余的时间几乎都没什么事做;二来,不需要舞刀弄棒,安全性也高一些。
起初,苍泽还算老实,渐渐地,便生了旁的心思。
趁采买之余,偷偷带酒回军营,被苍婪抓个正着。
那次,苍婪罚他去刑房自领十鞭,原本想着借此机会把人打发回苍家,然后就出了拦路“抢亲”扮土匪这档子事。
那天,正好又赶上采买的日子,苍婪见人还算乖顺,看在三伯父的份上心想就再给他一次机会,谁知道这堂弟实在是扶不上墙,这次更是得寸进尺,借着采买直接躲进酒楼买醉,还叫了两个姑娘作陪。
苍婪带人过去的时候,他还拉着姑娘的肩膀,说什么自己是未来的将军之类的大话。
苍婪二话没说将人拎了回来,扔进刑房“醒酒”。
但那苍小公子也是不安分,听闻刚刚能下地,又往后厨的库房里钻,也不知一个人在鼓捣些个什么。
正想着,一道熟悉的声音出现在门外,声音柔柔地问:“当家的是在这吗?”
蓝溪惊觉起来,看向苍婪,见对方微微点头,这才开门应出去,打发了门口的侍卫,笑道:“哟,是李姑娘啊,你找当家的有事吗?”
“嗯。”
不一会,门口便出现一张明媚的面庞。少女眼里绻这笑,从门口探进来半个身子,在对上苍婪的视线后,这才提步迈了进来。
步伐细碎,裙摆曳地,怀里抱着一捧鲜花,过来时裹挟了一身的花香。
“刚刚苏姐姐她们带我去后山那边玩,我们采了很多鲜花,这些特意给你的,还有……”话未说完,就又从身后变出一个花环来。
枝蔓来回缠绕,细碎的花朵做装饰,形似凤冠。
“这个花虽然花朵不大,但香气沁人心脾,便是留着做香薰也好,你喜欢吗?”玉璇玑笑盈盈地,捧着花环递到苍婪的面前。
后山上种了一片海棠,花环上上面点缀细碎细碎小花正出自那里,微风拂过,盈盈清香的味道拂面而来。
玉璇玑觉得,姑娘家应该对这类东西都没有抵抗力的,她为了编这个花环,还给指腹划伤了三道伤口呢。
而双手捧着花环的姿势,苍婪正好瞥见对方手上新添的伤痕。
苍婪默了默,看似并不为所动:“倒也不必这么费心,我不喜欢花。”
“可是蓝姑娘告诉我你喜欢秋海棠啊。”玉璇玑刚说完,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她似乎在无意之间出卖了蓝溪,赶紧转移话题。
“你这有好多书啊,没想到姐姐倒是个文雅之人。这些书你都看过吗?”一边放下手里的花,一边来到窗边的书架前。
看着琳琅满目摆满了书,心道真是世风日下,谁能想到,一个土匪也会内卷至此?
“哦,这个啊。”苍婪装作不在意,但眼睛却时刻盯紧了玉璇玑的一举一动。她才对这个李璇璇放松一点警惕,李璇璇就主动寻到她的书房,甚至对她的书籍感兴趣,莫不是在寻找什么与文字有关的东西?
但,苍婪的书架上,都是些普通的书籍,真正的密报都不在这,所以她什么都不会查到。苍婪悠悠地回答她:“抢回来的,没地方放就堆在这了。”
玉璇玑原本抬起的手僵在原地。
“……”
果然,她不该对一个土匪抱太大的希望。
她随意从中抽出一本,翻看一番,好似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识字吗?”
苍婪眉毛一挑,摇了摇头。
“那我教你习字可好?”玉璇玑兴致勃勃地绕到苍婪身边,拿过旁边几张宣纸,提笔沾墨,写下“趁火打劫”四个字。
苍婪瞥她一眼,明知苍问:“你写的这个是什么啊?”
“行侠仗义!”
“可是这个‘火’字我认识。”
玉璇玑迅速将宣纸揉作一团,嘿嘿笑道:“我就说,姐姐这般侠义之人,怎可能胸无半点墨!”接着自苍自倒了一杯茶喝起来,来掩饰面上的尴尬。
苍婪不禁狐疑,一方面觉得对方是想探测自己到底是不是真识字,另一方面,又觉得她只是单纯地戏耍自己玩。
她悄声走到少女身后,对方似乎专注于自己手心的茶杯,并未察觉她的靠近。
“我这的茶”
“好喝么?”
不知何时,这土匪已经靠了过来,那低沉的声音就响彻在玉璇玑的耳畔,随着话音,隆隆气息落在她的耳廓上。
玉璇玑不动声色地朝旁边迈了一步,跟对方的身子拉开一定的距离。
“挺好喝的,敢问姐姐这是什么茶啊?”
“峨眉雪翠。”苍婪回答之余,唇角勾着笑。
原本她只是想测试一番对方,没成想这李璇璇不仅对她的靠近一点都没察觉,还很是不禁逗,眼下耳朵红得好似要滴血。
这样的反应,若是演的,未免太出神了些。
正思忖着,就听外面一阵吵闹声,咿咿呀呀的扰人思绪。
“谁在哪!”苍婪没什么好脾气。
蓝溪去查看了一圈,回来时脸上略显几分尴尬之色,磨磨蹭蹭回答道:“是小公子。”
原本苍婪吩咐,待苍泽伤势好些,就让蓝溪直接把人送回苍家去,谁知道这人刚能动就不安分起来,闹便闹了,还偏选了个李姑娘在的时候。
万一少将军一直以来扮演的戏码折在这,岂不是功亏一篑!
苍婪摆摆手,示意让蓝溪赶紧将人打发了去,谁知外面苍泽却来了劲,叫嚷着:“我要见我堂姐,你们有几条命胆敢阻拦我!我特意给她炖的莲子羹,她不会不见我的!”
这话明显就是说给苍婪听得。
苍婪母亲的弥留之际,三伯母多有照苍,苍婪母亲走后,每次三伯母看见苍婪受伤,都会给人带回去,悉心地上药包扎,再给炖一碗热腾腾的莲子羹。
而此时苍泽的那碗莲子羹,无非就是向她说明,自己的父母曾经对她有恩,看在父母的份上,让苍婪放他一马。
但,苍婪已经饶恕过他一次了,这情谊再深也有抵消殆尽的一天。
外面,苍泽到底是苍家人,真铁了心想往里冲,谁也拦不住。
“你弟弟啊。”玉璇玑指了指窗外,她看出对方的为难,想来是不希望外面的弟弟知晓自己的存在,正好,她也不想与之有过多的接触,毕竟他们都是土匪,多一个土匪知晓自己,便多一分危险,于是主动说道:“你若觉得我在这里不方便,我可以回避的。”
苍婪看着玉璇玑的表情好似在问:就这么大点地方你怎么回避。
玉璇玑打了个响指,像是早就想好对策。苍婪的书案上蒙了桌布,她蹲在桌子地下,书案正好能挡住她的身子。
玉璇玑乖巧地蜷缩在苍婪腿边,仰头一笑,跟对方炫耀自己的聪明。
苍婪摇摇头,没理她。今日苍泽若是不把东西送进来,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倒不如赶快打发了去,省得说错了话。至于李璇璇——索性就让她先躲在这。
苍婪给了蓝溪一个眼神,蓝溪这才微微侧身,让出进门的路。
苍泽进屋时,满脸堆积这谄媚的笑,道:“春天容易上火,我特意给堂姐炖了莲子羹,是我亲自看的火,我记得,年幼时经常与堂姐在一块玩耍,还笑堂姐要找个会做莲子羹的夫君呢!堂姐尝尝看,味道对不对?”
字字珠玑,看似讨好,实则敲打。
苍婪虽说现在坐上了少将军的位置,统领苍家军营,但大家心里都有数,她一个女子,定是要嫁人的,这苍家军,早婪会落到苍家几个男孩的手上。
到时候,怕是谁求着谁便不一定了。万一苍婪在夫家讨不到好,还得回来找这几个堂兄弟撑腰不是?
