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 po 文被请进局子里喝茶。
正巧遇见回局里的靳燃。
他同事憋笑:「靳队,你侄女写的东西,你来看一眼吧。」
他扫了眼电脑上的东西,神色晦暗:「公事公办吧。」
批评教育了一夜,我被放回了家。
靳燃在停车场堵住了我:「解释一下,你文里的男女主。」
我点了根烟,无所谓道:「不让我碰,还不让我想想了?」
靳燃喉结一滚:「时微,你喊我什么?」
「小叔。」
1
我苦恋靳燃多年无果。
闺蜜见我要死不活,以我和靳燃为原型,写了一篇 po 文。
闺蜜写 po 文是有天赋的。
她笔下。
靳燃要多离谱就有多离谱,看得我小脸蜡黄。
我狠狠地代入了,看得口水直流。
谁想到,闺蜜被人举报。
可被请去警局的却是我!
很好,臭女人用的我的信息注册的作者号。
2
警局里,警察例行公事地问我姓名、电话号码、家庭住址。
我一一回答。
「咦,你是时微,靳队的侄女?」
我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是不是。」
丢人丢警局来了,哪能承认?
对方笑:「小黄文都敢写,别不敢承认呀。」
「你知道这种行为叫什么吗?」警察叔叔上一秒还在笑,下一秒严肃道。
我点头如捣蒜,诚恳认错,并表示这东西没有盈利,纯纯是为爱发电。
「发表了就不行,已经构成传播淫秽色情罪了,而且你以靳队为原型,更是严重损害了人民警察的形象,你知道会有什么严重后果吗?」
「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我交罚款,我写检讨。」
许是看我认错态度诚恳,对方没那么凶了。
「同志,我会进去踩缝纫机吗?」我弱弱地问。
对方刚想回答,忽地抬头往身后看了一眼,「靳队。」
我梗着脖子回头一看,脸色大变。
靳燃!
Po 文男主来了。
「时微?」
靳燃逆着光站着,身形挺拔,眉眼俊朗。
他同事憋住笑:「靳队,你侄女写的东西,你来看一眼吧。」
「现在的小孩啊,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越是禁忌的东西,就觉得越刺激,都学坏了。」
靳燃过去,单手撑在电脑桌上,另外一只手握着鼠标。
越看,他脸色越阴沉。
他那张隽美的脸镀了一层寒霜,浑身上下透着无形的威慑。
也是,平日局里的高岭之花,被人这么 yy,搁谁谁不气?
许久,他才从电脑里抬起头,晦暗不明地盯着我。
目光里丝毫不掩饰的愤怒,失望,鄙夷……
他应该,更讨厌我了。
我张了张嘴,到嘴边的「小叔」两个字没喊出口。
「公事公办吧。」
3
因为第一次写,且我认错态度良好。
被批评教育了一整夜后,我被放回家了。
在停车场等闺蜜来接时,一辆黑色 Jeep 停在我面前。
车停稳,靳燃开门下来。
他换了常服,清爽利落,脸上线条凌厉,一双眼睛深邃不见底。
我不太能判断靳燃是否在生气。
我从认识他开始,他就是这样。
我从来看不穿,他在想什么。
好像也没有什么,能让他失控。
不对,有过一个,他的那个白月光出事的时候。
想到这,我心里烦躁得厉害。
「你同事都让我走了,你要把我抓回去吗?」
靳燃垂眸:「时微,解释一下,你文里的男女主。」
「你不是都看了吗?」
「时微!」
又拿长辈的乔。
我干脆破罐子破摔。
我拿出根烟点燃,吸了一口,轻佻地冲他吐烟圈:「不让我碰,还不能让我想想了?」
4
靳燃是我小叔。
没有血缘关系的。
我上高中时住的他家。
他供我上学,照顾我日常起居。
几乎他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我第一天见他,就说:「小叔,我好喜欢你啊。」
他揉揉我脑袋,说他也喜欢我。
他不知道,我的喜欢,和他的喜欢不一样。
我肖想了他很多年。
大一放暑假回去,听说他去相亲了。
当天晚上,我故意喝了点酒,穿着清凉的布料,摸进了他房间。
等靳
燃洗完澡上床,发现还有一个我时,已经来不及了。
我一个翻身,把他压在身下,在他腰上作乱。
他有一把好腰,有八块腹肌。
还有一个挺俏的鼻子。
闺蜜说,鼻子挺的男人,那方面也……
我羞红了脸:「小叔,我长大了,看看我好不好?」
我心跳如擂鼓,说完这句话,闭着眼睛吻了下去。
「喝酒了?」
