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3 年，核污水排放后，海洋生物严重受损。
吃掉被污染的食物，人体开始发生变异。
我爸爸是第一批畸变的感染者。
1
三天前。
凌晨六点整，我在熟睡中惊醒。
我听到妈妈歇斯底里地大声尖叫。
「晓玲！快跑！」
我冲进爸妈的房间。
只见爸爸双目猩红，皮肤紫青，双手不停地抓挠着喉咙，嘴巴里发出咳痰的沙哑声。
我惊恐地拉住他的胳膊，试图唤醒他的理智。
「爸！你怎么了？」
爸爸一脚踢开我，他的力气变得极大，指甲抠进伤口，扯掉血淋淋的皮肉。
鲜血顺着脖子染红了爸爸的睡衣。
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的，抓烂了脖子，又开始撕咬自己腿上的肉。
「晓玲！」
妈妈拽着我的胳膊往外跑：「你先去外婆家住！妈妈留下照顾你爸！」
我回头看向爸爸，内心惊愕又恐慌。
「如果你联系不上妈妈，千万别回家！」
妈妈塞给我一部手机，把我推出家门。
「啊——」
不等我回过神来，对门的邻居家响起了撕心裂肺的尖叫。
我循声望去。
只见房门大开，一个浑身鲜血淋漓的中年妇女拼命往外逃跑。
「阿姨？」
我大为震惊。
她张开嘴，含糊不清地说道：「救我，救救我……」
紧接着，她的丈夫和儿子从客厅狂奔而出。
他们和我爸一样，喉咙处一片血淋淋地溃烂，四肢被撕咬得破皮烂肉。
我意识到危险来袭，拔腿就跑。
整个楼栋里都是野兽般的哀鸣。
一声声痛苦的嚎叫，无比惊悚。
小区里乱窜着的逃命居民。
我拿出手机，拨打求救电话。
听筒里的提示，一直是忙线。
耳边响彻着陌生人的哭喊声。
我记着妈妈的话，直奔小区门口，打算去外婆家。
正门聚集着一群人叽叽喳喳。
我跑过去一看，铁丝网状的栅栏围堵在小区的正大门，将出入口完全封死。
门外是警车和安保，一边维持秩序，一边举着大喇叭播放录音——
「因发现不明原因传染病，为保证居民的人身安全，绿苑小区暂时封闭管理，请大家配合。」
一名西装革履的男子大声喊道：「我今天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会议！工作损失，你们承担吗？」
一位穿着花衬衫的大娘双手掐腰：「我老妈瘫痪在床，我要去医院开药！没有传染病的居民应该正常出行！」
其他居民随声附和。
突然封锁小区，很多人来不及提前安排。
门外的保安一脸无奈，扯着嗓子，不停地解释着：
「不只咱们小区被封了，全市所有小区都禁止通行，这次的病毒非常严重，我们也是听从上面安排。」
我拿出手机刷新一看，热点新闻被我们这座沿海城市占满了前三。
【未知病毒席卷海城，感染者如同丧尸。】
【昨夜凌晨，海城医院惊现暴乱，一名急诊患者咬死护士。】
【海城紧急封控，全市只进不出。】
同时，网上一段视频被四处流传——
监控中，几名护士推着担架，飞奔向手术室。
患者的喉咙被挠得皮开肉绽，大片的鲜血染红了上衣，四肢被啃食掉大块血肉。
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双手还在不停地抓挠血淋淋的脖子。
忽然，他眼白一翻，一把抓起护士的手臂，狠狠咬下去。
担架失控停下。
周围的人惊声尖叫。
患者好似得了狂犬病的疯狗，比丧尸的速度要快，行动和丧尸一样，见人就挠，抓人就咬。
医院顿时陷入混乱。
视频戛然而止。
我愣在原地，脑海中回忆着爸爸的模样，与监控录下的发疯患者，完全一致。
所以……爸爸是感染了未知病毒？
我担心起妈妈的安危，马上拨打家里的电话。
无人接听。
耳边的争吵声愈发强烈。
就在双方快要动手打起来的关键时刻，人群中发出一声恐惧的呐喊：「啊！你干什么！」
只见那位西装革履的男子，双手抓住自己的脖子，力度极大，指甲抠进皮肉，鲜血飞溅。
他的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号叫声，好似野兽濒临死亡的哀鸣。
人群立马散开。
不知谁喊了句：「这男的感染病毒了！他和视频里的丧尸症状一样！」
大家怔愣一瞬，拔腿就跑。
我跟着逃窜的人群往回跑，躲在单元门内。
与我同路的逃难者，还有刚才叫嚣的大娘。
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自言自语着：「原来丧尸真的存在，我老妈还在等着用药，怎么办？」
另一位邻居说：「先回去躲着吧。」
