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是远近闻名的圣母婊。
我准备自杀时，她还在苦口婆心劝我嫁给强奸犯：
「刘强也是一时冲动，为什么你就不肯给别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如果不是你非要报警，他怎么会被判五年？」
再一睁眼，我重生了。
重生到悲剧发生的前一天。
1
「你刘叔打了这么多年光棍，看着也怪可怜的。」
「都是乡里乡亲，你有空去陪他说说话，也算是做件善事。」
我妈一边给舅舅的儿子纳鞋底，一边嘱咐我。
像是全然没注意到，我身上穿的棉服已经破破烂烂。
提起刘强，我几乎抑制不住那股想杀人的冲动。
「妈，刘强为什么打光棍你心里不清楚吗？」
「要不是他酗酒家暴，把郑姨打到流产，他会一直打光棍吗？」
「郑姨当时浑身是血，如果她后面不跑，早就没命了，你怎么会同情刘强这种人渣？！」
一听这话，我妈放下手头的活计，脸上的表情颇为不满：
「你这孩子，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刘强当时因为什么打你郑姨，谁也不知道。再说了，他现在都这么惨了，你怎么还揪住以前的一点错处不放？」
「你这不是受害者有罪论吗？妈……」我有些愤愤不平。
我妈却直接打断我的话：「行了，让你去你就去，妈还能害你不成？」
说完，我妈又低着头忙活起来。
从小到大，我妈一直都是这样。
她一向心肠软，又坚信吃亏是福，所以做善事几乎是她人生的唯一准则。
舅舅要结婚买不起房，她把爸爸留下来的镇上的房子让给他们一家人住。
邻居的婆婆出了车祸，她把双腿瘫痪的老人接到家里伺候。
流浪汉来村里要饭，她把家里本就不多的积蓄全都捐出去。
……
我妈心甘情愿地为别人付出一切，最后只是换来人家轻飘飘的一句「心善」。
可即使如此，我妈还是乐此不疲。
好像别人的认可比她自己的幸福还要重要百倍千倍。
2
上辈子，就因为我妈爱做好事，我没少吃苦受罪。
但这一切我都默默忍受了下来。
因为从小老师就告诉我们，只要能考上大学，离开这个小山沟，靠自己努力打拼，日子总会好起来。
我一直努力学习，成绩也始终名列前茅。
就在我以为快要迎来人生的曙光时，突如其来的一件事却彻底改变了我的命运。
起因是我妈不知怎么回事圣母心发作，可怜村里打光棍的刘强。
刘强年轻时酗酒又家暴，把怀了孕的老婆活活打到流产。
村里人去劝，他还放狠话，说自己老婆他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后来老婆受不住跑了，旁人看他德行太差，也不愿帮他说媒。
一拖再拖，他就成了年近五十的老光棍。
刘强因为不受村里人待见，就时常找我们这些小孩子说话。
但他接近我们，也不是出于对孩子的喜爱，而是带着骚扰的意味。
每次放学时，刘强都会一脸猥琐地守在村口，饥渴的双眼死死盯着女孩子不放。
有时还会伸手拦下落单的孩子，嘴里嘀嘀咕咕说着下流不堪的话。
有次，刘强哄骗了一个年纪小的女娃娃，急不可耐就要往自己家里带。
万幸女孩家人及时赶到，女孩的爸爸把刘强揍得鼻青脸肿。
从那以后，家家户户都叮嘱自家孩子，一定要离刘强远远的。
只有我妈，她听说了这事，不仅不生气，还一个劲地叹气。
她说刘强真是可怜，一个人过活，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能说说话。
又责备女孩的爸妈反应过度，他或许只是喜欢小孩子也说不定。
我以为我妈只是随口感叹两句。
虽然心里有些愤怒，但也没有搭理她。
毕竟，我对我妈的圣母心已经习以为常。
就算我和她争辩，也改变不了她的想法。
3
但我没想到，我妈并不是随便说说。
她是真心实意觉得刘强可怜，还想着为他做些什么。
我当时读高三，正是最要紧的关头。
我妈却一直在我耳边念叨，刘强的日子过得有多悲惨。
我要温习功课，就随口敷衍了两句。
我妈像是想到什么好主意，一脸期待地跟我说：「晴晴，你看你刘叔这么喜欢孩子，你有空去陪他聊聊天吧」
闻言，我果断拒绝了我妈。
刘强那种恶心的人渣，我妈这样说简直是把我往火坑里推。
可我妈没有轻易放弃。
她沉浸在自己被众人夸赞的幻想中，一心要帮助她眼里的可怜人。
4
后来，总算被我妈找到机会。
月考成绩出来，我照旧是班级第一名。
我妈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忽视我。
她拿着我的成绩单仔细端详，说我真给她长脸，还主动提出要去参加家长会。
要知道，我妈平时都是忙着做好事，根本没空管我。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母爱感动到不行。
也因此，迷迷糊糊答应了我妈提出让我去看看刘叔的要求。
出发前，我也曾想过反悔。