躲在桌下的玉璇玑腿蹲得有些酸,微微侧了一下身子。自从进了这具身子,她日日躺在床上养病,就连活动也不过是去葡萄藤下晒太阳,一天根本走不了两步。
今日苏大夫跟紫莹姑娘带她去后山散心,但她明白,说到底这都是眼前这位土匪头子点头才得到的“自由”,作为感谢,玉璇玑给她采了花,还跟苏昭云学了编了花环。
这已经是近小半个月来,她活动量最大的一日了,原本就有些疲惫,想着过来送个东西就回到她的葡萄藤下,在春光里好好睡一觉。
眼下,原本酸涩的小腿渐渐没了知觉,正当她想再次换个姿势,刚一动整个身子就向一旁栽过去。
眼看着整个人就要摔个翻天,玉璇玑那还苍得上其他,也来不及分辨,赶紧抓住眼前稳固的东西,这才幸免于难。
待她稳住身子,突然意识到手中的物件摸着有些硬,又不似木料那般硌手,一回眸发现,自己慌乱间抱住的,居然是这土匪头子的小腿。
玉璇玑下意识想松手,可刚一动脚上的痛麻之感再次传上来,不得已便又抱了回去。
苍婪此刻正听着苍泽的“示好”,懒得与之争辩,只想赶紧给人打发了去,倏地一道触感环住膝盖之下。
温热的,柔柔的,酥麻的痒意瞬间蔓延,苍婪僵直了身子。偏对方这会还不老实,而且愈发来劲。一会松一会紧,甚至还上下来回摩挲起来。
随着这道触感,书案微微晃了一下,垂在书案上的锦帘浮现几道波纹。苍婪赶紧将身子往前坐,佯装是自己的动作才碰到了桌面,桌下的腿微微挪动,警告似地提醒藏着的人老实些。
细小的动作,却没逃过苍泽的眼睛。
他正慷慨激昂地悉数着自己跟苍婪小时候的姐弟情,就看见原本平平稳稳的书案微晃,接着,苍婪的耳尖若隐若现地泛起一丝薄红痕。
别告诉他,刚刚那一下是风吹得,他可不信。
花楼逛过多少次,苍泽一看便知是桌下藏了人,难怪啊,刚刚蓝溪三阻四拦不让自己进来,啧啧啧。
自己在这书房私会外男,还让手下帮忙把风!
这苍婪平日里板着个脸,一本正经的模样,玩得够花啊!
他倒好奇,这个见不得人的小白脸是个什么模样,能让他那油盐不进的堂姐动了藏人的心思。千载难逢地的机会怎能错过,若是因此抓住苍婪小辫子,兴许一人一笔,就将他前面的账抵消了呢。
苍泽装作递上食盒,上前几步。
趁对方一个松懈,他突然弯下身子,以极快的速度,从书案下面揪出一个人来。
果然啊,他就知道苍婪一个人憋在屋里肯定没敢好事,这不,人赃并获,看这次苍婪如何抵赖。
“我说堂姐怎么对我三番四阻,原来是在这私会……”一转头,见到一个柔弱纤细的姑娘,鬓边戴着一朵海棠,就像她这个人一样,娇弱又惹人怜惜。
“私会……佳人?!”
言之凿凿一句,惊得姑娘心也慌了,忙停手下温斥道,“娘!”
“当初见她们娘俩可怜,我还送去过一些衣裳,现在想想可真是晦气,怎么不把她们赶出城去,再久点大雪要是埋到这儿城北可怎么办……”
妇人正心烦,没听她劝阻,眼里端得厌恶出声。
百姓大多如此,只消得别影响自己过日子,对谁都是一副热心肠,若动了她一亩三分地,那再多邻里温情也是假的,心头早不知咒过对方多少回,盼是死了才好。人性薄凉而已。
姑娘听她如此说,暗叹一声也不好回应什么,忧心往窗外望去。
外头街道萧索,这段时日雪下太大,已经无人敢上街了,门口一竖幡旗被北风裹挟着雪屑挑开,烈烈作响,最后还是不堪重负,咔嚓一声脆折,与风扬长而去。
不多时没了气劲,轻飘飘倒插在城南一座茅草屋前。
“咳咳……”虚弱两声轻咳自屋里传来,没能震去幡旗上一丝雪碎。
茅草屋内虽烧了炕,但比起外头也暖不了多少,幸得几摞干草堆叠,稍稍留存一些热气罢了。
“阿娘,你还好吗?”有只小姑娘蹲在床边搭着,顶头略糙的银发,翘起一两根毛边,像朵柔白略有褶皱的蘑菇。
她水汪两只眼软软盯着床上女人,眸色竟是暗红的。
说是床,其实不过干草编制成张草席,铺在黄土垒的炕上用以休息,简陋得很。
女人艰难支起身,银发色泽较小姑娘的暗淡许多,甚至有些发灰,这会她又被灌进来的冷风激到,抵唇轻咳,但依旧柔和道,“阿乐,上来娘亲这儿。”
小姑娘乖巧爬上草席,却只是跪于她手边,没有再动。
女人无奈笑笑,把孩子抱进怀里。
掂量掂量了这一小只的份量,她神思有些恍惚,心中觉着还是太瘦了,不免自责。
因着样貌太过奇异,她们常常被其他城池驱逐,好不容易来到北原,这处城主愿意收留她们,还给了一小块院落和草屋。
虽不大且残破,但对她们娘俩来说也是十分难得了。
她本想是定居此地,接些女工讨生活,可才过完秋,便莫名来了一场雪灾,城中的流言蜚语愈发严重,不少也传到了这间小破屋里。
骂得当然难听,可这些年类似的话听得多了,倒也不会太影响心情。
不过她还是选择离开,自己无所谓,可小孩怎么能忍受这些辱骂,“阿乐,等雪停了,我们便收拾家当吧。”
小姑娘唇抿得紧了些,揪住她的粗布衣裳,贴进她怀里小声道,“阿娘,我们又要走了吗?”
她们已经走过许多次了,分明天大地大,却好像找不到一处属于她们的容身之所。
女人没有回答,只把她抱紧,声音压得低轻,转而说起别的,“正巧近日无事,娘亲继续教你写字可好?”
“……好。”
“我想学阿娘的名字。”小姑娘认认真真瞧看过来,抓着她的袖口,像在说什么人生大事。
玉余心头软和,揉揉她脑袋,“来,阿娘教你。”
往日只有玉余得了空闲,都会给她讲些故事,大多是些神仙事迹,妖鬼精怪一类,并借此教她识字,最近却不再讲了,似乎是有些急切,只教她如何书写。
“娘,今日没有故事了吗?”
“……晚些再讲可好?”
“……好吧。”
大雪厚重,像块大石,不仅压在燕山城百姓心口,也同样压在玉余心口,她估算雪再下个三两日也得停了,彼时离开,寻一处山野停留作罢。
可这大雪足足下了半月有余。
太久了,久到燕山城如同死了一般沉寂,久到玉余心有所感。
她望着外头不见收势的大雪簌声,心口也隐有闷痛,本有所缓和的肺疾再度发作,又忍不住重咳两声。
一手殷红。
它……果真找到自己了。
玉余收回视线,悄无声息擦净手上血沫,浅笑喊来炕上的银发小人儿,“阿乐,今日娘亲教你写自己的名字。”
“来了阿娘。”小孩跟在她身边经历太多,性子较一般孩子早熟些,下地也是慢条斯理的,走过来步子不急不缓。
可惜那头银发实在耀眼,再如何沉静也像只毛茸茸的雪兽。
玉余愈看愈觉得她可爱,愈觉得可爱心口便愈发酸涩,悄悄缓了一口气,等她过到自己跟前才一把将小人儿抱进怀里轻揉她发丝,声音温柔,“就叫……玉璇玑,要这般写……”
她拿着烧剩的木炭一笔一划示范。
小屋地上已经没有多少干净之处,这些天被用以练字,大多都被炭粉糊得灰黑,写过擦,擦过写,层层叠叠,最后只剩下那个承载着玉余所有牵挂的名字。
——玉璇玑。
此后漫漫流年,惟愿璇玑。
玉璇玑只是抬头用额间蹭蹭玉余下巴,清粼粼的眼神落在她日渐红润的面上,“阿娘,您的病是要好了吗?”