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恐慌。
明明前一刻还是完全正常的人类，短短几分钟就会变成咬人的丧尸。
我的心底生出一阵恶寒。
如今，外面不安全。
我不知道谁处于病毒的潜伏期。
上一分钟和你说话，下一分钟直接发病。
我只能回家。
2
我家住六楼，顶层。
一梯两户。
对面邻居家房门大开，地上凝固着几摊模糊的血迹，阿姨一家三口已经不知去向。
我家恰恰相反，大门紧闭。
砰砰——
我敲了敲门。
无人应答。
我记得妈妈说过：如果联系不上她，千万别回家。
可惜，如今小区全面封锁，外面逃窜着感染者，我无处可躲。
哒哒哒——
楼道里响起了一阵怪异的脚步声。
像是手脚并用，野兽一般向上攀爬。
我心生恐惧，万一对方扑过来撕咬我，后果难以想象。
我立刻掏出口袋里的钥匙，打开大门，侧身钻了进去。
关门的一刻，我看到走廊拐角处，爬上来一个鲜血淋漓的女人。
她蓬头垢面，正是住在对面的阿姨。
还好我躲得快。
我暗自庆幸。
客厅静悄悄的。
茶几上的水果散落一地。
电视里播放着时事新闻。
遥控器掉在沙发的一角。
「妈妈？」
我轻声呼唤。
「晓玲？」
虚弱的声音来自于我的卧室。
我飞奔过去，推门而入。
妈妈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体依靠着墙壁。
她的手腕处有一排明显的咬痕。
牙印很深，皮肉外翻，污血顺着皮肤流到手背上。
「你怎么回来了？我不是说过，让你去外婆家吗？」
妈妈恼怒地责备我。
她的声音有气无力。
我翻出医药箱，一边给妈妈的伤口消炎、包扎，一边解释外面的情况。
「妈，我出不去了，全市小区都封闭管理，发疯的感染者到处乱窜，见人就咬。」
妈妈绝望地闭上眼睛，泪水滑过她苍白的脸颊。
只是难过了一瞬间，妈妈立马恢复理智。
「晓玲，别管我了，刚才我和你一样，幻想着你爸会好起来，结果被他狠狠咬了一口。」
我鼻尖泛酸，没有应声。而是把包扎好的纱布，系成漂亮的蝴蝶结。
「妈妈的身体在发生变化，喉咙很痒，好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嗓子眼筑窝，双手充满力量，恨不得挠烂了脖子。」
说这番话的时候，我看见妈妈的手指僵硬扭曲，呈现出鸭蹼状，有一种黏稠的液体粘连在指缝之间。
我终究没忍住，捂嘴痛哭起来。
明明昨天还是相亲相爱一家人。
一夜之间，我的爸妈都成为病毒的牺牲品。
我甚至不知道怎么做，才能挽救他们。
妈妈擦了把眼泪，推开我，表情严肃又沉重。
「晓玲别哭，你听好了，妈妈嘱咐你几条，一定要记住——
「一、你爸被反锁在大屋，你把我反锁在小屋，无论发生什么，不要给我们开门。邻居求救不要管，小区群里别说话。
「二、存折和证件在客厅的保险柜里，密码是你生日。你拿出来放进背包，还有手机和充电宝，随身携带，睡觉都抱着，做好逃跑准备。
「三、现在你去厨房和厕所囤水，所有电子设备充电。感染者越来越多，小区可能会停水停电，不要泄露家里有水有电。
「四、冰箱的食物够你吃十天左右，保质期长的食品留着最后吃，比如方便面、饼干、坚果等，不能暴饮暴食，防止食物短缺。
「五、如果有机会获救，不要提起我和你爸。救援人员得知你和我们一起生活，一定会怀疑你被病毒感染，极有可能放弃救你。
「六、生死攸关，末日来了，别相信任何人。你只能相信自己，你是妈妈这辈子最大的骄傲，一定要活下去。」
我用力点点头，将妈妈的话铭记于心。
妈妈的瞳孔开始泛红。
她的手臂扭曲折叠，以诡异的角度抬起来，长长的指甲抠进了脖子的皮肤。
「快走！锁门！」
这是妈妈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泪流满面，夺门而出。
囤水！
充电！
我谨记妈妈的教诲。
电视机里播放着海城新闻——
昨日凌晨，海城发生一起骇人听闻的恐怖案件。
经初步调查，事情起因于核污水的排海恶行，导致海洋生物严重受损。
鱼类、虾类、贝类等发生基因突变，肉质中含有放射性物质。
奸商们为了赚钱，低价收购，谎称是合格的海产品，高价出售。
吃了被污染的食物，人类便会感染未命名的新型病毒。
目前专家研究，病毒会攻击人类的大脑，致使人体发生变异。
同时，呼吸道会出现奇痒难耐的症状。
并且，这种病毒与「丧尸」极为相似，依靠着抓伤和咬伤，在人群中传播。
请海城的居民足不出户，尽量避免与人接触，等待救援。
针对此次突发事件，上级已成立专家组和调查组，聘请相关人士研究应对方案。
镜头一转——
海城的街头遍地狼藉。