但我妈一个劲告诉我，我这么自私冷漠，以后就算考上了好大学也不会幸福。
又信誓旦旦说，我做了好事，她也会喜欢我。
为了能得到我妈的认可，我还是硬着头皮去了刘强家里。
……
悲剧发生后，我像丢了魂一样回到家里。
我妈却对我身上的伤痕置若罔闻，她一脸欣喜地看着我：「怎么样，晴晴，你刘叔开不开心？」
「妈说得没错吧？你就是平时太缺乏同情心了，妈让你多做善事也是为你好。」
我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妈，我……我被强奸了，是刘强……」
5
我妈怔愣地看着我，似乎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她眉头一皱，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我：「周晴，你什么时候学会撒谎了？」
「我让你去做好事，你不想去就算了，还编出这种借口，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一点都不知羞耻啊？」
我强忍耻辱，颤抖着把身上的伤口一一露出来给我妈看。
我妈满脸难以置信，喃喃说着：「这不可能，刘强这么可怜，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
「这中间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突然，我妈像是想到什么：「晴晴，你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刺激到刘强了？不然他怎么会这么对你？」
我看着我妈，心里感到无比绝望。
我妈宁愿帮着外人说话，都不会心疼我。
哪怕我才是受害者。
我彻底寒了心，拖着疼痛不堪的身子往外走。
我妈挡在我前面：「晴晴，你要去哪儿？」
我心如死灰，面上却意外地平静：「报警，我要让刘强付出代价！」
我妈慌了，紧紧扯着我不肯放手，就差给我跪下：
「晴晴，晴晴，不能报警啊，要是报了警，刘强肯定要去坐牢，他这么大年纪，又没个家里人，你报警不是等于让他去死吗？」
「你听妈一句劝，你可别把事情做绝了呀，这么恶毒是要遭报应的。」
6
「周晴，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明天去陪你刘叔说说话，他一个人过日子，看着怪叫人难受的。」
我妈的话把我从回忆中唤醒。
再一次听见我妈说这句话，我没有像上辈子那样，一味顺从她的心意。
「妈，我还要上学，哪有空呀？你每天在家，怎么不去陪刘叔说话？」
「再说了，你手脚那么麻利，还能顺便替他做做家务。」
这话一出，我妈有些语塞。
她支支吾吾半天，最后挤出来一句：「你刘叔喜欢孩子，我去陪他说话干什么？」
我瞧着我妈，她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嫌恶。
原来，我妈也讨厌刘强这个猥琐的老变态啊。
不得不说，我妈还真会慷他人之慨。
上一世我不愿意去刘强家，我妈就说我冷漠无情。
可明明是她自己同情刘强，却要借别人的手来施舍同情。
我乘胜追击：「妈，要我说，你就是假好人。」
一听这话，我妈急了：「晴晴，我到底是不是好人，十里八村可都是有目共睹的，我要不是出于好心，怎么会让你去看望刘强？」
「你就这样说你妈？你简直是个白眼狼。」
「妈，你要是真的同情刘强，只让我去陪他说话有什么用？」
「照你的话说，他一个人生活，又没人给他做饭，又没人给他洗衣服，我就是去看他，也解决不了问题啊！」
「你那么可怜刘强，就该去他家里照顾他，不然光是嘴上说说，算什么好心？」
我妈被我说得哑口无言。
7
正巧，隔壁王婶来我家借东西。
我一把拉住王婶，脸上满是无可奈何：「王婶，你快劝劝我妈，我妈她善心发作，一个劲说刘强可怜，非要去他家给他洗衣做饭，我拦都拦不住！」
一听这话，我妈赶忙示意我别乱说话，又冲着王婶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她婶子，你……你别听晴晴瞎说，没有的事。」
王婶是个直性子，嗓门又大
，一听说我妈要去照顾村里人人厌烦的刘强，眼睛瞪得老大：「晴晴妈，你闺女说的这是真的？」
我妈下意识就要反驳。
我飞快把上辈子所有伤心事都想了一遍，努力挤出几滴眼泪：「王婶，你还不知道我妈吗？她就是心善，为人又低调，就因为怕大家都知道，她才跟我说打算偷偷去照顾刘强的。」
王婶点点头，表情也从愕然变为恍然大悟：「晴晴妈，要不大家都说村里你觉悟最高呢？那刘强都邋遢成什么样了，身上的虱子从来没断过，衣服三个月也不带换一次的，我挨着他都直犯恶心，你竟然要去照顾他。啧啧啧，这世上还是像你这种好人多啊！」
我妈脸色有些不好看。
