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那年,妈妈怀了弟弟。
可基因筛查却说是超雄综合征。
医生劝我们放弃,但家里没一人听医生的。
四个月的时候,妈妈不小心踩到我的布娃娃。
流产了。
我被他们吊在树上活活打死。
最后尸体被丢入河中。
再次睁开眼,我竟然回到一个月前。
而这次,医生劝妈妈放弃的时候,我第一个站出来护着妈妈肚子。
「谁都不可以动我弟弟。」
1
「小小年纪不学好,竟然谋害你弟弟,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我的双手被麻绳捆住,吊在老家院子的树干上。
爸爸手里拿着带刺的藤条一遍又一遍地抽在我身上。
疼到发抖,抽搐。
我拼尽全力转过头望向妈妈的卧室,她就在里面看着,一脸冷漠无情。
唯一的希望破灭,我只好又向爸爸求饶:
「我错了爸爸,求求你别打了。
「不要打了好不好?
「好疼……」
直到我的灵魂脱离身体飘在半空之中,爸爸还是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全然没有发现,摇晃在树枝下的瘦小身体已经没了声息。
一直到奶奶回来,才发现我已经被打死了。
「妈,现在该怎么办?」
说到底,亲手打死我,爸爸还是有点怕的。
奶奶却没当回事,还为他儿子打了盆水来洗手。
「行了,还能怎么办,老样子处理。
「别担心,妈帮你。」
就这样,我看到奶奶动作娴熟地在我身上绑了块石头,然后把我拖到后院的池塘边,抛下去。
肉体落水的那一刻,强烈的窒息感席卷而来。
刺眼的日光扫过我的眼皮。
我猛地睁开眼,车窗外车水马龙。
我这是做了个梦吗?
「徽音,醒了就坐过来点,别挤着你妈。」
爸爸说话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
对上他眼睛的那一刻,我下意识地害怕。
妈妈在一旁开玩笑道:「瞧这孩子睡觉都睡蒙了,一会儿去医院拿了结果,妈妈就带你去吃肯德基。」
结果,肯德基?
我望着车窗外熟悉的路线及街道。
不是做梦,是重生,我回到了一个月前,妈妈去拿基因筛查结果的时候。
原本这次他们是不打算带我一起的。
但是因为妈妈刚怀孕那会儿,他们问我喜欢弟弟还是妹妹。
我笑着说喜欢弟弟。
爸爸花钱拿妈妈的血样去化验,还真是弟弟。
所以这次带我出来吃肯德基,算是我说喜欢弟弟的奖励。
前往医院。
检查结果和前世的一样。
未出世的弟弟是 XYY 染色体,俗称超雄基因。
医生苦口婆心地给妈妈和爸爸科普超雄儿的危害,建议他们放弃。
然而爸爸他们还没开口。
我先冲到妈妈面前,张开双手护住她的肚子。
「谁都不可以伤害我的弟弟!」
说完,我还泪眼蒙眬地看着爸爸妈妈:「爸爸妈妈,我真的好喜欢弟弟,你们不要把他打掉好不好?」
如此维护弟弟。
爸爸用赞许的眼神看着我。
妈妈也哭成了泪人。
我们一家三口,不对,还有肚子里的弟弟,是一家四口,紧紧地抱在一起。
爸爸说:「好,我们谁也不放弃谁。」
2
随着妈妈肚子越来越大,奶奶也从乡下赶来照顾妈妈。
记忆中,我出生这十年以来,她来城里的次数屈指可数。
果然,在他们心中什么都比不上那根把。
快要生的时候,妈妈常常会摸着肚子笑意连连地吐槽:「哎呀,这男孩就是比女孩调皮,以前怀徽音的时候,可没那么爱踢我肚子。」
而这个时候,我也会摸着妈妈的肚子,笑眯眯附和:「妈妈,我听其他大人说,越是调皮的孩子越聪明,到时候我的弟弟肯定是最最聪明的小孩。」
弟弟好像能听到我说话,在妈妈的肚子翻腾得更加厉害。
而这些话屡试不爽。
每次他们都听得心花怒放。
该说不说,弟弟还真是调皮。
妈妈生他的时候,在医院病房疼了整整十六个小时。
其间几次都差点痛晕过去。