流窜在马路上的感染者步伐僵硬、目光呆滞，脖子处一片血肉溃烂。
所有的居民楼都闭门关窗，小区内一片萧条。
一批批救援车驶入城市。
车内的喇叭反复播报着一句话：「病毒无情人有情！绝不放弃每一人！」
救援人员全副武装，将感染者麻醉，拉去附近的定点医院化验。
我窝在沙发里，默默地看着电视里的画面，内心再次燃起希望。
虽然，前路是危险的，病毒是可怕的。
但是，我们的国家很强大，救援人员正在加班加点，竭尽全力挽救我们的生命。
或许，医疗科技发达，能够研究出解药，治好感染者。
那么，我的爸妈还有救。
3
核污染爆发了新型病毒的第四天。
海城已经停水停电。
我看不到电视机里斗志激昂的新闻。
我听不见楼下保安大爷的高声安慰。
外面一片死寂。
安静得仿佛随时迎接世界末日。
手机还有百分之八十的电量。
充电宝已经没电了。
我不敢轻易打电话，更不敢看视频。
卧室里时不时传出诡异的怪响。
那是我的亲生爸妈，它们用尖锐的指甲挠着门板，发出刺耳的滋啦声。
我压制住想要打开房门的冲动，捂住耳朵，告诫自己听不见，听不见。
冰箱里的食物被我吃掉了一半。
冷冻仓的肉类全都化了。
电磁炉不能用。
小区的燃气早就切断了。
我家又没有煤气罐。
我望着一块块生肉，无法煮熟，真的不忍心扔掉。
还好，我提前存了几盆自来水。
我把肉泡在冷水里，希望能延长保存期。
夜晚来临。
窗外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活像是人间地狱。
没有光亮的世界，被黑暗完全吞噬。
我躺在沙发上，把珍贵的手机开机。
这是我联系外界的唯一工具，证明我还有未来，生活还有盼头。
小区群里充斥着绝望——
四号楼 302 户：「我家没有囤食物，谁能给我拿点吃的？我出一百，买一包方便面。」
五号楼 101 户：「谁有能喝的水？我出价二百，买一桶矿泉水喝。」
三号楼 602 户：「现在物资紧张，你花一千两千，都买不到吃的。」
一号楼 202 户：「我去邻居家偷走了火腿肠、饼干、泡面，楼上两户病毒暴发第一天就死了。」
二号楼 401 户：「你不怕他们的食物都感染病毒？再传染给你？」
一号楼 202 户：「总比活活饿死强！」
兴许是这户居民打开了新的出路。
当晚，我听到死寂多日的走廊，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我悄悄靠近大门，趴在猫眼儿前，往外看。
两个人戴着鸭舌帽和口罩，背着书包，拿着手电筒，鬼鬼祟祟跑进对面阿姨家。
他们想搜刮食物。
我静静等待了半个小时。
他们出来时，瘪瘪的书包满满登登，手里还拎着两桶矿泉水。
对面邻居原本是一家三口，孩子读初中，所以家里准备的食物很多。
看样子，这两人是大收获。
然而，人心不足、贪婪不止。
他们尝到了甜头，又将魔爪伸向我家。
砰砰砰——
一阵剧烈的砸门声。
「没人住吧？」
「撬开门锁看看！」
两个人的对话传进我的耳朵
里，我顿时心生恐惧。
我家有囤水，有食物。
如果他们抢夺，我一个人胜算极低。
万一我被杀了，眼下，末日来临，救援人员忙不过来，根本无人管我。
等我的尸体发臭生蛆，只会被判定为感染病毒导致的意外死亡。
伴随着门锁被撬动的声响，我立刻拔高音调。
「有人住！你们干什么？想私闯民宅？」
二人的动作一停。
矮个男子说道：「小姐姐，你家有吃的吗？分给我们点！」
我真想说：做人别太贪心。
可转念一想，如果被他们发现，我知道了他们偷走邻居的食物……万一对方产生灭口的心思，我更危险。
毕竟生死攸关的时刻，人性的恶会被无限放大。
「我没有食物！」我大声喊。
高个男子不依不饶，叫嚣着：「打开门！我们要搜查！小姐姐你一个人住？」
「我们有水，小姐姐想喝一杯吗？」
二人的话里话外，充斥着龌龊和猥琐。
我正打算破口大骂。
卧室里突然传出来一声干哑的怒吼。
「赶紧滚蛋！老娘杀了你们！」
是妈妈！
我大吃一惊。
与此同时，我看到猫眼外的两人瞬间怂了，背着包奔跑下楼。
我跑到小屋门口，抓起钥匙。
妈妈她还活着！
她还知道保护我！
「晓玲！别动！」
妈妈趴在门缝处，哑着嗓子说：「别开门，万一我失去理智，可能会伤害你。」
我压抑多日的情绪一下子崩塌了，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流。
「妈妈！你饿不饿？我给你送点吃的，再锁上门，好不好？」
我的语气几乎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