他出声阻止了我的动作,眼神冷漠。
我被他用被子裹住,扛回了自己的房间。
「下不为例。」
我摇摇头,想抓住他,手脚却被束缚住,动弹不得,我急得哭了。
「靳燃,你别逃避,你早就看出来了对不对?」
靳燃身影一顿,眼底隐约透出嘲讽。
「时微,我不是畜生。」
5
我不死心,我刻意制造肢体接触,都被他躲开。
他开始不回家。
我绝望了。
我去酒吧喝酒解闷,和朋友跳热舞胡闹。
昏天暗地,好像就能忘记他。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星期,靳燃找到我了。
他看着我身边头发染成五颜六色的男生,脸色阴沉,咬着后牙槽,和他同事道:「全部带走。」
几个彩毛被铐走了,我傻眼了。
我第一次见,靳燃发那么大火。
他把我带回家,推进浴室,喷头的冷水哗哗地流在我身上。
我冻得瑟瑟发抖,踉跄起身,被他粗鲁地一把推进盛满水的浴缸。
「清醒了吗?」
「你是不是有病?」
他蹲在浴缸旁边,声线很沉,明显压着火:「什么朋友都交,只会害了你。」
「要你管。」我嘴硬。
「我不在这些天,你就是这么堕落的?」
我没有,我满脑子都是他,我只是单纯地想忘记他。
我想推开他,可太晕了,反把他也拽进了浴缸。
他身上好温暖。
我哆嗦着往他身上凑,手胡乱地抓。
也不知道抓到了哪儿。
倏地,靳燃身子猛地一僵,扣住我手腕。
耳边传来他沙哑的声调:「时微,闹够了没?」
我想说我没闹,却敏锐地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
我笑了,意有所指地往他下半身看去:「小叔,你……」
话还没说完,靳燃起身,语气很淡:「我是个男人,正常的生理反应罢了。」
原来是这样啊。
「我给你联系了国外的大学。」
「我不去。」我酒醒大半。
他只是瞥了我一眼,不说话。
我坚持不去国外,靳燃倒也没强迫我。
只是从那后,我开始和他保持距离了。
而他,只要我回去,便会去局里过夜。
他生日那天,我去他单位等他下班,听见他同事闲聊。
「靳队去云南的申请又被驳下来了。」
「你别看靳队是咱局里高岭之花不可侵犯,上学那会,混得要死,我可是见过他为那女生打架拼命的样子,还差点上不了警校。」
「谁说不是,这么多年同事了,除了那位的事,我还没见过咱靳队失控。」
……
原来,靳燃不是不会爱人。
他只是不爱我。
他只是不爱我而已……
6
思绪收回。
我看着近在咫尺的靳燃,笑出了声。
「难道我在想什么靳队都要管?」
靳燃目光冷沉地望着我。
我觉得那是一种嫌弃失望的表情。
我不嫌事大:「再说,我对你什么心思,靳队难道不清楚?」
我掐灭烟蒂,接着道:「难不成,靳队想通了,让我美梦成真?」
这般说着,我手不规矩起来,攀上他脸。
靳燃只是冷漠地看着我,那种无动于衷,以及不为所动,显得我的所作所为更加掉价。
「时微。」他喉结滚了滚,提醒道,「你叫我什么?」
「小叔。」
7
「送你回去,还是跟我回家?」
良久,他才问。
「跟你回去,小叔还怎么带女人回家?」
靳燃眼底情绪不明。
「佳佳等我,我先走了。」
我从没想过他会带女人回家,即便他拒绝了我。
仔细想想,他应该受刺激了吧。
他同学来家里聚餐,都是认识的,话题也不忌,最后落我身上,「薇薇上大学了,交男朋友了吧?」
我吃着菠萝,含糊不清:「没追上。」
「谁啊,这么骄傲?」
我看了眼坐在对面的靳燃,丝毫不掩饰:「小叔啊。」
靳燃动作一滞,无声地看着我。
他同学视线在我和他之间打转,觉出气氛不对:「薇薇,话可不能瞎说……」
「我没瞎说,我就是喜欢我小……」
「好了。」靳燃起身,打断我的话,面色冷沉地赶客,「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从那后,我经常听到他的消息。
交女朋友了。
我不信。
直到我大学毕业回家。
我亲眼看见,靳燃和一个女人从楼下超市出来,他手里拎着菜,还有一些生活用品,大包小包的。
站他身边的女生,穿了条绿色的吊带裙,皮肤瓷白,她手里抱着一盒酸奶,两人有说有笑地回了家。
我在门口站了很久,听见电视机打开的声音,听见厨房的炒菜声。
直到门打开,里面女人把垃圾放出来,我才被发现。
「你找阿燃吗?他在洗澡,要不你先进来喝杯茶?」
明明,我才是这里的主人,却被当成了客人。
也对。