医生建议她打无痛,却被奶奶骂了回去,骂他们嫉妒她孙子聪明想要打麻药谋害她大宝孙。
最终,妈妈疼了两天两夜,顺转剖。
弟弟终于出生了。
出院前奶奶跪在祖坟面前拜了又拜。
取名,耀祖。
回到家后。
妈妈因为剖腹时流血过多,奶水不是很好。
弟弟吸不到奶水,就死命地用牙龈咬。
咬得妈妈的皮破了一层又一层。
不过她开心得很,逢人就笑着说男孩力气就是大。
再大一点,奶水够了。
弟弟还是喜欢磨牙龈,特别是磨破后,鲜血混着奶水,他喝得特别香。
好不容易挨到弟弟一岁。
妈妈决定给他断奶。
断奶的第一天,奶奶单独带着弟弟睡。
没奶吃的弟弟,在房间哭得撕心裂肺,但凡是手能抓到东西全部扔在地上。
我看到后,也跟着哭。
哭着求妈妈:「妈妈,看在弟弟那么伤心的分上,你就再喂喂他吧。」
可是妈妈无动于衷,她是真的疼怕了,下定决心要断奶。
于是,我又抓着奶奶哭:「奶奶,耀祖好可怜,才一岁就没有奶喝了。」
原本断奶这件事,妈妈劝说了奶奶好久,承诺以后还要生三胎四胎儿子,奶奶才松口同意妈妈断奶。
如今我在中间横插一脚,奶奶当即命令妈妈立马恢复哺乳。
「徽音说得对,耀祖才一岁你就不喂了,哪儿有做娘的这么狠心?想当年,我可是喂他爸喂到了六岁。」
迫于奶奶的威严,妈妈只好又抱着弟弟喂奶。
夜里,我偷偷起床,透过门缝,看到妈妈喂奶时,痛苦地抓着床单,忍受着弟弟的撕咬。
上一世,我被打死的时候,她明明可以报警救我的。
可她却偏偏装死躲在房间任由爸爸打死我,不敢出来。
3
我们全家都很宠弟弟,每天不是抱着就是背着。
但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我在照顾,因为在他们心中,女孩生来就是照顾弟弟的。
直到一岁半了,弟弟才会勉强走路。
弟弟做儿保,我跟着他们一起。
医生说一岁半的幼童都三十斤了,严重偏胖,需要减减肥才行。
从诊室出来,我当着奶奶的面对着诊室门翻白眼,气鼓鼓道:「哼,她就是嫉妒我们把弟弟养得好,奶奶妈妈我们可千万不能听她的,白白胖胖才有福气。」
奶奶听得心花怒放,摸着我的头发直夸我懂事。
当然除了胖,弟弟还有其他异于常人的地方。
某天,奶奶从乡下带了几只小鸡崽回来。
小鸡崽被关在阳台上。
我趁他们出去的时候,偷偷把小鸡崽放了出来。
弟弟看到后兴奋得很,一手一只抓着,双手慢慢收紧。
没过一会那些小鸡崽就失去了动静。
哦,原来这就是超雄儿啊。
我把小鸡崽清理干净,用黑色塑料袋装好。
奶奶回来的时候,我自责地伸出双手。
「奶奶,你打我吧,都是我的错。弟弟他非要翻进去玩,我怕他受伤,才把鸡崽放出来的。」
奶奶瞪了我一眼,念在我是为弟弟好的分上,没有打我。
弟弟三岁的时候,家里为他赔了第一笔钱。
那天,奶奶要跳舞,妈妈要打麻将,爸爸又不知道去哪儿鬼混了。
弟弟照例丢给我带。
我把他带到楼下小区玩。
其间,他破坏花花草草,我都毫不掩饰夸张的语气称赞他,慢慢滋养他心底的恶魔。
「哇,我们耀祖好厉害,力气可真大。
「对,就是这样,用力拔!」
被夸了,弟弟的行动力更好了。
忽然,花台边传来一声狗叫。
狗狗被关在笼子里,身上穿着精致的小衣服,毛发也被打理得干净顺滑。
小狗可能是被弟弟破坏花草的动作吓到,才叫了一声。
这一声好巧不巧激起了弟弟心中的小恶魔。
笼子没锁,弟弟一把抓出小狗,掐住它的脖子,脚踩在尾巴上,口齿不清地吼道:「不准叫,不准叫!」
小狗呜昂昂的声音引来它的主人。
主人看到自己的宠物被伤害成这样,吵着要找物业。
等待妈妈来之前,我都把弟弟护在身后。
妈妈急急忙忙赶来,第一时间抱着她的宝贝儿子看了又看,瞧了又瞧。
然后一巴掌扇在我脸上。
「你是怎么看弟弟的,耀祖要是被狗咬了,看我回家不抽死你。」
「哎,你这人怎么说话的,什么叫你儿子被狗咬?