“您近来咳的少了,瞧起来也比之前精神。”
她掰着手指头细数,最后偏头来弯眼,露出个稚气的笑,抱紧了玉余的脖颈,“阿娘要是好全,日后就不用再那般痛苦了。”
她所过的短暂年岁里,也曾得过几次风寒,深知那滋味不好受,于是推及娘亲身上,总是心疼,这会娘亲终于好了,她实在高兴。
好了吗?
玉余勉力笑笑没答,只是继续教她。
大雪又下了三日,在第四日——正月初一之际,彻底停了。
时和岁稔,瑞雪兆丰年。如此大雪,又在岁旦停下,想必来年定是丰收之年,各家各户都高兴出门来迎春,互相贺喜。城主府也摆开宴席,请各方入座辞暮迎新。
燕山城终于脱出半月来沉寂的死气,重新活络起来,真似早春抽芽,生机自雪下勃发,峥嵘地长出满城欢声笑语。
好一派阖家欢愉的热闹景象。
但玉余死了,死在玉璇玑八岁那年深冬,大年三十晚。
死得悄无声息。
玉璇玑守了阿娘一夜,双膝都跪得僵硬,她还牵着娘亲的手,脖子上是玉余留给她的一小块温润的红玉,阿娘让她妥帖戴好,永远不要摘下来。
她神情有些迷茫,静默了许久,才起身爬到炕上,昨夜烧的柴火还剩点余温,让娘亲身上好似也染了点暖意,她窝进阿娘怀里,像往常一般握住玉余的一根指头。
“阿娘,我腿疼。”她小小声抱怨道。
没有想象中娘亲抱过自己揉腿的画面出现。
“阿娘?”
屋里静静的。
玉璇玑撑起身子,疑惑地摸了摸娘亲微冷的脸,有些僵硬,按下去没能像平日那般回弹。
“阿娘你困了吗?”她喃喃自语,又躺了回去。
“阿乐也困了,要和阿娘一起睡。”
耳边再没熟悉的呼吸声,唯有未熄的柴火时不时弹起点裂响。
玉璇玑躺得有点冷,她抱了抱玉余,自顾自道,“阿娘,柴火好像快用完了……”
“……”
屋外是新年伊始的欢庆,白雪上铺天的红火。
“阿娘,外头好热闹啊,我听见了炮竹声。”
“……”
屋里依旧冷清,仿佛被大雪掩埋。
“阿娘,雪停了。”
“阿娘……”
一地缟素。
玉余的死讯对旁人而言无足轻重,短暂在人们心口轻滑过,留下些唏嘘,就被雪停与新春的喜悦冲淡,不消四五日便再没有人提起。
像弹去衣角一点微尘,没有谁会在意。
不然该如何呢?非亲非故一个女人,活着时是谈资,死了好像也不会对燕山百姓有什么影响,或许日后提起只会剩一句,
可惜了死得太早,就剩下个孤苦伶仃的孩子。
“这孩子可真是命苦,这么小没了娘以后可怎么办啊?”
“说不定会有哪家人愿意收留她。”
“说什么晦气话呢,雪灾那事你忘了?”
“走走走,别说了,那孩子过来了。”
人群喧闹止在银发孩童的跟前,大家都默契地绕过她行走,不愿给自己的新年沾上死气。
“节哀。”倒还有一人说了点温情的话,是燕山城的城主。
一位面容和善的女人,为官清正,十分体恤民情,不然也不会收下流浪而来的玉余母女,如今也是念着玉璇玑年纪尚小,帮忙将玉余下了葬。
不风光,也算不上体面,简陋拿布一裹,放进棺木里,便在城外随意找了处地方埋下,好歹是入土为玑。
玉璇玑料想自己应当是要难过的,可直到玉余下葬后,她都没能找到阿娘离去的实感。
阿娘……死了?
怎么会呢?
她抱腿蹲在阿娘墓前,失神看着竖在土堆上的小木碑,咂摸不到什么情绪来。
怎么会,阿娘那天夜里分明还温柔同自己讲着故事。
玉璇玑沉默如一朵瑟缩的蘑菇,死死扎根在埋葬娘亲的土里。
怎么会?
她蹲了许久,终于在眼前阵阵发黑时慢腾腾想起娘亲留下的嘱托。
好像,是叫她去一处叫上清宗的地方。
玉璇玑有些艰难地回想,可脑中关于娘亲的记忆却愈发模糊,唯有点只言片语能捡起来,凑不成完整字句。
宛若有人在她心口蒙了层纱,雾蒙蒙的,隔去了她所遭苦痛。
倒像是种保护。
“玉璇玑?”城主找到了她,“你阿娘同我拜托过后事。”
“明日你便顺道跟着出城的商队,启程去上清宗吧。”
于是她就这样坐上商队颠簸的马车,孤身一人出了北原。
远处连绵山峰脱了雪衣,露出大片大片青黛之色,山腰处还轻飘飘缀了段凄清云雾。
玉璇玑沉闷的心口好像突然被这云雾破了道口子,冷风倒灌而入,激得她全身颤抖起来。
鬓角隐隐有些蜿蜒凉意滑落。
玉璇玑恍然抬手摸了摸,手心冰润。
她哭得也是这般悄无声息。
同娘亲的死一样。
少女仰头,愣怔地看着苍婪,呆呆地说:“阿婪,你叫我什么?我们之间从来不互唤对方姓名的,难道你不记得了吗?”
过了片刻,苍婪正准备离开这里,却发现了一只衣衫褴褛的鬼手里捧着一些纸扎成的花朵,它颤颤巍巍地走到了这座石像旁,将手里的花放在女人的脚底,当着苍婪的面扑通一声跪下去,嘴里喃喃自语:“璇玑娘娘,求你保佑保佑我吧,这一跳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
苍婪一开始还以为她是个女鬼,谁料当这个女鬼走近之后,她才发觉出来这竟是个活生生的人!
眨眼之间,女人波涛汹涌的奈何桥跑去,苍婪下意识的想要去抓她,一只手刚伸出去,女人便纵身一跃,下定赴死的决心跳进了奈何桥中。
扑通一声响后,女人整个人便淹没在水里,只剩下两只瘦削的手还在水面扑腾着。
苍婪也不知心中究竟是怎么回事,心里软软的,热热的,仿佛带着点苦水,随后这满腔的苦水渐渐变得酸涩起来。她来不及多想,直接飞到了奈何桥上,伸手抓住女人其中一只手,把人从水里直接拽了上来。
女人挣扎着,她不想上来,想顺着河流一直漂浮到岸边,当苍婪抓住她手的那一瞬间,女人的两条腿仿佛被水草紧紧地缠住一样,死死地往下拉扯。
苍婪一个不注意,就被这些生长出来的漆黑藤蔓缠住了手腕,还未来得及往上飞,便被吸了进去,整个人掉进了漆黑的奈何桥水中。
奈何桥下这一条湍急的河流名为忘川,传说当中,凡是喝下忘川水,或者是渡过忘川水的鬼魂,都会忘却所有的前尘往事。
苍婪增大眼睛,猛的把手松开,此刻却已经来不及了,她跟着这个女人一起掉进了忘川水中。
苏荼和孟婆两人正在闲聊,耳边隐隐约约传来一阵落水的声音,还夹杂着女人的呼声,于是便转头看过去,却发苍婪不知怎的跳进了忘川水中。
孟婆睁大眼睛,愣愣地说:“她有什么想不开的吗?为何要跳进去?”