从一开始,这里就不属于我。
那会年轻,藏不住心思,喜怒哀乐都摆在面上。
我和他大吵了一架,他由着我性子,看着我砸了屋子里的一切,等我情绪平复,他才问:「消气了吗?」
我彻底死心了,搬出去和闺蜜陈佳合租。
三年前的事了,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会觉得难堪。
「等等。」
靳燃折回车上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我。
「生日礼物。」
说来也好笑,这几年不管我和靳燃怎么闹,怎么冷战,他都没缺过我的礼物。
是我才到他家的第一年,我羡慕别人有生日礼物。
「以后年年都有。」
他做到了。
8
我眼眶发热,接过礼物。
「谢谢小叔。」
「到家给我发条消息。」
上了车,闺蜜一脸愧疚:「对不起薇薇,害你被抓,你还好吧?我反思,我认错,下个季度的房租我全承担了。」
「那倒不用,请吃火锅吧,两顿。」
「成交。」
回去路上,我拆了盒子。
一把钥匙,一本房产证。
本上写的我的名。
位置在离我公司很近的地铁口,寸土寸金的地段。
我手一抖。
闺蜜瞥了一眼:「卧槽,说好都是穷光蛋,你啥时候背着我发的财?」
我给靳燃发消息,他没回。
拨了个电话,响了很久才接听。
「出任务,晚点回你。」
说完挂断了,我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
「婚房?你俩要结婚了?靠,这种好事你不和我说,我要当你儿子干妈。」
我一巴掌拍在陈佳脑袋上:「开你的车,天还没黑,做什么白日梦。」
回到家,我本来打算补觉的,却因为房本的事,翻来覆去没睡着。
折腾了很久,才勉强眯了会儿,一觉醒来,下午六点了。
陈佳举着手机出来:「薇薇,江炽定好了餐厅,说请我们吃饭。」
「走吧,他还欠我一顿,不吃白不吃。」
江炽定的一家网红餐厅,人挺多,不过他提前排好队,不用等位。
我刚坐下,他幸灾乐祸凑过来:「时微,我听说你写小黄文被抓了,给我看看。」
江炽,我发小兼我老板。
他爸买了一沓彩票,跪在财神爷面前使劲磕头,还真中了,江炽成了富二代,开了家公司。
头两年,全亏了,今年年初,我们几个玩得好的一块过去帮他。
最难熬的日子,一毛钱工资没有,连空调都舍不得开,他顶着夏日闷热,边给我们扇风扇,边给我们画饼。
如今虽说没大赚,也算走上正轨了,江炽兑现了他的承诺,给我们涨工资,给我们分红。
「那个……」陈佳弱弱道,「其实是我写的。」
「那有啥不能看的?」
「我以薇薇和他小叔为原型写的,当然不能给你看了。」
江炽「艹」了一声,「不是陈佳,你会不会写啊,老男人有什么意思?你怎么不写我……」
「下次给他写十个,掏空肾的那种。」
「不过薇薇,你小叔没看见文吧?」
「……当然没有!」
两人将信将疑。
「不过话说回来,以你小叔的年龄,早该结婚了吧?」
这些年我没有刻意打听,就连靳燃那些朋友,我也能不接触就不接触,上一次听说他的消息,还是他和他女朋友分手的消息。
「你说你小叔身体是不是有毛病?」陈佳忽然激动,「比如,不
行?」
「也有可能,都看我干吗?我可不知道啊,这得问他女朋友,搞不真不行,大树挂辣椒,江炽你踢我干吗?」
「不行?」
「大树挂辣椒?」
9
戏谑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我猛地起身,差点带翻水杯,靳燃眉梢一蹙,不动声色地接住扶稳。
我难得结巴:「难道不是?」
闺蜜听不下去了,拽拽我袖子,低声道:「别说了。」
靳燃不答,反而看着我笑了,眼底是我看不懂的情绪。
不管是生活阅历,还是年纪,他都胜过我,我实在窥不透他在想什么,心虚得厉害:「不然你证明一下?」
「别说了别说了。」
我这会儿回神了,恨不得咬掉舌头。
「原来小叔说的出任务,是和新婶婶约会啊。」
靳燃顺着我视线看去,那里站着一个女人,挎着包,温柔安静。
「小叔,要不喊婶婶一块过来吃?」江炽起身,「我和薇薇请客。」
靳燃看了我会儿,视线最终落在江炽搭在我肩上的手上,「不用了。」
说完转身离开。
我站在原地,看着两人走进包间,关上门。
说好要忘记,再见面,却始终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对他视而不见?