「我家狗狗可是有狗牌的!而且还关在笼子里,我转身拿快递的工夫,你儿子就踩它尾巴掐它脖子,看看,差点把它掐死了!
「可别怪我没告诉你们,我家狗可是参赛犬,这事儿必须报警!」
妈妈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嚷着报警就报警。
「一条死狗罢了!」
最后警察来,调取监控。
录像显示,弟弟不仅故意伤害别人家小狗,还恶意破坏小区花花草草。
小狗主人的男朋友还是律师。
最后妈妈赔了小狗主人五万块钱,小区物业八千,才把这事给了了。
回到家后,妈妈把气都撒在了我一人身上。
那晚我被他们关在阳台上一天一夜。
4
可能是因为弟弟对小狗突如其来的暴力。
妈妈他们才浅浅意识到超雄基因带来的严重性。
所以,弟弟的幼儿园,妈妈和爸爸花费了不少钱,把他送到了一家私人幼儿园。
四个老师教十六个学生。
从外表看,弟弟除了胖点儿,和其他儿童无异。
去幼儿园报名的时候,妈妈只跟老师说弟弟性格调皮了些,只字未提他是超雄儿这件事。
开学第一天,妈妈、爸爸和奶奶齐上阵送弟弟去幼儿园。
想想当初,我差点连幼儿园都没得上。
还是因为小区楼下开了家公益性幼儿园,学费比普通学校便宜一半,他们才送我去的。
其实今天也是我开学。
原本初中是可以住校的,可妈妈说我去学校住了,家里少个干活的,她忙不过来,所以不准我去。
交钱,报名,找班级,全是我一个人完成。
看着同学们都有家长送,我默默地低着头,说不羡慕是假的。
可如今,我已经知道那个家里,谁都指望不上。
我得靠我自己!
下午放学回到家。
妈妈在厨房做饭。
弟弟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
爸爸和奶奶抱着手机,正在看幼儿园的监控,笑得合不拢嘴。
「哎哟,天赐你快看,我们家耀祖好可爱。
「刚刚我去接耀祖的时候,老师说耀祖咬人,我看就是那个生活老师活该,谁让她不多给我们大宝孙吃肉。」
……
妈妈先发现的我。
「徽音,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进来帮忙摆碗吃饭?」
我忙放下书包。
进厨房前,拿起茶几上的遥控板,帮弟弟换了个动画片。
我想他应该会喜欢。
弟弟上幼儿园的第五天。
我放学回家,家里竟然没人。
等我赶到幼儿园的时候,奶奶正和一名家长吵得不可开交。
原来是弟弟掀了班上小女孩的裙子,还非要把头钻进裙子里。
小女孩吓得大哭,听到哭声,弟弟就跟当初对待小狗一样,把她扑倒在地,用手掐女孩脖子。
龇牙咧嘴地让她不准哭。
掀女生裙子,正好是动画片里的情节,不过是作为反面例子播出。
弟弟分不清好坏,觉得好玩儿便跟着学了。
女孩家长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当即报警。
看到警察来了,奶奶还不依不饶地吼,说都怪女孩家长故意给自家孩子穿那么浪荡。
她要是不穿裙子,她家大宝孙怎么可能去掀。
反正在奶奶看来,千错万错都不可能是弟弟的错。
但是在法律和道德面前,不是谁无理取闹谁就赢了。
现在幼儿园的所有家长,联名抵制弟弟去上学,迫于无奈,妈妈只好给弟弟办理退学。
