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了一种只能说真话的病，谎话只能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好在这种病不会对我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直到有一天老师让我照着物理书上的定义念一遍。
我竟半天说不出话来……
1
「鱼要在水里才能活。」
「鱼要在水里才能活。」
「我没有吃过猪肉。」
「……」
「我一只手上有五根手指。」
「我一只手上有五根手指。」
「我的头发是红色的。」
「……」
医生顿了顿，然后又面色凝重地说道：「我说一些你不知道的事吧，昨天我一共诊断了四十六个病人。」
「医生你昨天诊断了四十六个病人。」我重复道。
医生灵机一动，然后翻了好几页病历然后说道：「你试着猜一下有多少女性，从一开始在心里默念，并尝试说出来。」
我听从医生的话尝试说出来，但憋了很久都无法发声，直到我默念到二十一，我才终于发出声音：「有二十一个。」
医生点点头叹了口气，合上病历本后对着一旁的母亲说道：「孩子这病吧……恐怕我也治不了。」
我的母亲在一旁大惊道：「别啊！医生我儿子这难道不是装的吗？」
「刚刚我和你儿子的对话你也听见了，他身上确实出现了一些问题，但是……」
医生说着看了看我：「这孩子并没有装，也没有任何心理疾病，他是得了一种只能说真话的病。」
听到这个结论，我的母亲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连我自己都瞪着大眼睛看向医生。
只能说真话？意思是我撒不了谎了？
2
自从得了这个只能说真话的病后，我平凡的生活从此变得复杂起来，但与此同时我对于自己这病的规律也有了一些了解。
【1.我只能说真话。】
【2.说谎话时会卡住说不出来。】
【3.真话与谎话的判定取决于客观事实，无论我是否清楚这个事实。】
【4.所谓的真假只取决于过去，无法预测还未发生的未来。】
如此看来，这个只能说真话的病似乎并不会对我正常的生活带来影响，我只需要稍加注意一下自己平时的言行就可以正常生活了。
在那之后，我一如既往地去上学，就和普通人一样，除了给我看病的医生，母亲以及我自己以外没有人知道我的病。
当然，关于这种病向谁倾诉都不会相信，毕竟就连最初我母亲都以为我是装的，所以我也就没有告诉学校的同学们和老师。
但后来发生的事却超乎我的想象，也是从那之后人们都知道了，我只能说真话。
3
那一天早晨我像往常一样去上课，而第一堂课便是我最头疼的物理课，对于我来说，那些稀奇古怪的物理符号所构成的一个个公式，是最让人难以理解的人造概念。
不过即便我学不懂，我也十分钦佩那些科学家们能够让这些代表着不同意义的符号产生联系。
「阿菜，你上来把黑板上这些选择题做了。」物理老师那犀利的眼神如同利剑一般刺中了我。
听到老师的话，我空白的大脑赶紧命令眼睛尽可能地将此刻书上的文字塞进来，但是很明显眼睛虽然看了，但脑子却没记住。
我走到黑板前拿起粉笔，看着那如同天书一般的题目我不禁开始冒出汗来。
我只觉得这些一个个熟悉的中文，在我面前组合成了一条陌生的毛毛虫，甚至让我读都读不通顺。
对了！我可以尝试读出来！只要将选项代入题目读出来，如果是对的那我就能像说真话一样说出来，反之是错误的我就读不出来，就像当初医生对我的测试那样。
没想到这病在这关键时刻还能帮我一把，这样想着，我开始小声地对照题目读起来。
代入选项 A，我能明显感受到声音卡在喉咙里出不来，所以选项 A 是错的。
而代入选项 B，同样发不出声音，再代入 C 也是如此。
根据排除法正确选项就是 D 了，虽然信心满满，但是我还是下意识地默念了起来。
怎么回事？D 选项也念不出来？
我惊讶地挠了挠头，然后对着老师说道：「老师，这道题没有答案，是错的。」
嗯，这句话可以说出来，看来这道题确实出错了。
「怎么可能！」物理老师气愤地走过来一把夺走我手里的粉笔，然后把书本塞到我手里：「这道题可是书本上的定义，是物理学中基础的基础，连这样的基础题你都做不出来还敢在下面发呆神游，现在给我拿上书把定义读十遍！马上！」