江炽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也就那样,除了脸一无是处,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对我好啊。」
靳燃的确对我很好。
其实他完全可以不管我的。
就因为,我爸喝醉酒,死活要拉着他和他当兄弟。
所以,在我爸殉职后,在我被舅妈欺负后,他把我带了回去。
那年我 16,他 24。
我刚到他家,他连饭都不会做,后来渐渐熟练。
他工作忙起来不分昼夜,可却能挤出时间给我洗衣做饭,辅导我作业,带我出去玩。
他同事一度怀疑,他是不是在外有个私生女,为此,他们领导还找他谈过话,严肃地提出作风问题。
他会在我来大姨妈时贴心地准备好红糖姜水,也会在雨天来学校接我,记得我怕黑,不敢走夜路。也会在半夜我生病时,背我去医院。
如果没有靳燃,我可能连高中都读不了,毕竟当时,舅妈想把我嫁给隔壁村的傻子,用我的彩礼,给表哥娶媳妇。
「傻。」江炽烦躁道,「不提他了,唱歌去不去?我请客。」
「你和薇薇去吧,她早就想去了。」
「少个人有什么意思?不去了。」江少爷走了。
我想了想,给靳燃发了消息。
他秒回:【过来。】
10
他约会,我去干吗?
嫌包间灯不够亮?
我进去时,傻眼了,一屋子的人。
其中两个,我才见过不久。
一个审问我的,一个给我做笔录的。
救命。
「小侄女,别怕啊,你那事翻篇了,只要你不再犯,我们不抓你。」
「写的啥写的啥,写啥能被抓进去……」
「闭嘴。」靳燃一脚踹过去,「没完了是吧?」
一群人哈哈大笑:「靳队护人了,大家别好奇了啊。」
「不过靳队,你这家属工作做得不到位啊,你是我们局里第一,小侄女怎么能是个法盲?」
「正好,局里不是开展了为期一周的普法讲座吗?算小侄女一个名额,三天后开始,六点准时上课。」
「这课得上,小侄女防备心太薄弱了,上次我们抓的那几个酒吧彩发男,不是啥好人,要是我们晚去一点,指不定出什么事。」
我想起那天酒吧里靳燃的怒气。
原来是因为这样吗?
为什么不解释?任由我误会?
我扭头,他问:「不想去?」
「没。」
「还是去吧,要不然不用等老了,我怀疑你明天就会被人骗去买保健品。」
「……」
我警惕性有那么差吗?
而且上次我朋友在,我没一个人,我也没喝陌生人的饮料,东西离开视线,我就不碰了。
一顿饭吃到大半夜。
狗都困了。
我去了趟卫生间回来,就剩靳燃了。
包间灯开得暗,打在他深邃锋利的脸上,看起来比平日柔和许多。
他眼尾泛着红,眼神不太清明,显然喝多了。
我把他扶进车里,开车把他送回家。
他好重。
我和他一块跌坐在沙发上,我起身,被他揽腰摁住。
「还生气?」
「?」
「小没良心的,吵一架,不回家,连小叔也不认了?白养你
了。」
要是平时,靳燃才不会和我说这么多。
我眼眶泛酸:「你都有女人了,我老跑回家算怎么回事?」
而且,被拒绝得那么惨,我还倒贴,我多没面子。
「什么女人?」
「你还装,我大学毕业,你带回家那个,还有今天那个。」
「没。」
没什么?