至于那名女孩,也是赔了钱才了事。
爸爸看到账户里的钱又少了一大截,气得一巴掌扇在妈妈脸上,指着她鼻子骂:
「你一天到晚在家,又不上班赚钱,就是让你带个孩子罢了。现在你连个孩子都带不好,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娶了你!」
说着又是一巴掌扇下去。
「要是再带不好,你就给老子滚!」
妈妈跪在地上求饶:「老公我错了,你别打了,我以后一定好好教育耀祖。」
然而妈妈越是求饶,爸爸脸上表情越是兴奋。
整个家暴过程,一直持续到弟弟跑来找妈妈讨奶喝。
哦,对了,弟弟现在还没断奶。
5
从幼儿园退学后,弟弟就天天在家像个祖宗一样养着。
其他同龄的孩子都会认识一二三四五了,弟弟还什么都不会。
奶奶也有些着急。
让妈妈赶紧再去给弟弟找新的幼儿园。
妈妈也尽心去找了。
可每次不到半个月,弟弟就会因为各种理由被学校劝退。
最严重的一次,他偷偷跑到厨房,接了一杯刚烧开的水,泼在同学身上。
幸好是冬天,穿得厚,同学只是被烫红了,但凡穿的是薄衣服后果不堪设想。
问他
为什么要这么做。
弟弟龇着牙说,在家看到妈妈用开水烫猪皮,猪皮卷起来很好看,所以他也想用开水烫烫,看人的皮是不是也会卷起来。
奶奶听到后,怕到发抖。
连夜把家里能烧开水的东西全部撤了。
他们现在知道怕了。
可是上一世我明明好心帮他们除掉了,他们却要打死我。
难道现在的局面不是他们想要的吗?
可是已经晚了……
最终,为了保证弟弟能顺利读幼儿园,妈妈只好去幼儿园应聘生活老师,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弟弟。
可他们却忽略了一件事。
恶魔的基因在他想发泄的地方发泄不了,那只好换个地方发泄。
弟弟六岁生日那天。
妈妈特意订做了一个大蛋糕。
奶奶也从乡下买来土鸡,打算杀来炖锅鸡汤,给弟弟补身体。
外面市场上杀一只鸡要二十块钱加工费,奶奶为了省钱,就在家里的阳台上杀。
对于这样的血腥画面, 她还是有点顾忌,杀鸡的时候特意把阳台窗户关上,避开弟弟。
但你说巧不巧,客厅刚好有面镜子。
我走到镜子前,稍稍调整了下位置,镜子里面刚好上演着杀鸡的好戏。
奶奶杀鸡真是一把好手,她用脚踩住鸡爪,满是老茧的手抓住鸡的翅膀,往上提,迫使鸡的脖子露出来。
然后再把脖子上的毛拔干净,一刀下去快狠准划开脖子。
「咯咯咯……」
血溅得阳台到处都是。
烫鸡毛用的是开水,有些细绒毛没拔干净,奶奶又拿火枪烧。
终于一切都弄好了。
到了吃饭时间。
奶奶端着鸡汤放在桌上,伴随着鸡汤香味的,还有她的身上淡淡的血腥味。
妈妈也拿来蛋糕放在桌上。
我刻意把离弟弟最近的位置让给奶奶。
点燃生日蜡烛。
关灯。
全家人都拍着巴掌唱着生日歌给弟弟送祝福。
忽然。
一声尖叫打破了生日歌的快乐。
爸爸急急忙忙去开灯。
只见奶奶的脸被弟弟整个按到蛋糕中。
蛋糕上还有未熄灭的蜡烛。
火苗烧到奶奶头发上,蔓延至头顶。
弟弟还不罢休,拿着桌上切蛋糕的塑料刀子,对准奶奶脖子就捅了下去。
一边捅还一边说:
「咦,怎么不流血?流血呀,快流血。」
越说眼神越是兴奋。
