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科技天才，
现在是躺在 5000 万筹码堆里的尸体。
当年我用计使他倾家荡产，
如今他选择用命将我逼入绝境。
1
缅北确实有很多灰色产业，比如最为人所知的毒品和诈骗，其实也都和世界上其他地方大同小异。
但赌这一行，和拉斯维加斯与澳门却不一样。
这里总是会玩点更刺激的。
赌代表的刺激，是一夜之间从一无所有到应有尽有。
反之亦然。
赢的时候，赌客只会看到筹码是镶着金边。
但或许只有我这样的人会看到，输的时候，这些筹码背面还沾着淋漓鲜血。
我是缅甸赌场"所罗门城"麒麟厅的主理人，说直白点，就是高级叠码仔。
富豪、政要、明星、黑帮甚至军阀，小偷、骗子、毒虫、杀手甚至特工，每天都有各种人物怀着各种目的来到所罗门城。
他们总是有各种理由找到我。
有人有钱，但通过正规渠道拿不出钱。
有人权势滔天，但不想让人知道他来过这里。
有人拿着无数的欠条，但又欠着一屁股债。
有人只是单纯的骗。
又或者，是以上全部。
每天，数以千计、大大小小的叠码仔活跃在所罗门城，百万、千万级的筹码通过他们放到赌客手上，再流向赌桌。
在所罗门城玩的所有人几乎都临时或者永久地欠着叠码仔的码债。
所罗门城的股东是一位神秘的风云人物，就算是这里七个厅主理人，也都只知道称呼他万先生。
七天后是万先生的生日，他提前放话出来，这一周哪个厅的流水最高，就给那个主理人翻一倍的码粮。
这一鞭子抽下来，我们七个主理人都在摩拳擦掌。
重要的不是翻倍码粮，而是万先生的欣赏，毕竟，主理人这个位置可不是铁打的。
我的手下闻香，此时正在跟我汇报其它厅的活动情况。
「白泽厅请了东南亚最红的女星来演出，二十四小时排满，没想到那些有钱人还挺吃这一套。」
我揉揉眉头，难怪隔壁那么吵。
「还有哪家做得比较狠的？」
「凤凰厅，他们现在是每一百万泥码送五万，如果连续玩三天就提高到送十万。」
凤凰厅那个女人还真是舍得下血本，5% 的赠码，七天下来不是个小数目。
但说实话，这对客人们来说也就是一点小小的刺激。
「要做，还是得做最刺激的。」
「蒙哥，不再考虑一下？这样搞风险真能控住吗？虽然我们目前只排在第三，但差距不大，白泽厅那个只是一时新鲜，凤凰厅的活动也不一定能坚持多久。」
「以我对万先生的了解，他未定要的是这一周的流水，他想看谁最放得开。」
「那好，我去通知阿冰。」
闻香转头离开了，没过一会，我听到大厅传来一阵欢呼声。
因为她刚刚替我宣布，为了庆祝万先生生日，这七天，每一天我都会抽一位麒麟厅的幸运客户，替他还掉所有码债，如果他身上没有债，就会获得 300 万泥码。
是不是够刺激了？
我从监控器中看到麒麟厅开户的柜台上已经排起长队，闻香马上增加人手去协助开户。
凤凰厅的主理人竹叶青是个急性子，很快打来电话。
「蒙哥，你行啊，抢客人抢到大厅去了，什么时候喜欢上吃剩的边角料了？」
我当然不肯让她一个人毒舌。
「那可比不上凤凰厅的超市大酬宾。」
五个小时后，几乎所有客人都汇集在大厅。
他们贪婪地盯着高悬起来的电子屏幕。
正在上面滚动的一串串数字，就是今天所有在麒麟厅活动过的账户。
所有人都在好奇今天幸运儿到底是谁。
以及他欠了多少码债。
要知道，欠了千万以上还能从容混迹赌场的人也不是少数，要是抽到了，无疑是一夜翻身。
当然我也没有傻到用自己全副身家去讨好万先生，早就叫阿冰从后台把超过一定金额的账户剔除掉了。
肉痛一下可以，但再怎么说，我又不是来赌的。
数字停了下来。
一阵叹息后，所有人都在找那个幸运儿。
这时一个古怪的长条人形奋力挤到人群前面。
或许是造型过于惊悚，好些女士马上皱起了眉头。
我也一时有点好奇这个人是怎么进来的。
保镖立马上去将他拦住。
人形于是张着缺牙的嘴激动地喊叫。