苏荼笑着说:“按照我对她的了解,估计是不小心掉进去的,快救人吧,若是忘川水喝多了,她的记忆估计就保不住了。”
孟婆叹了一口气,说:“你怎么不去救?你可是冥王,我还要卖我的孟婆汤呢,最近我又创新了一下,味道比之前更好了,你要不要尝尝?”
苏荼连连摇头:“我看就没有这个必要了,我不爱喝这个,我喜欢喝奶茶,加满小料的那种。”
苍婪从来没想过忘川水竟然是甜的,她在掉进去的那一瞬间,咬住嘴唇,死死的屏住呼吸,生怕自己喝到一滴的忘川水。
刚才跳进去的那个女人已经不见了,苍婪不知道是被水冲散了,还是已经趁着机会爬到了岸上。正当她也准备游到岸上,两条腿不知怎的,脚踝上仿佛缠上了千百斤重的铁块,将她整个身体往下坠,而这时,仿佛有一只柔软冰冷的手,抓出了她的脚踝。
苍婪还以为是水鬼,她猛地睁开眼睛,回头一看,在看清楚那只水鬼的容貌之后,呆呆地愣在了原地,任由这只水鬼抓着她的脚踝,将她拖入更深的地方。
散乱的乌黑发丝在水中如同密密麻麻的海藻,一般飘飘荡荡,女鬼的脸是惨白惨白的,抓着她的那两只手似乎比脸色还要白上几分。
苍婪没有挣扎,她呆呆地瞧着女鬼的脸,委屈地垂下眼皮,傻乎乎地问:“你是璇玑吗?你是我的娘子吗?你是不是忘川水边的那一尊石像?”
女鬼不语,只是紧紧地抓着苍婪的手臂,试图将她往更深的地方拉。
苍婪紧紧地闭上眼睛,感受着女鬼锋利的指甲,在她手腕上划来划去,很快,她猛地睁开眼睛,眸子里放射出淡淡的金光。
女鬼尖叫了一声,苍婪听出来声音不对劲,可她却停留在原地毫无动作,而是反手抓住了女鬼的手腕,追问说:“你见过她是不是?”
苍婪目送着女鬼越游越远,她漂浮在忘川水之中,慢慢地闭上眼睛,直到身体渐渐往下沉,在失去知觉的前一秒,苍婪仿佛听见耳畔传来一道低声的呢喃。
再次睁开眼睛,她发现自己站在一座岛上,眼前则是一望无际的苍茫大海,身后是一座蓬勃生长的仙岛。
耳畔传来许多小精灵吵吵闹闹的笑声,苍婪回过头一看,只见玉璇玑正在陪着这群小精灵玩闹,她被一群小精灵围着,于是只好坐在草地上,手里拿着一本志怪小说,正在给它们讲故事。
苍婪朝着玉璇玑走去,她随手扒拉开一只抱着她腿的小精灵,笑着说:“娘子觉得这里如何?和人间相比是不是仙境?”
玉璇玑弯了弯唇角:“原来蓬莱仙岛竟然如此漂亮,我还以为这座岛只是神话传说中的地方,没想到竟然是真的,有生之年能够来这里游玩片刻,也算是不枉活这一遭了。”
苍婪说:“其实娘子,这世上还有许多更好的去处呢,虽说蓬莱仙岛是个好地方,可是没有灵力支撑下去,整座岛就会被水淹没,缓缓地沉入东海之中,永不见天日。”
在蓬莱住的这些时日,玉璇玑和苍婪整日都是游山玩水,吃一些人间从未见过的仙果和仙草,甚至连喝的水都是仙草上的这些露珠。
裂缝中一团漆黑,过不多时,眼前一片候光袭来,原来是结界中的流火。苍婪闭上眼睛,被那一阵强悍的力量迅速往外吸。她不担心自己,却担心玉璇玑会被这些流火所伤,不过幸好她提前在玉璇玑身上设了一道保护罩,应该会没事的。
整个人仿佛坠入无底的深渊,苍婪掉进了一潭冰水当中,她精疲力竭地从水里游出来,上岸后再也支撑不住疲惫的身子,两腿一软倒在地上。
苍婪的眼睛被流火烧坏了,此刻眼前一片雾蒙蒙,原本淡金色的眼珠,此刻也变得微微发白,只能用手去摸。
往前爬了不知有多久,苍婪的眼睛渐渐能看到一些细微的光线,她无力地托着自己疲软的身子,嘴里不停地呼唤着玉璇玑,有气无力地喊:“娘子……你在哪儿……”
爬着爬着,苍婪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到了什么地方,她张开唇瓣,紧紧地攥着身下的沙粒,两只手撑着沙地站起来。
耳畔是阔别已久的海浪声,仿佛天生对苍婪就有一种无形的吸引力,苍婪睁大眼睛,惊喜之余,大喊道:“娘子!娘子!”
还未走几步路,苍婪两腿一软倒在地上,她为了撕开结界,如今早已精疲力竭,所剩的灵力不多了。
失去意识之前,苍婪看见眼前有一道白影笼罩,抬头一看,只来得及看见女人的半截下巴,便被她轻柔地抱在怀中。
鼻尖萦绕着女人身上浅淡好闻的清香,苍婪喘.息着睁开眼睛,对上了玉璇玑那双看不清情绪的眸子。她张了张嘴,紧接着便沉沉地昏死过去。
玉璇玑的胸口起起伏伏,她紧紧地将苍婪搂在怀里,深深地顺着她的额头一路向下,亲吻着她干涩的嘴唇,眸子里闪烁着晦涩的光,她喃喃道:“阿婪,抓到你了。”
第 70 章 欲擒故纵
“砰——”
S市最繁华的街区发生了一起连环追尾,起因是一只不知从何处窜出来的大熊猫,来到街上横冲直撞,甚至直接用爪子直接将几辆车的车门拍得凹陷进去。
野生动物负责机关正在对其实施安全抓捕,如今电视机上正在进行实时报道。
玉璇玑一身柔软的真丝睡衣,手中端着一杯清亮的白葡萄汁,优雅从容地坐在沙发上看今天的新闻报道,目光落在那只在地上滚来滚去的灵活大熊猫身上。
岸芷身穿白色西装,直挺挺地站在玉璇玑身后,看着报道里那只不停逃窜的大熊猫,一时间不由得大声说:“诶!这不是小铁么?怎么跑到S市去了?”
很快,她定睛一看,发现大熊猫身上还背着一只可爱的毛绒熊头包包,一眼就认出这是自己送给它的,忍不住说:“主人,我们找了那么久,总算是找到它了。”
刹那间,听到这番话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玉璇玑笑了笑,说:“没有,她们只是晕船,而且刚才那么大的浪,站在船上很容易眩晕的。”
苍婪随便点点头,说:“原来竟然是这样啊,我还以为她们都怀孕了呢。”
看着这些只是因为一个浪头打过来就弱不禁风的人类,苍婪无奈地说:“人类就不必下去了,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和白麟吧,娘子信的过我吗?”
玉璇玑摸了摸苍婪手上的戒指,笑着说:“信得过,你下去我不担心,既然如此,那你就和白麟一起去吧。”
两个人没有做任何的措施,就直接纵身一跃跳入深海之中。一向好胃口的苍婪此刻却什么都吃不进去,她一手托腮侧躺在床上,摇摇头说:“没什么想吃的。”
玉璇玑歪着头问:“没胃口吗?”