我凑过去听,他不肯再说了。
他不知道熬了几个通宵,眼底化不开的疲倦。
冰箱空的,厨房干干净净,连水都没有。
我在的时候,他明明说外卖不健康,只要有时间都回家做饭的。
我接了杯温水,他不接,我喂过去,他就着我的动作喝完一整杯,又闭眼了。
他喝醉酒,比清醒可爱多了。
「小叔。」
「靳燃?」
靳燃冷不丁睁眼,四目相对。
我不自然地别开眼:「小叔,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
「真的?」
「嗯,餐厅那个是当事人,正好都在附近,顺路约过来说几句话,说完她就走了。」
「那大学那个呢?」
「哪个?」
「就你带她回家那个。」
靳燃似在回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不重要,都过去了。
我蜷了蜷手指,又问一遍:「小叔,你真的没有女朋友?」
「真没。」
行。
「那你喜欢我吗?喜欢时薇吗?」
「时薇?」他低语,似情人的呢喃,却在下一刻摇了摇头,「不能……」
我主动吻了他。
寂静无声的客厅,只有我越跳越快的心跳声,以及,他蒙上一层暗涌的眼眸。
「小叔,亲亲我好吗?你亲亲我,我就再也不缠着你了。」
靳燃无动于衷。
就只是这样,也不肯吗?
「小叔……」
下一秒,唇瓣被吻住,蜻蜓点水的一个吻。
我该高兴的,可心里又痛极了。
「小叔,女人的话不能信,是你勾引我的。」
我只是犯了一个天底下女人都会犯的错。
「小叔,我决定了,今晚后,我再也不喜欢你了。」
11
一夜过后。
我无比后悔,在餐厅大放厥词。
靳燃简直……
……
我溜了。
我拦了车,迅速把陈佳摇醒:「快帮我收拾东西,衣服、洗漱用品啥的。」
「你犯啥事了?不然出国躲躲?」
「我特么睡个人,又不是犯法。」
「……」
「你该不会和你小叔……牛哇牛哇……」
半个小时后,我拎着行李箱,陈佳拦住我,暧昧地戳戳我脖子:「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以为这样你小叔就抓不到你了?他直接杀到你公司去逮你。」
好有道理。
我给江炽打电话,打算请假一个星期。
电话刚接听,传来江炽嗷嗷叫的声音。
「时薇,快来医院看我,出大事了。」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
「我被驴踢了。」
「……」
江炽和他爹下乡考察项目,被农户养的驴踢到了脑袋。
我赶去了医院。
江炽脑袋上包着厚厚的纱布,样子十分滑稽。
「想笑就笑。」
我拽了把椅子过去:「本来脑子就不好使,这下更不好使了。」
「时薇,有你这么说老板的吗?」
「行行行,我不说。」
「你去帮我请个护工。」
「你那些女朋友呢?随便来一个不就不用请了?」
「小爷我怜香惜玉,舍不得她们辛苦,倒是你,好端端地请假干吗?姓靳的欺负你了?」
「可能吗?」
「对了,」江炽忽然支支吾吾起来,「我有事请你帮忙。」
「说。」
「就……」江炽看起来十分不安,「那啥……」
「不说拉倒。」
「我爸,非要学圈子里那些人,搞什么联姻,他也不看看我们家,能和人家比吗?我可不想看人脸色,再说,我还没玩够,所以,我一时嘴快,说你是我女朋友,我爸知道是你,他果断不管我了,万一他要是问起来,你配合我几天,别露馅了。」
「行,江大爷。」
话音刚落,江炽手机响了。
他接听,语气有些莫名:「对啊,你怎么知道我被驴踢了在医院?」
说完看了我一眼,狐疑道:「她在,靳队找薇薇什么事?」
靳燃!