「蒙哥！是我啊！齐越！你抽中的那个账号是我的啊！」
假如他还有双手，想必此时已经开始挥
舞起来了。
我动了动手指，身后的美女助理闻香马上靠近我的耳朵。
「蒙哥，查过了，是有这么个账户，信息对的上，只是……」
「没什么只是的，都这样了怕欠不少吧？免了就是。」
「欠 100。」
「才 100 万？」
「不是，是欠 100 块。」
现场顿时有些骚动，已经不少人在嚷嚷抽奖是作弊。
场面一时有些难看，虽然我确实在作弊，这数额低得太不给人面子了。
这到底是哪路神仙能在我手上欠下这么一点钱？
我努力想从这个"人"的脸上辨别有用的信息。
但眼前明明就只杵着一根面条似的"人棍"啊。
等等，齐越？
另一张有点英俊的脸开始在我记忆深处浮现。
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他是齐越？
2
第一次在所罗门城见到齐越是在一个温州老乡的聚会上。
那时我还不算是多厉害的叠码仔，是这种饭局的常客。
温州人是中国的犹太人，聪明敢做，天生的生意头脑会赚钱。
而且温州人出了名的抱团，他们的老乡会堪比银行，从这里常能借出几个亿的资金。
当然我能在这，最主要还是因为组局的老邱欠了我不少。
我答应老邱，今晚在座的只要有人能在我这里出码，流水的一部分就能抵掉他自己的债。
所以来之前老邱把所有人的信息都透给了我。
我记得齐越当时并不显眼，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坐在下手处。
他是搞技术的，属于高级知识分子，留学回国后开了家科技公司，现在风头正盛。
他年收入还算不错，但人很低调，基本也不碰房地产和金融。
方才我敬酒的时候，齐越也是对我最戒备的那个。
可这才哪儿到哪儿。
等到酒酣耳热，气氛正佳的时候，闻香带着一众面容姣好的服务员进来撤掉了包厢中间的隔门。
这时他们才发现，原来包厢隔壁就是赌桌。
百家乐、21 点、纸牌、轮盘、骰盅，各个项目应有尽有，甚至角落还有几台老虎机。
老邱见势举着酒杯晃晃悠悠站了起来。
「在座各位兄弟都是自己人，老哥我今天就做个主，今天内部局，输赢都烂在自己心里，出去外面谁也不会说。大家一起开心一下啊，什么烦心事都先放下，出来玩不就是图个乐嘛！」
「可是老邱啊，我们出来手上都没带钱的呀，这就干玩呀。」
老邱朝我使了一个颜色，我笑着站起身。
「各位老板，邱总是咱们所罗门城的大客户，他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今天所有的筹码我可以先出给各位，一定让大家玩得尽兴。」
桌上一个姓宋的地产商顿时嚷道。
「多少都能出？你不怕我们跑路吗？」
我笑了笑。
「您开玩笑了，在座各位都是大老板，又都是老乡，自己玩玩而已，怎么会在乎我这一点小钱。」
「可以！小老弟还算是机灵，放心，我不会欠你钱！走，玩两把！」
哄笑过后，宋姓地产商带头，一众人在美女的引导下纷纷坐上了赌桌。
老邱来到原地不动的齐越跟前。
「小齐，不上去玩玩？」
齐越连连摆手。
「我真不会打牌，打一次输一次的。」
「这是什么打牌啊，这就是赌运气好，你看见那个没，那个就是猜大小，有什么技术？那个老虎机，投币，按键，输赢立见，有什么技术？」
「可我真不会……」
「可你看这桌上还有别人吗？不能让你一个人坐在这吧？那这样，你要是不介意，跟我一起，你想下还是不想下，都看你，行吗。」
齐越拗不过，只好跟着老邱上了桌。
我使了个眼色，闻香马上将一盒筹码放在了齐越跟前。
「老板，这盒筹码您有需要就自己拿，不需要的话一会走的时候到我们那退掉就可以了。」
最开始齐越抱着那盒筹码，一副生怕掉了几枚要赔钱的样子。
但随着老邱的牌运渐顺，齐越也开始津津有味地看起牌局来。
3