苍婪点点头:“嗯,嘴巴干干的,一点胃口都没有。”
玉璇玑想了一会儿,说:“不如这样吧,我做给你吃,我做菜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
说罢,玉璇玑从床上坐起来,她穿好家居服,踩着柔软的拖鞋走向卫生间洗漱。
苍婪此刻也慢悠悠地跟了上去,她站在玉璇玑身后,学着对方的动作开始刷牙洗脸,手腕上的红线被温水浸湿,变成了深红色。
两人之间看着倒是十分和谐,玉璇玑擦拭着唇角的牙膏沫,嘴巴里有着一股淡淡的水蜜桃香。
苍婪很喜欢蜜桃味的东西,牙膏、洗发水、沐浴露,每次用的时候,她都觉得自己是一颗散发着香甜气味的水蜜桃,然后被玉璇玑大口大口地吃掉。
有时候她又觉得玉璇玑是一颗水蜜桃,她同样也想把对方一口全部吃掉,然后舔舔嘴角的汁水。
现如今苍婪和玉璇玑正在怄气,她死活不愿意同对方亲近。
以前这个时候,两个人一起在卫生间刷牙洗脸,苍婪漱完口都会凑上去亲吻玉璇玑的嘴唇,勾着她的舌尖细细地吮吸啃咬。
现如今,两个人就像是陌生人似的,没有任何交流。
苍婪实际上早就按捺不住了,她觉得自己得了一种病,那就是必须和玉璇玑紧贴在一起心里才舒服,否则身上就仿佛被蚂蚁爬过一样痒,难受得紧。
在镜子里和玉璇玑对上视线之后,苍婪假装面不改色地把脸扭过去。
正在此刻,玉璇玑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两只亮晶晶的眸子一眨一眨,看得苍婪于心不忍,却不懂装懂地问:“你要干什么?”
玉璇玑的眸子里含着汹涌的波涛,却还是礼貌地说:“我想亲你。”
苍婪抿了抿下唇,偷偷地看了一眼玉璇玑,却没想到被对方直接抓了个正着:“我们好久没接过吻了,今天满足我一下吧。”
“那不还是你自作自受。”苍婪的心在这一刻早就动容了,她嘟嘟囔囔地说:“不亲嘴,我饿了,我要下楼吃饭。”
苍婪转身就走,玉璇玑却从身后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着急地说:“先吃一吃我再吃饭也不迟啊,难道你不想吗?”
“不想。”苍婪口是心非地偏过头,说:“我现在除了吃饭睡觉玩手机,什么都不想,你不要诱惑我了,没用的。”
玉璇玑轻咬着她的耳垂,将那块柔软温热的软肉含在嘴里,用舌尖轻轻地抵着,笑着说:“真的吗?可你连梦里都在不停地呼喊我的名字,我不信你不想。”
苍婪咬着下唇难受极了,在她的印象中,玉璇玑很少主动,一直都是自己不停地索取对方,可如今两个人仿佛身份互换了似的。
玉璇玑成了她的主人,而她变成了对方的禁.脔。
苍婪百思不得其解,正在她苦思冥想的时候,玉璇玑已经勾着她的腰带,把人领到了床边。
玉璇玑伸手轻轻一推,苍婪娇弱无力地倒在床上,她原本想顺势爬起来,可玉璇玑的动作却比自己灵活多了,直接欺身而上将她压制住,然后坐在她的大腿上。
苍婪的目光首先落在玉璇玑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她的肚子已经比较明显了,穿宽松衣服的时候不觉得,穿贴身衣服倒像是多了一层小肚子。
“娘子。”苍婪咽了咽口水,玉璇玑对她的致命诱惑根本无法抵挡,仿佛已经渗透进了血液当中,刻在了骨髓深处,她咬着下唇,低.喘一声:“你身子重,躺下吧,我来。”
玉璇玑勾起唇角,见苍婪准备坐起来,直接伸手抵在她的肩头,笑着说:“不要,我自己来,这样还能多锻炼锻炼。”
苍婪犹豫地说:“可是……可是娘子,这样很累的,你能吃得消吗?”
“小瞧我。”玉璇玑趴在苍婪身上,轻轻地咬住她的嘴唇,勾着对方柔软温热的舌尖,含混不清地说:“这么久没亲热过了,让你瞧瞧你娘子的本事。”
苍婪偏过头,结果又被玉璇玑掐着下巴抬起脸,对方不容置喙地说:“眼睛睁开,看着我的脸,不准想别的东西,要是让我发现你想着别的妖怪,看我不怎么……”
苍婪:“……”咚——话音刚落,掌门就被弹了道灵气,一个后仰,跌回了宝座,哎呦一声揉揉自己的老腰。
“不会说话可以不用说。”苍婪垂眼冷道。
玉璇玑忽然有些不妙的预感,这宗门好像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本座怎么会干出这等偷鸡摸狗的事情,只是路过见她遇上山洪,顺手救下而已。”苍婪捏了捏玉璇玑的手,笑吟吟道。
“看这孩子也无别的去处,便捡了回来,”她目光落回玉璇玑身上,“你说是不是?”
玉璇玑手被她钳制着,又想到那把暗红色的纸伞,抿唇识趣道,“我无处可去,便求着仙子收留了,可会麻烦你们?”
掌门很难相信,但见小姑娘如此说,也只好不再坚持,转而去低头去看她,“小家伙,你唤作什么名字?”
玉璇玑初来此地,又见不熟之人,很是拘谨,只乖巧回她,“玉璇玑。”
“玉璇玑?”一盏孤灯,将一个挺拔的身姿映射映在窗纸上。
苏昭云在查看了王武的尸体后,有了新的发现。
“将军请看。”她将银针刺穿王武的耳后,迎着火光看去,银针的最前端,隐约透着一股淡淡的蓝色。
苏昭云解释道:“此毒服用之后,水渍划过皮肤,便会留下暗色印记,只有服下解药才会显现出来,不过只能停留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会退去。跟上次李姑娘所中的毒一样,都是桑邪早年间的手段。”
桑邪?
桑邪与高济一样,是与大周国土接壤的国度,紧临着南疆。桑邪人最擅制毒,那时候为了侵占南疆,往水源中投放药粉,疫病席卷整个南疆,更有往盛京蔓延的趋势。
一时之间,南疆人心惶惶,成了人间炼狱。
苍婪的父亲,率领一支队伍,孤身前往南疆,这队伍中的十几为郎中不负众望,控制住了疫情。
后来,在南疆王的协助下,苍老将军乘胜追击,一举拿下敌人。从那之后,桑邪便成了大周的附属国,连年需要向大周上供。
只是,最后一场战役中,苍老将军中了敌人的埋伏,待魂归故里之时,只剩下一身染了血的铠甲。
苍婪的母亲,在得到夫君阵亡的消息后一病不起,终于在第二年的冬天撒手人寰。
苍婪记得很清楚,七岁的她,一个人跪在父母的墓碑前,任凭寒风掀动她的斗篷,狂风卷携着雪花,细小的冰粒划过皮肤,像是刀割的疼。
她不为母亲难过,因为她知道,母亲终于可以见到朝思暮想的父亲了。但她恨,她恨桑邪将她原本幸福的小家打碎。
她再也无法看到,父亲在院里练剑,而母亲守在一旁,静静地为父亲和自己绣荷包的模样了。
回来后,她便主动敲开正屋的书房,主动恳请祖父,带她入军营。
都说女子本弱,苍婪从不以女子的样貌示人。没有女子的金钗银簪,更没有绫罗绸缎。一根黑布条竖起乌发,常年的铠甲与战袍,除了苍家人之外,几乎没人知道,那个英姿飒爽的少将军,是位女郎。
但苍婪,从不输任何一位男儿。其他房的堂哥堂弟们,纷纷成为她的手下败将,她也成了大周朝最年轻的将军。
苏昭云提起桑邪,无疑是拨动了苍婪心底里的那根刺,那片无人能触碰的逆鳞。
“但眼下还不能确定他是桑邪的人。”苏昭云补充道:“自从桑邪易主,与高济私下里有不少往来,这表面上不过是丝织之物,而这里面会不会裹挟些什么,就很难保证了。”
苍婪低低地“嗯”了一声。
苏昭云知道苍婪定是想起了那些不好的回忆,宽慰一番后带她离开了停放尸体的屋子,去后山散散心。
只是刚一出门,就听“啪”地一声,是金器坠地的声音。
苏昭云看见,从苍婪的身上掉落一支金钗,上面还带着一只点翠蝴蝶,立即认出了发钗的正主。
苏昭云:“看来,你已经去瞧过李姑娘了。如何,可有什么发现。”
苍婪掌心摊开,将手中的金钗递到苏昭云面前。
“你可记得,当时我问她名讳家世,她说自己的母亲是乡下人,这才被父亲有意隐瞒身份。”
而苍婪手上这半支金钗,不论是材质、模样、做工,亦或是上面栩栩如生的铃蝴蝶,都彰显着不菲的价格。试问一个乡下的女子,怎会留给女儿一个如此华贵的东西?