可王婶把她架起到这么高的位置上，我妈一时之间也说不出拒绝的理由。
毕竟我妈在村里可是出了名的老好人。
要是她也跟大家一样嫌弃刘强，那以前好心的形象可就彻底崩塌了。
我妈瞧着王婶对她止不住地感叹，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看着王婶对我妈半是真情半是假意地夸赞，我不禁有些想笑。
连王婶性子这么直的人都觉得我妈不可理喻，在这里拐着弯地嘲讽我妈。
8
眼见王婶要离开，我故意苦着脸哀求王婶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王婶嘴上连连答应。
可我知道，这事不用到明天，村头到村尾就会传遍了。
村里人闲暇时最爱说些八卦解闷，更何况是去照顾刘强这么离谱的事。
王婶走后，我妈怒气冲冲地质问我：「周晴，你这孩子怎么满嘴谎话？我什么时候说要去照顾刘强了？」
我一脸委屈地看向我妈：「妈，不是你自己说刘强可怜的吗？我以为你这么心善的人，肯定不会眼看着别人受苦不管的。」
「难道你也跟那些没有同情心的人一样冷漠吗？还是说，其实你心里也嫌弃刘强？」
我妈被我噎得说不出话，干脆板着脸不理我。
……
第二天，村里就有风言风语传出。
我妈骑虎难下，只好忍着恶心时不时去刘强家里替他洗衣做饭。
村里人都交口称赞，说我妈是百年难遇的大善人。
可我明明听见他们在背地里讥讽我妈，说她脑子里缺根弦。
自己家的事都管不过来，还到处跟着掺和别人的事，简直是有病。
9
这天，我妈照常去刘强家给他做饭。
回来时却灰头土脸，脸色惨白。
原本齐整的衣服也被扯得七零八落。
我学着上一世我妈的语气，笑着问她：「妈，怎么样，刘叔对你做的饭满不满意？有你去照顾他，他是不是很开心？」
提到刘强，我妈浑身颤抖了一下，似乎有说不出的恐惧和厌恶。
她眼眶通红，语气中满是怨恨：「老天爷，我好心去照顾刘强，他怎么能对我做这种事？」
「不，不应该是这样，做好事为什么没有好报？」
「这个畜生啊！报警，对，我要去报警，我要让他不得好死！」
我急忙拦住我妈：「妈，到底怎么了？你说呀，为什么突然要去报警抓刘叔？」
「他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要我说，说不定刘叔也是一时冲动，你就不能给别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吗？」
「都是乡里乡亲的，妈，你的心怎么这么狠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恶毒了？」
我有样学样，把上辈子我妈对我说的话全都还给她。
我妈蒙了，似乎不敢相信唯一的女儿竟然会一心帮着外人说话。
她狠狠把我推开，拿着菜刀就要去跟刘强拼命。
10
我冷眼看着我妈发疯，心里不禁想起上一世我被强奸后，我妈变着法地劝我嫁给刘强。
当时我要去报警，我妈死活拦着我。
为了阻止我出门，甚至把我锁在屋子里。
连学也不让我上。
我趁她不注意才偷偷溜了出去，后来是老师带着我报了案。
宣判结果出来，刘强被判了五年。
我妈却同情心泛滥。
又是怪我不该执意报警，又是同情刘强一大把年纪还要去牢里吃苦受罪。
她还在刘强的百般乞求下，做主让我原谅这个强奸犯。
最后更是口口声声说，刘强已经知道错了，如果不是我一意孤行，他也不会落得这么一个凄惨的下场。
还主动提出让我嫁给刘强，照顾他后半辈子，弥补自己的过错，求一个心安。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我妈就各种要求我善良宽容。
可是落到她自己头上，我妈却一点都不能容忍。
她平时一直跟我宣扬的那套做善事的理论，此刻也荡然无存。
原来巴掌不落到自己脸上，
真的感觉不到痛啊。
11
最后，我妈到底还是没有去报警。
因为我跟她说：「妈，你这个在十里八村都出了名的大好人，要是做出把同村人给送进牢里这么歹毒的事，你说村里人会怎么看你啊？」
「刘叔都这么可怜了，你真要这么狠心吗？」
「你听我一句劝，你可别把事情做绝了呀，这么恶毒是要遭报应的。」
我妈满脸不甘地看着我，似乎对刘强已经恨到了骨子里，恨不得扒他的皮喝他的血。
可她心里终究还是更看重心善的名声。
为了这个虚无缥缈的头衔，她宁愿吃了这个哑巴亏。
我妈冷静下来后，又开始自言自语：「我做的是好事，我怎么会有错？不，我没做错。」
真是没救了。
我摇摇头，不想再理会这个近乎疯狂的女人。
做好事是没错，可要是没有道德底线，连恶人也不分青红皂白地帮助，那就是助纣为虐。
12
我以为经过这事，我妈受了不小的打击，应该会消停不少。
没想到她很快又坐不住了。
眼看着临近高考，我妈却主动给我揽活。
她絮絮叨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