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傅时宇结婚的第五年，他的白月光回来了。
只需要一个背影，就可以让他丢盔弃甲，甚至丢下四岁的女儿。
徒留我在热闹的游乐园发了疯。
1
儿童节这天，顾时宇终于想起年前他答应女儿的事情——带她去游乐园玩。
虽然我带她来过很多次，但有爸爸陪着，她整个人都欢快了不少。
看顾时宇为女儿擦汗的细心模样，我才放心走开去买水。
没想到回来的时候，父女俩都不见了。
我心头一慌，下意识掏手机给傅时宇打电话，一边打一边在人群中搜索。
电话全部无人接听，但我如愿看到了顾时宇。
他看到我的时候脸上闪过一瞬的慌乱，但我来不及去细究。
「你怎么不说一声就带着星星乱跑，不知道我会……」
话说一半我才发现，本该在他身边的女儿不见了，被他紧牵着的，是个小男孩，和他的白月光沈清茉。
一个活在顾时宇心里和书房里的女人。
我喉头一哽，强迫自己找回声音，「星星呢？我女儿呢？」
顾时宇猛地扭头看去。
刚才她们坐的地方，早就换了一家子，哪有女儿的身影。
他终于慌了神，「我、我刚才看到清茉……」
看着他嘬嚅的嘴，我忍下怒气，直接转头走人。
我拿着女儿的照片一路喊一路问，平时半天就能玩个遍的游乐园，此刻变得格外大。
大到我都不知道下一秒该要往哪转。
旋转木马处围了一大群人，里三层外三层，大概是哪家小孩摔了或是怎么了，哭得撕心裂肺。
我心里焦急，却不知怎么鬼使神差走了过去。
穿过人群，我见到了这辈子都无法忘却的一幕。
我的小星星，正被一个胡子拉碴的老男人夹在腰间，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因为不停的哭闹挣扎，鞋子掉了一只，小肚子也露在外面。
我的心一下沉到地底。
「这是我孙女，我好不容易才攒够钱带她来游乐园玩的，你们就行行好别为难……」
「你放屁！人贩子不得好死！」我拎包朝男人的头砸去，不遗余力。
保安和周围的人分不清局势，也不知道帮谁好，任凭我卯了劲砸人。
「死婊子！竟然坏我好事！」
男人上前来薅我头发，但好歹是把我女儿丢下了。
保安一听这话，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赶紧上前帮忙，围观的男家长也一哄而上制服人贩子。
我赶紧把女儿抱在怀里，调出手机里的照片自证，不停向他们道谢，眼泪抑制不住往外淌。
女儿在我怀里哭个不停，甚至已经开始抽抽，顾时宇才姗姗来迟。
怀里抱着那个小男孩，身边还跟着他的白月光。
沈清茉掩了掩鼻，满眼嫌弃地瞥了我一眼，「姐姐别哭了，以后注意点就好了，毕竟是个女人，你这也太丢人了。」
顾时宇闻言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开口是毫不掩饰的不耐烦和嫌弃：
「好了，人找回来了就好，大庭广众哭哭啼啼像什么样！」
我反手狠狠甩了他一巴掌，「要不是你，女儿会丢吗？你知道什么？你就知道跟外面的贱人亲亲我我！」
2
许是被「贱人」这个词刺激到了，他竟然高扬起手想打我，但看着嚎啕大哭的女儿和指指点点的围观者，终究没有下手，只留下句「不可理喻」就甩手离去。
沈清茉回头看了我一眼，带着得意和挑衅。
我也知道现在的我很狼狈，但是我没办法，我还要带女儿去医院。
应激后失语症。
短短六个字，像炮弹炸得我脑子一片空白。
「这是过于紧张导致的神经异常混乱，还是有恢复机会的，家长要多和宝宝交流，多鼓励她，有效的指导调节和沟通很重要，还有家长的情绪也会影响宝宝……」
我牢记医生的话，擦掉眼泪调整心态，一个人挂号，一个人带着女儿去心理科。
本来以为父母双全可以让女儿更健康成长。
但是现在，顾时宇，不要也罢。
我一直知道顾时宇有个见不得人的秘密，关在他的书房里。
结婚那么多年我都没获得进去的权利，直到有次他喝醉酒，把我当成沈清茉带了进去。
书房满满当当，全是沈清茉的照片，哭的笑的走的跑的，她在闹他在笑，好不温馨。
我打电话问他发小，对方支支吾吾，最后才肯说上那么两句。
他们初中在一起两年，因为早恋被抓，沈清茉被迫转学。
高一顾时宇去找她，却发现她已经跟别人在一起了。
他每天晚上回来都要在书房待上两三个小时，究竟是在工作还是在想念他那求而不得的爱？
那是我第一次产生了离婚的念头。
当时才两岁的女儿适时哭闹起来，就把我这个刚萌生的念头扼杀在了摇篮里。
她时刻提醒着我，我已经是个母亲，不再是能任性的年纪了。
如果不是女儿因为顾时宇的失误得了失语症，或许我还能将就。