还有,上次帮她处理伤口的时候苍婪就已经注意到对方两手手腕上各执一只龙凤镯,而且特意将镯子卡在手臂上,若不是特别亲近,外人根本很难发现那对镯子的存在。
看来,那对镯子大有玄机。
苏昭云立刻心领神会,说道:“上次李姑娘所中之毒也来自桑邪,不过看模样,她自己并不知晓。”
桑邪的毒物有个特点,中毒后愈合之时伤口会奇痒难忍,一旦抓伤便会留下不可消退的紫色疤痕。而上次去给那个李璇璇送药,苏昭云正好瞥见她皮肤上的痕迹。想来是不知道自己中毒的特性,否则真的是所谓的暗线,怎会轻易在身上留下印记?
苍婪沉吟片刻,问她:“她可曾,有跟你提过我?”
苏昭云摇头:“这倒是没有,但我听说,她问过紫莹你的名讳,紫莹没答,她也没再追问,看起来,好像不太关心的样子。”
哦?这倒是有意思,问别人自己的名讳,见了自己却绝口不提,苍婪对这个“逃婚”的李璇璇,又多了几分兴趣。
眼下看来,死掉的那个人应该就是苍婪所找的叛国之人,那么这个李璇璇充当什么角色,毕竟,他们看起来可不像是一伙的。如果自己当时没出现,想必那枚淬毒的暗器所瞄准的,应当就是李璇璇了。
况且,去李氏布庄查看的人也来回话,那日京城确实只有李家一家办喜事,而这个死掉的“家丁”,却查不见踪影。
所以,李璇璇那日那般惶恐地想逃离家丁的掌握,真的如她所说是不愿嫁与歹人,还是另有内涵?
如果李璇璇真的并非表面上简单,那她不过一枚小卒,而背后的势力,才是真正最值得被注意的存在。
苍婪她们刚好走到后山,灌木的尽头有一处湖泊,此时已是春盛,湖水静谧无痕,湖畔繁花盛开,别有一副诗意盎然的景象。苍婪深吸几口气,仿佛紧绷的神经在这山青水绿之地被缓解了不少。
良久,她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最近天气不错,她在屋子里憋了那么久,难免觉得无趣,你明天带她来此处走走吧。”
“?”
苍婪的安排让苏昭云摸不着头脑,刚刚还怀疑人家跟什么似的,这会又突然说起这个,这转变的速度也太快了。
苍婪忽视了苏昭云脸上的疑惑,回答道:“记得,让她轻装前进,尤其是那对龙凤镯,就不要带了。”
第二日,果然如苍婪的安排,早食过后,苏昭云便带着玉璇玑往后山走,紫莹也跟在一旁。
三个小姑娘说说笑笑,好不快活。
这边,蓝溪瞅准时机,跟苍婪一个眼神交换,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来到玉璇玑居住的小院门口。
篱笆墙外,蓝溪守在这里放风,而苍婪则趁机进去,检查那对龙凤镯。
东西被藏得很好,塞在床铺和墙壁的缝隙中间,不仔细翻找根本瞧不见。
看来,这龙凤镯果然大有玄机,不然怎会费尽心思至此?
还有其他的几件首饰,一并收在这里。苍婪刚拿出东西端详起来,就听见外面的蓝溪故意放高了音量:“李姑娘,你们这么快就回来啦!我是来找苏大夫的,前几日胳膊不小心撞了一下,来问苏大夫讨一贴膏药敷一敷。”
昨夜刚下了雨,土地上都带着一片湿气,玉璇玑一脚不慎,正好踏进泥坑里。所以打算回来换一套鞋袜。
而蓝溪激烈的反应,立刻引起玉璇玑的注意,好端端一个人站在自己门口,好像是——望风!
难道有人在里面?在里面做什么?偷自己的“盘缠”吗!她就说,今日这帮土匪怎么这么好心,说要带她出门散心,分明就是冲她的钱来的。
但此刻,她的钱可就是她的命啊!
玉璇玑慌了,下意识就要往里冲,蓝溪见状赶紧阻拦。
也不知道少将军在里面怎么样了,贸然进去逮个正着该如何解释,岂不是打草惊蛇?
“李姑娘且慢!”蓝溪大脑飞速旋转:“那个,我刚好新得了一双皂靴,上山最是方便,李姑娘若是不嫌弃就穿我的吧。”
看看,果然是有事瞒着自己!
且不说玉璇玑急着进去看自己的小金库,她哪里敢轻易白拿人家的新东西,万一眼前这个也跟昨日那位一样,事后跟她算账,她可没多少钱能来赔了。
这土匪现在还算有点底线,嫁妆里那些她的衣物都送给了她,不至于让她没衣服换。
“不必了,我屋里就有。”说罢,便一掌推开了房门。
随着“吱呀”一声,蓝溪一颗心已经蹿到了嗓子眼,睁眼一瞧,屋内干净整洁,一个人影也没有。
看模样,是藏起来了。蓝溪悬着的心可算落了地。
玉璇玑脚步刚迈过门槛,蓝溪又上前阻挡道:“李姑娘不方便,你坐下等就好了,我去帮你拿。”
“可是,你刚刚不是还说自己胳膊不舒服吗?我自个儿来就成。”玉璇玑环苍一周,没瞧见人影,床榻边的褥子,她走之前特意折起一角,此刻留下的记号也还在。
“没关系!”蓝溪又一次挡住她:“锻炼锻炼,兴许就不用膏药了呢。”
刚刚蓝溪看着苍婪进来的,这屋里就这么大,能躲的地方并不多,衣柜就算一个。
万一苍婪正好躲在衣柜里,那到时候如何交代?
蓝溪向紫莹一个劲的使眼色,紫莹虽然不知道苍婪的计划,但将军怀疑这位李姑娘,所以让自己跟着她寸步不离,这是她一早便知道的事,眼下蓝溪这般古怪定是大有缘由。
“李姑娘的鞋袜在衣柜最下面。”紫莹跟着帮腔。
玉璇玑看出她二人明显是一伙的,但眼下明显动弹不得,只得先坐在床边,视线紧紧盯着衣柜的方向。
蓝溪来到衣柜门口,微微侧身,试图以自己的身子挡住玉璇玑的视线,指腹勾着柜门悄悄撬开一道缝隙,在确认里面没有苍婪后,这才松了口气,打开柜门。
玉璇玑抬头看,衣柜里头除了整理好的衣物,其他什么都没有。
借着退去鞋袜的动作又瞄了一眼床缝,东西还在。
兴许是她多想了。玉璇玑自苍自安慰着。
蓝溪转身,一抬头正看见窗外一阵鸟叫,蓝溪这才瞧见旁边推开的窗户还半虚掩着。
想来将军应当是从窗户翻出去的,这倒是好法子。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蓝溪一边将干净的鞋袜递给玉璇玑,一边若无其事地帮她阖上窗户。
这小屋不大,建立在院落最里侧,而屋子的窗外正是那片篱笆墙,苍婪此番可谓夹缝中生存。
她长这么大,上过高山,下过河流,也曾和战士们一样在行军过程中席地而卧,但这样狭窄紧迫的状况,她还是第一次见。
毕竟,偷闯人家闺房,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虽然这闺房在道理上算是她的地盘。
她被挤在两道墙中间,既不能前行,又没法后退,就卡在那,只能等屋里的人都走后,再从窗户翻进去离开。
这边正计划着,就听见屋里人的对话,是那个李璇璇主动提起她。
“蓝姑娘,你们当家的平时,可有什么喜好?”玉璇玑没头没尾地问道。
与外面未知的环境相比,眼下这个地方还算安全,起码自己的便宜哥哥他们进不来。
况且,这土匪头子虽然问她要钱,但一直把她保护得很好,在这住得这几天,根本没有不相干的人来打扰她。
若是能一直相安无事地待下去自然是最好的。而想让一个人平白无故地帮助另一个人,这就是一门运气了。有人天生乐于助人,也有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当然,还有一种,叫“趁火打劫”。显然,这个土匪头子不属于前两种。
那么最好的法子,便是投其所好。
若是能在某些方面对土匪头子给予一定的好处,两人互惠互利双方共赢,就是再好不过的结局了。
“她平时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做的事,或者一直想做却没有做成的事?”玉璇玑想了想,将问题描述得更确切了一些。
“这……我还真不知道。”蓝溪回答:“若说有,后山的峭壁上有一株秋海棠,她时常去看,算吗?”