包厢的牌局进行到夜深，老邱接了个电话，借故离开了牌桌。
老邱的位置空了出来，齐越自然就被顶到了前面。
闻香赶紧来到他身边。
「齐总，刚刚邱总交待了，您帮他玩几把，输了算他的，赢了算您的。」
「这怎么行，我就在这帮他看着筹码吧。」
「可按照规矩坐在台上肯定是要下注的，要不然您就随便下这个最低额的筹码。要是您信得过，我也可以帮您看看哪边赢面大
。」
「这……我还是去一边吧。」
「别、别，您可千万别走，邱总今天在这座上手气这么好，一会他回来要是发现座没了，我怎么交待呀。」
「好、好吧……我就下我自己这些，你、你帮我看着点。」
齐越开始下码，并且开始赢。
等到老邱回来的时候，齐越身前的筹码已经叠得很高一摞了。
见状他大为惋惜地叹道。
「小齐，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了，我今天这个位置这么旺，可你每次就下这么点，如果换成一万的，这一叠少说 200 万有了吧？」
「邱哥，对不住啊，我、我不会，怕输了……还是您来吧！」
「哎，不！刚才我离了这座，断了气运，怕是不太行了。我看出来了，今天你手顺，我就坐你旁边，你下，我跟你，这总可以了吧。」
「那要是输了……」
「愿赌服输，而且已经赢了这么多，大不了都输掉嘛。」
「好、好吧。」
赌局继续，齐越是越来越投入。
他开始盯着牌局喃喃自语起来。
我见过无数刚上赌桌的新手，对这种状态可太熟悉了。
这叫做"入了"，入了牌局，同时也入了迷局。
这时一个赌客，通常会把赢的把数都归功在自己，觉得自己有超乎寻常的"牌感"和技术。
而输掉的那些把数，就都只怪运气差。
这就是我总结出的经验。
一群新手中，最戒备的那个往往自视甚高，反而是最先沦陷的那个。
这夜赌局，齐越一直赢到了天亮。
结账的时候，齐越看着自己赌场户头上的 600 万大吃一惊。
闻香立马笑着向他解释。
「邱总说了，话都说出去了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他后来跟您下注赢的这些钱，都算您的。」
「这、这不好吧，这邱哥的钱……」
「我倒觉得齐总不必在意，咱们的计划还要在这待几天呢，赌这个事您也知道，如果后面邱总手风不顺了，您再还给他也不急，您已经玩了一夜，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齐越懵头懵脑的走了。
闻香转到后台房间，对着我悠悠道。
「蒙哥，你就真不怕这齐越取了现再也不回来啊？」
「这有什么好怕的，哪怕是他现在就走，也肯定会再回来。」
后面的几天，我特地交代老邱冷一下齐越。
没有老邱的引见，齐越进不了贵宾厅，只能在大厅不咸不淡地随便玩玩，虽然一直在赢，但倍率并不高。
温州团走的时候，我特意买了很多礼物送行。
其中给齐越准备的，主要是给他老婆孩子的东西。
这时，我能看到齐越的眼睛里已卸下了对我的戒备。
齐越走之前，把账户上的 600 万取现后原封不动全部还给了老邱。
闻香直到回头算完账才恍然大悟。
算上齐越这笔，还有前面温州老乡会的流水，老邱这回一共在我这结了将近 2000 万的账。
可最后还欠着 1000 万。
「蒙哥，闹到最后你这是左边口袋进右边口袋啊！可是你就怎么肯定老邱不会赖账呢？」
「老邱家里的生产线一条将近 4000 万，这样的生产线他足足有 20 条。他欠我钱不是因为没钱，而是因为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欠我钱而已。」
我从牌堆里随手抽出一张翻开，梅花 ACE。
「而且，所有在我这借钱的人都觉得，总有一天他不仅会把以前输的全赢回来，还会赢到他想要的那个数。」
老邱最多的时候，在我这赢过一个亿。
可他还是不满足。