但现实没有如果。
从医院出来，我直接联系律师起草离婚协议寄到顾家。
又连夜收拾东西，搬回了婚前跟闺蜜一起买的房子。
陈宜听我说完今天的惊心动魄，在客厅掐着腰骂了顾时宇大半个小时。
「什么狗玩意儿！当初说得那么好听，什么日月星辰为证，我顾时宇会爱许橙一辈子……」
陈宜说的是顾时宇的结婚誓言，当着所有亲朋好友的面，他对天发誓会一辈子爱我疼惜我照顾我，绝不会让我受任何委屈。
但是现在想想，他当时看到的、想对着发誓的人，真的是我吗？
如果是，怎么他还没有被雷劈呢？
「橙子你等着，他最好一辈子都别出现在我面前，不然你们娘俩这委屈，我肯定给你们讨回来！」
我笑而不语，心里巴不得他别来染指我和女儿现在的生活，怪恶心的。
但我们怎么也没想到，第一个找上门的不是顾时宇，而是沈清茉和她儿子。
3
这段时间我仿佛回到了女儿婴儿时期，一遍遍不厌其烦地教她喊妈妈，喊姨姨，给她讲故事。
也经常说着说着泪流满面，等她的小手抚上我的脸，我才后知后觉。
女儿会在纸上歪歪扭扭写上「爸爸」两个字，我只说他忙，反正他以前在公司的时间也比在家多。
但是小孩子的心最通透。
渐渐的，女儿好像也明白了什么，问起顾时宇的次数越来越少，我用来怨恨他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放在女儿身上的时间越来越多。
没有人提起的时候，我甚至都快要忘记这个人了，但偏偏有人不让我好过。
「我和时宇是真心相爱的，求求你放过他好不好？我儿子还小，他不能没有爸爸啊。」
沈清茉泪眼婆娑，她儿子也「哇」的一声哭出来，「阿姨，求求你把爸爸还给我！我不要去游乐园了，我只要爸爸！」
呵！你儿子需要爸爸，我女儿不需要？
我看着沈清茉带来的亲子鉴定和顾子明的出生日期，面无表情。
顾子明只比我女儿小一岁，按时间来算，就是我生女儿坐月子那段时间有的。
那个时候顾时宇在哪呢？
在广州出差。
我生产后整整三天，他没有来过一个电话，后来才打电话说一直在和顾客周旋，忙得脚不沾地。
于是他作为爸爸，却成了最后一个见到女儿的人。
现在想想，确实是周旋，也确实是脚不沾地，但对象不言而喻。
我不免自嘲。
八年的时间，我因为这样一个男人，沦为了最可悲可笑的蠢女人。
「离婚协议我早就寄到顾家去了，你不会还不知道吧？有空来我这哭爹，还不如回去劝他早点签字。」
沈清茉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显然她不知道这件事，「你、你说的是真的？」
我坦然回望，「一个垃圾而已，只有你还把他当个宝。」
「你……」沈清茉下意识张嘴想反驳，却被下班回来的陈宜打了个措手不及。
「瞪瞪瞪！眼睛不要就捐出去！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喜欢自甘下贱当个垃圾桶吗？什么垃圾都吃得下！
没见你之前我还在想是什么破烂盖，见到你我就明白了，一个渣一个婊你俩不在一起真是天理难容！
早不栓绳干嘛去了，你俩婊子配狗不正好天长地久？还让那渣男出来祸害好人！你也就那样呗！」
陈宜小嘴叭叭一顿输出，沈清茉几次张嘴，愣是没找到插话的机会。
顾时宇到时，正好看到陈宜嘴炮轰击沈清茉母子的样子。
立马冲上前扯过陈宜，扬起巴掌狠扇下去。
我的心顿时提起。
眨眼的功夫，陈宜已经从他胳膊底下溜过，153 的小炮弹径直冲向阳台。
顾时宇巴掌落空，甚至因为惯性撞到了茶几上，再准备起来的时候，陈宜已经提着扫把冲回来直呼他后脑。
4
「你个渣男还敢来我家！我让你进来了吗？擅闯民宅了知不知道！脸不要可以捐给战区做防护啊，到我这现眼来了！」
陈宜几乎是说一句就砸一下，顾时宇一脸懵地被砸了几下。
顾子明这小孩在旁边哭得跟死了爹似的，沈清茉一边喊着「不要打了」，一边默默往我这边撤，母子俩的眼泪跟臭水沟的水一样，怎么也流不尽。
整个家好不热闹。
眼看着顾时宇反手夺下陈宜的扫把，我直接抓起桌上的菊花茶往他脸上泼
。
世界顿时清静。
「闹够了没？有事说事，没事就带着你的小情人和好儿子滚出去！」
顾时宇白色的衬衫染上黄渍，狼狈地指指陈宜，又举了举手上的扫把，眼里满是委屈，似在跟我投诉是陈宜先动的手。
我一把丢下杯子，毫不掩饰的不耐烦。
不嘲笑他的狼狈已经是我的极限，他还想上纲上线？
「阿宇，你没事吧？你们也太过分了！」
沈清茉抱着儿子跑到顾时宇身边，又是摸头又是抚胸的。
顾时宇神色一变，好似突然想起自己的来意，「啪」的一声把离婚协议摔在茶几上。