“峭壁?悬崖吗?”玉璇玑懵了,这有点……
见玉璇玑慌了神,苏昭云出来打圆场:“你别吓唬李姑娘。那秋海棠专生于峭壁之上,入药可解百毒,寻常采下来活不过三天,你若是擅自去摘采,反而是浪费了顶好的药材。”
玉璇玑跟着嘿嘿一笑:“既如此,我听苏大夫的,悬崖事小,浪费事大嘛!”
关键是,如果真的让她赤手空拳地去爬悬崖,那她应该很难看见明天的太阳了!
“挺好,是个寓意美满的名字。”掌门听了念叨一句,朝她友好笑笑,玉璇玑不免对其多了点好感。
掌门看着似乎也是位好人。
白衣女人手一翻取出本册子,正要落笔,却停了,望向苍婪,“老祖,她?”
苍婪得她视线,又将这份目光落回玉璇玑身上,笑道,“你可要做本座的徒儿?”
玉璇玑茫然与她对视,迟疑道,“做与不做有和不同?”
若有其他门生听见这话,怕是要捶胸顿足骂她傻子,上清宗唯一一位仙尊开口要收人,她居然犹豫。
“你不是一直念叨着要成仙?上清宗唯有内门学子可以修炼,做本座徒儿便能直接进入内门,若不做,就从外门当起吧。”
玉璇玑如此一听便应了,连忙点头,“好,我跟你。”她也没听懂,但仙子这么厉害,想来应下是不会出错的。
苍婪轻盈一笑,捏捏她脸颊,“答应得挺爽快。”
“就记本座名下,”她回头对掌门道,“亲传。”
掌门惊诧看她,“老祖,确定吗?”
亲传?玉璇玑不明觉厉,只能靠掌门的表情分辨是非好坏。
“嗯。”
她抬头看,是仙子没什么犹豫地应了。
那本记录了上清宗所有门生籍贯兼之师从何处的册子,就这样多了玉璇玑的名字。
落在道元仙尊名下的一片空白之处。
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之后苍婪本要带玉璇玑走,但掌门拦住她,说是有要事商议,她便先找殿外学子将这孩子送了回去。
玉璇玑走前还往后看了看苍婪——她如今师尊的背影,但苍婪瞧也没再瞧她,可见这女人根本没有目送她的意思。
不是什么大事,可她心里莫名有些失落,又说不上为何,只好沉默跟着那位师姐离开。
“作甚?”苍婪寻了大殿一处交椅坐下,斜靠在椅子上懒问。
“这孩子来路不明,您直接收为亲传未免太……”掌门蹙眉斟酌道。
她瞧这孩子外貌太过奇异,心中隐隐有不玑,但不好对着人孩子当面直言,只好拦下老祖商讨。
“她是本座这三百年来见过唯一一个银发血眸,如此样貌的人,”苍婪凤眸里盈着复杂神色,缓抬眼,直对上掌门忧虑的目光。
“三百年往前,也只有一个。”
掌门周身一震,不敢说话了。
半晌,她低头呢喃,“难道真是那位?”
苍婪没再多说,她知晓自己将这孩子带回来最重要一个原因,其实是那块红玉。
“小师祖,我叫莫辞盈,是掌门座下首徒。”在外头听了全貌的青衫女子牵着玉璇玑出门,柔声同她介绍。
她心里暗叹这世道实在诡异,身旁不过八九岁的孩子,摇身一变竟是她的师祖了。
玉璇玑没发觉她的心酸,怯怯点头,“辞盈姐姐。”
小人儿个子不高,才过莫辞盈的腰间一点,抬眼认认真真瞧看过来,还甜甜喊人。
喊得莫辞盈心也要化一半,顿生怜爱,抬手轻轻揉了揉她软白的发丝,早将方才那点子说不上来的苦涩丢至九霄云外去了。
“道元仙尊住在南边的朝眠峰,离此处也不算远,日后若是得空,小师祖可以来找我,我带您去四处转转游玩一番。”
“好,谢谢辞盈姐姐。”玉璇玑又点头。
其实她有些害怕,但又不好表现出来,唯有应好。
朝眠峰的确不远,大约是流云殿偏南一些的位置,莫辞盈一来是想带她看看上清宗的景致,二来也怕她年纪尚小不惯御空飞行,于是带人沿着吊桥过去,一路上给她说了些上清宗的趣闻,倒也不枯燥。
“上清宗有六大峰,剑、乐、器、药、兽五大阁,长老有四人,加之掌门一位,正好掌管这五种修行方向。”
“那第六座山峰呢?”玉璇玑抬脸问。
莫辞盈笑笑回她,“就是您师尊的朝眠峰呀。”
师尊?日后要这般称呼仙子吗?
“道元仙尊所修符箓,但她从未收徒,不像其他长老那样能一代传一代,故不算在内。”
“原来是这样……”玉璇玑恍然大悟,没懂。
如此闲谈着,很快也便到了通往朝眠峰的吊桥,玉璇玑踩在桥上望。
眼前高大青山从中开裂一半,山涧底经久汇聚成河,冲出陡崖,在天边挥洒出一带银白瀑布,水雾伴着云雾缭绕葱林,朦胧可见两片山崖中横亘一方粉墙黛瓦的院落。
她们光是站在吊桥上,就已被水汽扑了满身,耳畔皆是轰鸣水声,嘈杂喧嚣。
玉璇玑抹了抹脸上的水,还心有余悸。
“到了。”莫辞盈领她来到院落前,“小师祖在此处等上片刻,仙尊应当很快回来。”
玉璇玑点点头,目送她离开,才回头四顾。
这儿水声小了很多,没有吊桥处那铺面而来的喧闹水汽。
院落门前有一块大石,上有剑刻几字,玉璇玑凑过去看,辨认出来写的是
——出世间。
绕过石头往里,便是院门了。
或青或白的素净里,唯有门口红灯笼暗淡,随风微动。
玉璇玑尚小不懂警惕,想这种府上应当都有侍从,敲门定有人应,于是毫无防备上前。
才一靠近,她心口却差些停了。
无它,眼前红灯笼竟化作女子身形落地,脸上贴了张宣纸,将面庞全然盖去,上用浓墨书就贪欢二字。
大概是当初书写时,墨汁未干就贴了上去,字尾的墨淌下来,纠缠沾在一起。
活像是沉得发黑的血浸染而成。
不知是否在看她,总之是将宣纸——
正正对来。
玉璇玑手脚发凉,那句救命浆糊般锁在嗓子眼。
她这是……
撞见鬼了?
良久寂静中,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
“呆在门口作甚?”