或许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那个数到底在哪。
4
第二次在所罗门城见到齐越是一个月后。
这次他是到了这里之后，自己拨通了我的号码。
我们约在了一个酒吧见面，俩人都点了酒。
齐越显得有些疲惫，掏出一根烟哆哆嗦嗦抽了起来。
明显是刚学的。
「蒙哥，你能不能借我一千……哦不，五百万？我那边有个别墅，肯定值这个价。」
「没问题啊。」
听我答应得爽快，齐越的眼睛马上亮了起来。
「不过，齐总您也知道，我不是银行，只是一个叠码仔。我可以出码给您，但那是泥码。您需要靠自己的本事，在赌场里把这个泥码洗成现金码，这样可以吗？」
「可以，我知道的，老邱说这就是你们的规矩。」
「那我们签合同吧，五百万够吗？还是就您最开始开口的一千万更合适？」
齐越掐掉了抽一半的烟，狠狠地点点头。
「一千万吧，谢谢蒙哥
。」
赌场里永远灯火通明，窗帘紧闭。
看不到阳光划过，感觉不到时间流逝。
赌徒的眼睛里只有下注，牌点，走码，签单。
齐越这次扎进赌场，彻夜无休的赌。
累了就到贵宾厅的休息单间睡会儿，饿了就在贵宾厅点些小食充饥。
赌到最后连闻香都不禁给他取了个外号叫"齐铁"。
得益于深厚的数学功底，齐越的赌技其实还算高明。
他尤其喜欢赌扑克纸牌这类需要一些概率知识的玩法。
第一天齐越手上的筹码曾经翻了一倍。
但显然，这还没到他想要的那个数。
第二天，齐越曾经把筹码输到过 50 万。
但第三天他又翻了盘。
最高峰的时候，齐越手上有过三千万的筹码。
三天赚两千万，这就是赌。
在输掉所有筹码那把之前，齐越曾接过一个电话。
接完之后他就选择了一把梭哈。
一把输三千万，这也是赌。
齐越抵掉了别墅和公司所有股份还债。
换句话说，白手起家的他一无所有了。
闻香对此颇为感慨。
「蒙哥，刚才我和齐越聊了一会儿，你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来赌吗？」
「哦？为什么？」
「他不是开了个科技公司吗？被合伙人坑了。他需要在三天内凑齐五千万买合伙人的股份，要不然公司就落在别人手里了。」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还说老家有个祖宅，现在心灰意冷想回去养老。要我说他就是一个书呆子，他不被骗谁被骗？」
说完闻香走出办公室去，她要去机场接下一趟的客人。
我看着齐越抵押股权的合同与文书，从桌上的牌堆里随手抽出一张翻开，方块 K。
我拨通了伍默的电话。
「伍律师，股权抵押合同我已经拿到了，你那边钱什么时候可以到账？」
是的，恐怕齐越永远不会想到，他以低价抵押给我的股份，回头就被我高价出手。
「阿蒙先生，你这边的赌局赢得比我想象中快。第二笔款三个小时内到账，可以吗？」
「OK，我派人专机把合同原件送到你那边。」
「好的。至于第三笔款……就看我这边的赌局情况了。」
「祝你好运。」
「也祝你好运。」
我的祝福十分真心，因为我跟伍默的这次交易，真正大头的正是他赌赢之后我们俩五五分账的第三笔款子。
两个月前，当伍默知道有国际上的大客户有意收购齐越公司的时候，这个局就布开了。
伍默趁消息还没传开，抢先找到齐越和他的合伙人，提出收购意向。
伍默的出价远高于公司市值，轻而易举打动了合伙人，但齐越坚决不同意，他把公司视为命根，宁愿变卖家产买下合伙人手中的股份。
抢先收购对于伍默来说也是一种赌，他不想付出更高代价，于是便联系到了我。
当初温州老乡会二十几个人的赌会，看似与齐越毫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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