看到自己的妈妈受伤,爸爸一把扯住弟弟脖子,把他摔在沙发上。
捧在手心长大的弟弟哪里受到过这种待遇,举起手中的塑料刀子就要砍爸爸。
「敢打我,我要杀了你。」
爸爸被他喊打喊杀激怒。
疯了一样走过去扇在弟弟脸上。
巴掌一个接一个。
奶奶头上的火已经被妈妈用水扑灭。
我急忙跑过去把弟弟护在怀中,背上还承受了爸爸一巴掌,对着奶奶求救。
「奶奶,你快来救救弟弟呀,爸爸要打死他了。」
奶奶顾不得头上的伤,跑过来死死地抱住爸爸。
「儿啊,你不要怪耀祖,妈没事,妈没事。」
至此,奶奶的头发被烧光了,脸和额头还有眼角处,都有严重的烧伤。
6
经过这件事后,他们虽然还是很疼弟弟,但心中难免有芥蒂,特别是奶奶。
可饶是如此,他们依旧看不惯我。
嫌弃我是女孩。
妈妈被奶奶催促着赶紧怀三胎,弟弟再留在他们房间就不合适了。
那么,弟弟晚上和谁睡觉就成了问题。
原本没发生蛋糕事件,奶奶肯定乐得和弟弟睡。
但现在不敢了。
就在他们还在纠结弟弟和谁睡的时候。
我先一步站出来,懂事乖巧地说:「妈妈,要不然把我的房间让给弟弟吧,我可以睡沙发。」
其实我那所谓的卧室不过是杂物间,里面只有一块木板垫在板砖上,冬冷夏热,还有老鼠。
他们怎么舍得娇贵的弟弟受这种苦。
果然奶奶哪怕是毁容了,依旧舍不得弟弟吃苦。
「不行,你弟弟哪儿吃得了那种苦,床硬点都睡不好。
「还是和我睡吧。」
是她主动要和弟弟睡的,可不是我们逼她的哦。
不到两天。
我就看到奶奶烧焦的眉眼下,一片乌黑。
原来弟弟和妈妈睡觉的时候,都喜欢用手抓着她的胸睡。
久而久之,慢慢也就习惯了。
这两晚奶奶怕是被折磨惨了。
很快
。
妈妈又怀孕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妈妈身上。
两个月的时候,爸爸又用老办法抽了妈妈的血,花大价钱去查性别。
如他们所愿还是个男孩。
这下他们更是关注妈妈的肚子了。
孕妇嗜睡。
这天妈妈才刚刚起床,没来得及做早餐。
弟弟起床肚子饿了,看到桌上没有吃的。
脾气一下子就蹿了上来。
抓起桌上的玩具车就向妈妈砸过去。
弟弟不是很高,玩具车没有砸在妈妈身上,而是砸到了妈妈脚下。
此时已经来不及收脚,妈妈踩在玩具车上,重心不稳,整个人往身后倒下去。
幸而奶奶发现得及时。
拼了老命,用身体接住妈妈。
可是奶奶毕竟老了,妈妈整个人压在她身上。
痛得她爬都爬不起来。
爸爸走出来看到,赶紧打了 120。
很快两人都被送到医院。
全家人除了我,没人顾及弟弟还没吃早饭,他肚子正饿得咕咕叫。
弟弟生平第一次体会到被人忽略是什么感受。
他们都走了。
弟弟发泄不了心中的愤怒,就把目之所及的东西全砸了。
砸累了就坐在地上号啕大哭。
直到他力气消耗得差不多,我才从厨房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走到他身旁。
「来,耀祖,饿了吧?姐姐专门给你做的面。」
「姐姐,我饿。」
我用筷子挑着面,吹了吹,一口一口喂饱弟弟的肚子。
弟弟吃饱后,终于安静了会。
我摸着他的头告诉他:「妈妈肚子里有新弟弟了,以后你就是哥哥,哥哥要让着弟弟的。」
被宠坏了的人,怎么可能会愿意把爱分给别人?