「许橙，离婚我没意见，但百分之六十的财产加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你想都别想！别以为闹到我爸妈那你就能如愿！」
沈清茉也震惊，「百分之六十？你疯了吧！结婚后你都没去上班，而且公司是阿宇的，凭什么分给你！」
我抿嘴一笑，看来沈清茉还不了解顾父顾母。
这两人想孙子都快想疯了，因为我生的是女儿，这二老没少给我摆脸色，甚至怂恿顾时宇去外面找人。
有段时间顾母不知道从哪听来的消息，说我女儿是没有兄弟姐妹的命格，竟然动了把她过继给别人的心思。
我当时就气疯了，当着她的面冲进厨房抄起剁骨头的刀，一刀砍在餐桌上。
她敢动我女儿，我就敢噶了她儿子，一了百了。
她才收了心思。
但这些年，她也没少收集所谓的生子偏方，我表面收下，转头就喂给了厕所。
所以要一个孙子，已经成为了顾母的执念。
只要有这份执念在，我根本不愁顾时宇不签字。
我们母女应得的，我一分都不会让。
我大大方方走到两人面前，「你俩，一个正儿八经的知三当三，一个板上钉钉的婚内出轨，离婚分走你一半财产本来就是理所应当，剩下的百分之十......」
我话还没说完，本该在房间睡觉的女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出来。
光着脚丫睡眼朦胧，小手握着顾明宇的食指，嘴巴明显动了两下。
我清楚地看到，她在叫「爸爸」。
攒足的气瞬间消散，心脏像置身真空环境，压得我喘不过气。
「你走开！这是我爸爸，不要脸的野种，不准跟我抢爸爸！」
顾子明挣脱沈清茉的怀抱，直接把女儿推到在地，女儿踉跄一下跌坐在地上。
而顾明宇这个做爸爸的就那么看着，甚至连眼睛都不带眨。
5
女儿费劲仰头望着他，不明白为什么爸爸还不来抱抱她亲亲她，小珍珠悄无声息落下。
我握了握拳，在心里数上三秒才过去抱起她，女儿还小，有些事情光靠我用嘴说，她可能不会相信也难以理解，只能让她用自己的方式理解。
但属于她的公道，我这个当妈的一定要帮她讨。
「啪」
一声脆响，顾明宇脸上多了一抹色彩，「子不教父之过，这是你应得的。 」
紧接着巴掌声再次响起，旁边看戏的沈清茉被陈宜打歪了头。
「教不严母之惰，这也是你应得的。小屁孩还没蒜苗高连野种都知道了，该不会是你亲亲妈咪教你的自我介绍吧？」
顾子明见妈妈被打，叫嚷着咬上陈宜裤子，却被一把拎着扔到了懒人沙发上，任由他在上面扑腾游旱泳。
沈清茉跟个疯子似的大叫起来，「许橙！你们是不是有病！」
我耸耸肩，淡漠应是，「我以前恋爱脑，现在好了，可你猜怎么着，我又变得睚眦必报斤斤计较了，所以识相点，找我麻烦之前先问问自己配不配。」
沈清茉气得直颤，顾明宇却怔怔望着女儿，似是才反应过来她的不对劲。
毕竟以前女儿每次见到他，都会跟只小百灵一样，绕着他叽叽喳喳。
「应激后失语症，满意了吗？多的百分十是女儿的精神损失费。给你三天时间签字，不然就起诉离婚，到时候你损失的，可就不止百分之六十了。」
顾明宇眼中闪过类似愧疚的情绪，想上前抱抱女儿，却被沈清茉母子扑了个满怀。
他看了看怀里的人，又望向我们母女。
这个时候，他还在衡量，还在作比较。
结果不言而喻，带着沈清茉母子匆匆离开，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不过这才哪到哪？
以后有他后悔的时候。
五年前，我怎么也没想过自己的婚姻会以这种方式收场。
我高中半路转学，很多知识跟不上，最常做的就是抱头叹气。
「笨死了你！」
这是顾时宇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宠溺和纵容。
后来我在他书房看到了一张沈清茉的照片。
穿着校服的她，抱着
脑袋一脸苦恼，嘴巴还撅得老高。
那时我突然才明白，哪有什么少年心动，不过是渣男的甜蜜陷阱。
难为他为了追我，还费尽心思。
敲门声响起，急促而密集。
陈宜翘着腿没好气，「如果是顾时宇他们仨，打一顿再放走哈！」
我也下意识以为是他杀回来了，不耐烦打开门。
不是顾时宇他们。
男人衬衫西裤，发丝凌乱，外套随手搭在脚边的行李箱上，完美诠释了什么叫风尘仆仆。
四目相对，他率先开了口，「顾时宇呢？」
我神色一缓，「有陈宜在，你觉得他能待得住？」
话刚说完，我就落入了一个暖烘烘的怀抱，柠檬的清香和男性特有的荷尔蒙味道扑面而来。
「我回来晚了。」
我身体僵直，一动也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