玉璇玑一激灵缓过神回头,果然见一身红纱的苍婪款款走来,正收起那把红伞。
伞上颜色深了些,隐有润意,应是方才路过那阵瀑布被浸湿的。
虽算不上多熟稔,但好歹也是相处过几日的人,在这偌大的上清宗里,也只有这个女人能作自己的熟识了。
玉璇玑下意识退去她身旁,心颤颤直揪住她衣角才有实感,方觉自己早被吓得脚软手软,再站不住,整个人都跌在她身上。
苍婪才回来,就得一软白团子撞进自己怀里,这团子撞过来也就算了,还站不稳,水一般贴着衣裙滑下去,感觉下一瞬就要滑进地里。
她只得伸手把人捞起来,有些惊讶,“怎么了这是?”
“尊上。”红灯笼温声开口,破了这等诡异气氛。
玉璇玑闻言抖了抖。
红灯笼开口说话了?
苍婪与她相贴,自然能感受到她的动静,再抬头看看贪欢,心下了然,但——
“那便进去吧,”苍婪对她的害怕不甚在意,只随意揉揉她脑袋,掩唇打了个哈欠,眼尾洇出点水色,“奔波这么久,想必你也累,早些休息。”
言罢没再管她,自顾自进了院落。
真不知到底是谁累。
那片浅红绫纱就这样自玉璇玑身边潇洒离去,连带淡淡檀香也远了,没有半分留恋。
晚风微有凉意,吹过小姑娘单薄的衣裳,把方才从苍婪怀里沾来的热气都吹得一干二净,唯剩点萧瑟贴在肌肤上。
她免不得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小主,请随我来。”贪欢却适时开口,喊住了她的步子。
玉璇玑心头作了好几番建设,才颤巍巍随她入内。
一人一灯笼踏进院里,这会子夜深人静,玉璇玑有点儿心头发毛。
她抿唇跟在贪欢身后,犹豫片刻还是问,“贪……贪欢姐姐,您是……”
听师尊说的,好像叫贪欢。
贪欢回头看眼这紧绷的人儿,也好笑,不知尊上哪儿捡回来的小孩,模样虽说有些奇异,但好看得紧,小小一只倒也可爱。
好心慢下步子解释,“我本是门前悬的红灯笼,幸得尊上点拨化了人形,为报恩便留于此服侍尊上,不会伤人,小主放心。”
小主不知信没信她,但好歹点了点头。
“小主先随我选个住处吧。”贪欢方才见二人氛围,私想这孩子应当很讨尊上喜欢,声音愈发柔和。
玉璇玑跟在她身后,小心把那只被她轻拍过的手在衣摆处蹭了蹭,才低低应过一声好。
贪欢又回头打量她。
孩童的声音大多朝气,小主却不是,她音色有些冷淡,音量也不高,若不是贪欢惦念着她,怕是会错过。
玉璇玑倒不是故意冷落她,只是心情大起大落,实在疲惫,不想言语。
屋子也是胡乱选的一间,瞧见一排排大差不差的屋子,中间那座最大最精致,便下意识伸手往那一指。
贪欢无奈拦她。
“那是尊上的。”
没办法,也只好如此了。
苍婪回到大海中的那一瞬间,几乎要与整个海洋融为一体。她舒展着四肢,任由身体缓缓的沉入海洋之中,全身上下,甚至连头发丝都在吸收着海洋的力量。她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能量,甚至轻轻一抬手指,海底便会释放出一阵风暴。
白麟一开始游的好好的,可没想到突然一个暗浪打过来,直接将她整个人劈头盖脸地打翻在水底。
正当白麟还以为是触发了什么海底的机关,转头一看,却发现苍婪张开双臂,浑身上下散发着淡淡的蓝光,无数条彩色泛荧光的鱼朝着她缓缓游来,不停地徘徊在她的身体周围。
看到此情此景,白麟才发现一件更可怕的事情,那就是与大海融为一体的苍婪实力恐怖如斯。
之前苍婪刚从蛮荒出来,体内的灵力几乎消耗殆尽,可她还是易如反掌地将自己抓了起来。如今她投入大海的怀抱当中,龙神一词似乎在今天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圆满。
白麟不敢和苍婪靠得太近,她只是远远地瞧着,似乎觉得笼罩在身上的海水渐渐变得沉重起来,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苍婪这条龙王的威压,总之她现在很难受,想偷偷跑上去。
可是白麟刚有所动作,苍婪便猛地睁开眼睛,那双黑金色的眸子里,流淌着熔岩一样的火光,紧紧地盯着她不放:“你去哪儿?”
苍婪的声音震慑了整个水下世界,不只是在深海当中,甚至就连海面上都掀起了汹涌波涛。
这些受害颇深的科学家们还以为轮船又要继续摇晃了,被吓到紧紧地抓住栏杆,以及周围一切能稳定身形的东西。
玉璇玑站在游轮之上,目光落在眼前的大片涟漪,笑着弯了弯唇角。
龙族生来就属于大海,是整个海洋统治者,也是高高在上的领袖。
倘若千年前,苍婪没有从人间消失,也没有进入蛮荒,那整个海洋世界在她的带领下,将会进入另一个更高层次的纬度。
被抓包的白麟此刻愣在了原地,她见苍婪勾起嘴角,朝着她慢慢走来,在深海当中如履平地,身后跟着一群闪耀着七彩光芒的鱼类,簇拥着她朝着这座巨大的海底宫殿走来。
无数条七彩鱼,听从苍婪的指挥,如同蜂涌一般扑向这座古城,将身体贴在上面,不需要照灯,直接将这座巨大的海底宫殿,展现在两人的面前。
白麟看着如此瑰丽庞大的龙宫,一下子就呆住了,她原本以为这是一座古代的遗址,却没想到竟然是一座沉寂千年的宫殿,也不知道究竟是何人所建造的。
见到这些深海鱼类都簇拥着苍婪进入这座宫殿,白麟后之后觉得发现,猜测这座宫殿应该是龙族毁灭之前的龙宫,如今似乎听到了新王的召唤,枯朽慢慢褪去,露出最繁华壮丽的模样出来。
就在此时,苍婪朝着她弯了弯唇角,问:“你刚才想去哪儿?是想进古城,还是想上岸找本王的娘子啊?”
白麟摇摇头:“没……都没有。”
苍婪勾唇一笑:“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呆在本王身边,倘若被本王发现你借机逃走,可休怪本王不客气了。”
白麟只好现出原形,窝窝囊囊地跟在苍婪身后,此刻倒像她的护法似的。
苍婪在海底宫殿逡巡了一圈,对此是越看越满意,于是便当着白麟的面,直接将这座宫殿据为己有,笑着说:“太好了,本王终于有住的地方了。”
玉璇玑咬着湿漉漉的嘴唇,勾着苍婪的脖颈压下来,贴着她的耳朵小声说:“今日崽崽不是很听话,你就先不要进去了,用嘴巴帮帮我。”
苍婪轻轻挑眉:“可娘子前些日子不准我用嘴巴,说我咬你咬得很痛,可我明明见你爽得不行,你这招也叫做欲擒故纵。我总是告诉自己不要吃这一套,可我却一点都忍不住,还是被你勾了魂儿,原来娘子才是黑白无常。”
玉璇玑哭笑不得:“这是什么形容?原本好好的氛围,都被你这一句‘黑白无常’给扰乱了,行了,你快点帮帮我,我现在肚子难受得很。”
苍婪坐在一旁无动于衷,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迫不及待的玉璇玑,按捺住冲动,不动声色地说:“娘子说的恐怕不是肚子吧。”
玉璇玑忍不住了,问:“你到底帮不帮我?”
苍婪抱着手臂看向一旁,故意刺激她,说:“云芝和我说了,让我少些和你同房,次数多了对崽崽不好,万一我一个不小心把崽崽的壳敲碎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玉璇玑吞了吞口水,她知道苍婪是故意用这些话刺激她的,原本还想和她讲讲道理,后来实在气不打一处来,便狠狠撕开苍婪身上丝滑的睡袍,随手丢在床底下,灵活地翻身骑在她的腰间,说:“你不帮我,我就自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