我亲手养大的弟弟,肯定会听进去我的话的。
7
妈妈去医院检查结果还算理想,只是受到了点惊吓,医生开了些保胎药就好了。
但是奶奶的结果就不好了。
整个尾椎骨都明显移位,加上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只能保守治疗,往后恐怕都要在轮椅上度过。
高考结束。
放暑假的时间,家里照顾奶奶和弟弟的重担就全落在我身上了。
妈妈从医院回来后,对弟弟可谓避之不及。
除了我把弟弟带出去玩以外,她都把自己锁在卧室里面。
可笑,她以为这样就可以躲开弟弟了吗?
人啊,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七八月,正是雷雨交加的季节。
这天。
爸爸出去上班,我推着奶奶带弟弟下楼玩。
走到楼下的时候,我抬头望向我家阳台。
窗帘后面若隐若现有个人影。
我知道是妈妈,她在确认我们都下楼后,才敢在客厅溜达。
我把奶奶推到小区花园处时,跟弟弟说有东西忘带了,让他帮我回去拿一下。
弟弟最听我的话,当然愿意帮我回去拿。
等到弟弟跑到电梯口我才想起没拿钥匙给他。
没事,妈妈听到敲门声,肯定会开门。
弟弟去了很久都没有下来。
我推着奶奶哼着小曲,开开心心地在花园里溜达。
「徽音,你弟弟怎么还没下来?」
我望了眼手表,差不多过去半个小时。
「走吧,我们回去看看。」
从花园到单元门口,再坐电梯上楼,花了大概十分钟。
走到门口。
里面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奶奶耳朵不好,没听清楚。
我听得真切。
是妈妈的呼喊声。
「耀祖,你快把妈妈扶起来打电话喊救护车。」
找钥匙的时间,又等了两分钟。
转动钥匙,我打开门。
里面的场景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恐怖。
弟弟拿着我要他找的耳机,冷漠地站在一旁看着浑身是血的妈妈,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却一动不动。
妈妈则倒在门口。
妈妈大腿,还有地上,全是血。
弟弟看见我,咧开嘴笑起来,「我推开门,她就这样了,真有意思!」
弟弟的力气真是一如既往的大啊。
奶奶被吓到晕厥。
只剩我站在妈妈面前。
她看着我,仿佛看见了救星一样。
颤颤巍巍向我伸出手:「徽音,救救妈妈,救救妈妈。」
救她,为什么要救?
我被爸爸吊在树上打的时候,她救了吗?
我被她无情地关在阳台上一晚的时候,有想过我会失足落下去
吗?
都没有。
可能是太疼了。
妈妈躺在血泊中没了生息。
我才装作惊醒一样,赶快拨打了 120。
我让弟弟先到房间里面吃零食。
然后走到奶奶身边,掐她的人中。
等她醒过来时,我一把抱住奶奶的腿哭着说:「奶奶,妈妈流了好多血,怎么办?」
奶奶嚎啕大哭喊着自己的宝贝孙子。
但一切都晚了。
妈妈被送到医院后,因为失血过多外加胎儿已经很大了,只能把子宫也摘除了。
以后再也生不了孩子了。
爸爸得知这个消息在医院破口大骂,直言妈妈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妈,这下可怎么办?她占着位置又生不出娃了。」
奶奶合上眼深吸一口气:「我有办法。」
8
妈妈在医院住了没多久,伤口还没复原就被爸爸强烈要求出院。
出院当晚,我躲在房间里看着奶奶指挥爸爸用一只大号行李箱把妈妈装进去。
「天赐,你去找一个大点的口袋,先用塑料膜封一层,免得血到处流。」
爸爸依言找来一只装棉被的塑料袋子。
装好妈妈。
奶奶又让我们各自都收拾些行李,今晚就回老家。
我们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赶到停车场。
路上碰到邻居询问,奶奶都笑着说放假了,打算带我们回老家住住。
妈妈因为这段时间都关在家里,邻居也就没注意。
到了停车场。
奶奶指挥着爸爸把行李都塞进后备厢。
她处理这些事情好像特别得心应手。
到了老家。
乡下比城里的夜静得多。
老家的房子在半山腰,附近的人家因为地理位置不好,都搬走了。
这一带除了我们这一栋房子,就剩外面的池塘了。
几声犬吠,我又看到了那棵熟悉的树。
抬头只见月光透过树枝,漏在地上洒下点点光影。
快了。
「徽音,愣着干吗,赶紧把你弟弟带进屋。」
我牵着弟弟的手,往屋里走。
回头看。
只见奶奶指挥着爸爸,把妈妈的尸体从行李箱里拖出来。
一路往池塘的方向拖。
池塘边有很多大石头,他们会用哪一块绑妈妈呢?