我清楚自己并没有错，因为代入任何答案后我都读不出这道题目。
连我自己都没意识到，我居然开始无比相信这只能说真话的病了。
但老师那严肃的表情令我不敢再顶嘴，我只能打开书本找到定义打算读十遍就了事。
可我对照着定义张开嘴开始读时，我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甚至当我试着读另一条定义时，我依旧无法发声。
一旁的物理老师以为我在戏弄他，开始怒吼起来。
台下的同学们见我如此情况下还敢对抗老师，纷纷投来佩服的眼神。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这几条定义都是错的，或者说这本物理书从头到尾都错了。
4
「你不好好听课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还说课本上的知识是错的？」物理老师说着几乎要跳起来，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也纷纷放下手中的工作看向我们。
「老师我实话和您说吧，我得了一种病。」
我试图解释道：「我现在只能说真话，假话说不出来，那本《基础物理》里面的定义我一个都念不出来。」
物理老师此刻瞪大了眼睛，我能感觉到他此刻应该觉得我把他当猴耍。
「把你家长叫来！」物理老师气得只留下这句话。
很快，我的母亲就来到了办公室，我想她应该已经清楚我被请家长是因为那说真话的病。
「老师，抱歉啊，我家孩子确实得了这病后就只能说真话。」
我母亲说道：「这是医院开的证明。」说着母亲将证明递给物理老师。
物理老师听我母亲这样说，他也一时哑口无言，只能接过证明看着上面的诊断结果。
「不是……这……」显然这事实让他有些无法接受，但作为一名教师，他依旧秉承着相信科学的态度硬撑着说道：「你说你只能说真话，那我就来试试你。」
如果想让一个人相信一件超出认知的事情，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亲眼看见。
随后物理老师单独把我带到了一个空房间，我们面对面坐在凳子上开始进行测试，而我也将这个病的规律告诉了老师。
「既然你说那物理书上的知识都是错误的，你无法复述，那就不和你谈科学知识了，我只和你谈谈日常。」
「嗯。」我点了点头。
「我会说一些只有我自己知道的事情，而你……」
「我复述一遍，对吧？」我先一步说道：「就像我在医院里做的测试一样。」
物理老师点点头，然后说道：「我今天早上在家吃了面包加牛奶。」
我：「……」
我开口的一瞬间声音被卡住，于是我改口说道：「老师，你说谎了。」
物理老师咽了咽口水，很明显我是对的。
「我们继续，我早上出门的时候遇到了教你们语文的胡老师。」
「老师你早上出门遇到了教语文的胡老师。」我成功复述了出来。
「然后我和胡老师在一起来学校的路上，聊到了下个学期的课程计划。」
「您和胡老师一起来学校的路上，聊到了下个学期的课程计划。」
「我们一致认为，应该将剩余课程提前安排。」
我：「……」
我又卡住了，然后看向物理老师摇了摇头。
物理老师深呼吸一口气，然后想了想又说道：「我在家里的画框背后藏了私房钱。」
我：「……」
我再一次被卡住：「您的私房钱藏在画框后面……咦？老师我这句话能说出来，说明您真藏了私房钱啊？」
物理老师赶紧摆了摆手，示意我不要在意这些继续测试，很明显他此刻已经不关心被发现藏私房钱的问题了。
「我在 16 岁的时候第一次考了英语选择题满分。」
「您在 16 岁第一次考了英语选择题满分。」
「但我是蒙的。」
「但您是蒙的……您还真是厉害。」
话已至此，物理老师双手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衣角，他的头上冒出的汗珠在夕阳下闪闪发光。
「都是真的……」老师喃喃自语道。
「那当然是真的，我只能说真话。」我耸了耸肩。
「不……我的意思是，物理学是错的。」老师说道。
「错了就错了呗。」