第二天一早。
我被奶奶叫起来做早饭。
现在妈妈没了,洗衣做饭的事全部落到我头上。
我煮了一大盆面端上桌。
奶奶亲自给爸爸盛了一大碗。
「儿啊,昨晚累着了,来,多吃点。」
「我也要。」
弟弟把碗伸到奶奶面前。
「好好好,这就给我们耀祖盛。」
他们三个,其乐融融吃着面,仿佛昨天的杀人抛尸只是件稀松平常的事。
还真是雷雨季节。
暴雨说来就来。
我们在老家住了小半个月。
原本奶奶决定再住上一两天,风头过了就回去。
可谁知道,昨晚一场暴雨,竟然造成了山体滑坡。
滑坡面积不大,但车辆是肯定通行不了了。
政府在接到村民的消息后,立刻派了相关部门的人前来处理。
没过两天,老家附近就来了两辆挖掘机,清理沙石。
这几日,我都会挑着衣服或者棉被去池塘边洗。
弟弟毕竟是小孩,他看电视觉得无聊了,就会来池塘边找我。
我就这样等啊等,终于在今天下午五点左右,挖掘机工作到老家附近。
小孩子贪玩,我又在洗衣服,很容易就踩到肥皂,掉入水中。
弟弟不会游泳。
落水后,扑腾着向我求救。
救,当然要救。
我丢下手中的衣服,拼命往挖掘机方向跑。
跑到那些人面前,抓住工人们的衣服求救。
「我弟弟落水了,你们可以帮我救救他吗?」
工人听到有小孩落水,立刻跟着我跑回池塘边。
池塘水深,弟弟扑腾了几下,没了踪影。
我站在岸边一边叫着弟弟的名字,一边哭得很大声。
「叔叔,怎么办,怎么办呀……」
几个工人也是急得团团转,为了自身安全,他们也不敢贸然下水捞。
「可以用那个救弟弟吗?」
我指向挖掘机。
工人们也觉得可行。
他们跳下水,配合挖掘机在水里捞。
终于,他们救起了弟弟。
爸爸和奶奶闻讯赶来的时候,弟弟已经脱离危险。
只是窒息
太久,人还不是很清醒。
奶奶看到弟弟躺在地上,激动得连滚带爬从轮椅上跌下来。
「耀祖,我的耀祖。」
「啪!」
我的左脸承受了爸爸一巴掌。
「怎么看的弟弟?」
「哎,你这人怎么打孩子啊?」
有工人站出来把我护在身后。
「我教训我女儿,关你什么事!」
工人吃瘪,家事,他们也不方便管太多。
……
「别吵了,快看!那是什么?」
9
一截森森白骨,暴露在众人面前。
「是,是人……人的骨头。」
有人认出骨头的形状,惊呼着望向众人。
这声惊呼如当头一棒敲在爸爸和奶奶头上。
「骨头,什么人的骨头,怕是前几年淹死的猪。
「天赐,还不赶紧来抱着耀祖回家?」
奶奶急急忙忙地把弟弟交给爸爸后,转眼望向我,沉声道:「徽音,还不赶紧扶我起来。」
她的眼神仿佛要把我看穿。
我的后背阵阵发冷。
指尖忍不住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挖出来的不是妈妈的尸体?