「没有那么简单的。」
物理老师此刻很明显正处于崩溃边缘：「这说明人类从头到尾对这个世界的认知都是错的。」
说实话，我有些被物理老师的样子吓到了，面对突如其来的意义升华，我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毕竟上一秒我还认为自己只是个成绩一般的学生，得了一个有点影响日常生活的怪病而已，但下一秒我就成为了一个转折，打破人类自始至终所相信的科学真理。
5
物理学是错误的，这个消息很快就传了出来，但……比这传得更快的是我只能说真话的病。毕竟不是谁都喜欢学物理，但是谁都会喜欢听故事。
一开始人们都将其当作传闻或者玩笑相互告知，但当第一个人敲响我家门与我
交谈之后，就有越来越多的人慕名而来，其中有记者，有网红，有街坊邻居等等。
随着知晓我的人越来越多，人们也就越来越相信这个世界上真有一个只能说真话的人，而他们也总是能在一件新鲜事物上找到其蕴含的价值。
不同于我自己对这个病的定义，旁观者将我这个病看作判断事物真假的工具。
于是就有人来向我咨询他们所疑惑的事物，通过我的嘴，他们轻而易举地就能知晓事物的真相，但这样一来，我原本平静的生活就彻底被推翻了。
「我想知道我的丈夫有没有出轨。」
「我想知道我买的古董是不是真的。」
「我想知道 XXX 明星和 XXX 明星是不是真的在谈恋爱。」
「我想知道美国是不是在搞生化武器。」
……
上门拜访的人问出的问题可以说是五花八门，而我就像一个心理医生一样与拜访者单独会面，解答他们的疑惑。
甚至有那么一两次警察也找上门来，他们通过我这张嘴很快就确定了犯罪嫌疑人。
而在那之后接过警察叔叔们送来的锦旗时，我也多少有些尴尬。
除了这些人以外，最常来拜访的要数科学研究者了。
他们不像其他人那样一脸好奇，反而每个人都十分严肃，感觉他们下一秒就要把我吃了。
他们和当初医生以及物理老师一样，在听完我对自己说真话的规律总结后，一来就先找我做测试，但很明显，他们比其他人更难以接受我这病的真实性。
「可以阐述一下宇宙形成原理吗？」科研人员一来就问道。
「我……我不知道。」我听着这个问题自己都吓了一跳。
「看来确实是不能直接说出客观事实。」科研人员拿起笔记录着。
不愧是科研人员，居然正在试图寻找我所总结的规律以外的规则。
「我们找来了一些你口中所谓的错误的基础物理定义还有一些其他问题。」
科研人员说道：「我们还是想亲眼目睹和确认一遍。」
又是测试，并且还是对照实验，我打了个哈欠然后点点头表示理解，对方再怎么说也是严谨的研究员，这种测试应该是必要的。
果然在几番验证后，科研人员发现我对于一些物理现象是能够进行直观表述，可一旦将其变成相应的物理学解释，我便无法复述。
「摩擦可以生热。」
「摩擦可以生热。」
「热现象是物体内部大量分子无规则运动的表现。」
「……」
接连十几个问题下来，研究员们的眼神从严肃变成了惊恐，不过这种眼神我已经见多了，明白自己的毕生所学都是废纸，换做是谁都会崩溃。
「你们……还好吧？」我试探地问道。
研究员们似乎还没有缓过来，就像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一样。
直到几分钟后，其中一个科研人员可以说是顺口也可以说是质疑地朝我问了一句：
「如果物理学不存在，那神明就存在吗？」
「神明是存在的。」我脱口而出。
包括我在内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就连在一旁端着果盘的母亲，水果也打翻在地，时间就如同静止了一般。
不……时间好像真的静止了。
「你好，阿菜。」一个声音从我身后响起。
我转过头去，只见一个满头白发的慈祥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我身后。
「你是谁？」
「我就是你们口中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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