我的脚如灌了铅,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筹划了这么久,提前看了天气预报,算准时间让弟弟上楼找妈妈。
就连老天都帮我,如期下了暴雨。
「徽音!听不见吗?」
奶奶再一声催促。
我原本已经向奶奶迈出一步了。
忽然,脚步倒转,我往身后的工人跑去,抱着他们嘶吼道:「就是人的骨头,妈妈被打死了,他们把妈妈丢在里面了。」
奶奶和爸爸没想到一向逆来顺受的我,会突然说出这些话。
可他们还是抵死不承认。
爸爸怒火中烧地走过来拽我的手臂。
「小兔崽子,你妈就是让你多干些活,你竟然咒她死。
「小小年纪不学好,还说谎。」
几名工人你看我我看你,也不知道该相信我的话还是爸爸的话。
我抓着工人衣角的指尖,一点一点被爸爸拽掉。
「我没有骗人。
「我真的没有说谎,救我!」
几乎是绝望地闭上眼睛,再赌一次了,赌他们人心向善。
赌他们不会坐视不管。
熟悉的麻绳。
爸爸绑我时比上一世还要用力。
我再一次被挂在树上。
带刺的藤条毫不留情地向我落下来。
「小兔崽子,故意搞老子是吧。
「你以为老子就不敢打死你!
「老子打女儿,天经地义。」
一鞭又一鞭。
我没有求饶。
嘴里包着一口血,狠狠地吐在爸爸脸上。
我咧着嘴,露出浅浅笑意。
他血流满面的样子可真好看。
「敢吐老子。」
落在身上的鞭子更加密集。
恶心,抽搐……
快撑不住了。
又要被打死了吗?
在晕倒的前一刻,耳边响起了警笛声。
我赌对了。
10
「姐姐,姐姐,快醒醒。」
是弟弟的声音。
眼皮好沉。
「医生,我姐姐怎么还不醒,她会不会再也醒不来了。」
「小朋友,你姐姐会醒的, 乖,先去旁边等着。」
……
猛地睁开眼, 我在医院里面。
身上鞭伤已经用绷带处理好。
「姐姐醒啦。」
弟弟冲到床边,稚嫩的脸庞上, 满是惊喜。
他看起来怎么这么乖?
医生叫我醒来, 给我做了一系列常规检查,恢复得还不错, 幸好被救得及时, 没有伤到肺腑。
「医生,我可以和我弟弟单独说些话吗?」
「当然可以, 有什么不舒服记得按铃。」
医生收拾好东西走出病房。
我对着弟弟招手。
「耀祖,过来。」
他很听话, 过来后, 还主动把头放在我手上蹭。
「姐姐, 以后只有我们俩了, 你开心吗?」
弟弟抬头看着我, 眼里充满着期待被赞许的眼神。
「你……」
「姐姐,我都知道, 你不喜欢奶奶看你的眼神,所以我就把她脸按在火里,烧毁了你就看不到了。
「姐姐也不喜欢妈妈, 妈妈要打姐姐,她怎么可以打我最心爱的姐姐呢,所以我就帮姐姐,而且她要是再生弟弟, 姐姐就不会只爱我了。
「回老家后,姐
姐你老是去河边洗衣服,洗的时候还会看山下的挖掘机开到哪里了。
「姐姐,在池塘边,你叫我过去的时候, 我看到石板上的肥皂块了,我知道姐姐是希望我踩它。
「我踩了,因为我知道姐姐肯定会救我的。」
他的话, 让我后背的汗,浸了一层又一层。
「姐姐我做得好不好, 你快夸我呀!」
番外
老家清理沙石的挖掘机工人最终还是报了警。
警察来了之后,确认挖出来的骨头就是人骨,但只有一根。
于是在警方的指挥下, 挖掘机继续在池塘里面挖。
最后挖出两具完整的尸骨, 以及妈妈还没腐烂的尸首。
爸爸和奶奶成为第一嫌疑人。
经过基因对比,两具尸骨竟然是我素未谋面的姑姑。
皆因爸爸也是超雄儿,两位姑姑不过是提醒爸爸高考了少看电视多看看书,爸爸就趁晚上她们睡着后, 把她们杀了。
那时候谁家少一两个女儿是再稀松平常的一件事。
爸爸杀死姑姑们的时候已经年满十八周岁, 警方予以逮捕。
至于奶奶,跟爸爸一起杀了妈妈,自然也逃不过法律的制裁!
出院后,我和弟弟被送到福利院。
他是超雄儿的事情我主动报告给院长。
院长表示会安排医生积极治疗, 但在此之前需要我配合全程监护。
我亲手养大的弟弟,我当然会好好监护他。
他现在可最爱我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