我大惊,和江炽疯狂打手势,江炽秒懂:「时薇说她不在!」
「……」
你特么脑子真被踢坏了是吧。
江炽一巴掌拍在脑袋上,疼得龇牙咧嘴:「薇薇刚答应做我女朋友,她不在我身边能在哪儿?」
说完他把手机递过来:「你小叔要和你说话。」
我想掐死江炽,指指门外,江炽点头:「要不待会儿吧,她这会儿出去了。」
「是吗?」
冷沉的声音传来。
12
我扭头,靳燃出现在门口。
黑衣黑裤,深邃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一开始我还能稳住,渐渐地乱了针脚,偏生靳燃也不说话,就这么盯着我。
「有毛病啊……哎,你们去哪儿?」
靳燃把我拉到楼梯口。
人来人往,他好几次开口,都忍住了。
等彻底没人,他才攥着我手腕,他力气很大,我挣脱不开,另外一只手拽了拽我衣领。
我慌忙去拦,却没来得及,靳燃看见了,眼神浓稠如墨:「敢做不敢认,躲我?」
「我没有。」
「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
「爱情和亲情,依赖和喜欢,你分得清吗?有些事本就是男生占便宜比较多,你这样草率……」
「你又想骂我,还是教育我?」我仰起头,「我就是做了,我就是有那样的心思,很早就有了,你索性说得直白一些好了,不知廉耻,我乱……」
「时薇!」靳燃声音陡然发冷,攥着我手的力道收紧。
「小叔喜欢我吗?不对,我应该问,你爱我吗?」
「你还小……」
「总是这样,这话我从 16 岁听到现在,我 24 了,不是小孩子了,既然你回答不了,你何必又来问我?」
我推开他的手:「男欢女爱而已,彼此爽到就足够了,没谁占谁的便宜,我不在意。小叔要是记性好,就该记得昨天晚上我说的话,我不会缠着你的。」
为防止他说出伤人的话,我跑了。
13
江炽打电话来时,我正在江边吹海风。
「薇薇,我听见你们的谈话了,我不是故意要听的,你还好吧?」
「没事,不就放下个人吗?有什么难的。」
「你这样想就对了,天下何处无芳草,何必找他一个老男人?小爷我今天心情好,送你一份礼物,你回来就能看见了。」
我沉默了片刻,开玩笑的口吻:「江炽,你别不是暗恋我吧。」
那边安静了一瞬,江炽故作轻松:「怎么可能?小爷我游戏人间,一次谈 10 个女朋友不好吗?再说,你脾气那么臭,谁受得了你?」
「那就好,反正你知道,我拿你当好姐妹的。」
「姐……姐妹?」
「不然你以为?每次我和陈佳八卦都带你,为什么不带其他人?江姐。」
要不是这次在医院,他心虚掩饰的模样,我还真没多想。
我不想给他希望吊着他。
等他出院,我就辞职。
还没等我回去,电话又来了。
陌生号码。
我没接。
对方很执着,我接听。
「时小姐,今晚六点,法律小课堂等你哦,不见不散。」
我特么差点忘了这事。
我一脸菜色地去上课了。
好在没遇见靳燃。
一进去,我看见乌泱泱一片大爷大妈,傻眼了。
「他们金牛社区的三月份被集体诈骗了数额不小的金额,而且还是连续三次,我们干脆组织了一个听课送鸡蛋的活动,时小姐,结束后你可以去门口领五个鸡蛋。」
「……」
大妈耳背,小王同志在上面讲大课,我在下面讲小课。
大爷手抖,小王同志在上面放 PPT,我在下面手记断。
拜托,我高中要这么认真,我都上清华了。
我连续去了一个星期,一共领了 35 枚鸡蛋,全送给江炽吃了,他看见鸡蛋就反胃。
我还得了一个优秀奖,在一群大爷大妈前,骄傲地领了奖状。
走之前,大爷大妈舍不得我,排队要给我介绍对象。
热情难却,我瞎说八道:「其实,我结婚了。」
「瞎说,戒指都不戴。」
「就是,你老公不行,结了婚金镯子都不给你买一个,离了吧。」
「七天都没看见他,要他有何用,大妈是过来人,分吧。」
「……」
「靳队,你怎么来了?」
靳燃朝我走来:「结束了吗?」
「啊?」
「带你吃饭。」
「这你老公啊?长得不错,单位也好,难怪……」
「不错不错,小两口般配得很。」
「不是,这是我们靳队,她是我们靳队的……」
「下班了。」靳燃打断他同事的话,见我愣着不动,「不走吗?」
一路上,我俩一言不发,自上次不欢而散,我们谁都没有联系谁。
可他一向都把我们的关系掰扯得很明白。
刚才被围着时,为什么不解释?又为什么,打断他同事的话?
难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待会儿要没事,一块吃个饭吧。」
「我……」
「不敢吃?」靳燃扫了我一眼,神色幽幽。
吃。
不就吃顿饭吗?
他人我都吃干抹净了,我还怕一顿饭?
坐上副驾,靳燃忽地凑过来,我往后一躲,满眼警惕。
「安全带。」
「哦。」
我快把手机屏幕扣烂了。
以前也不觉得和靳燃相处这么尴尬啊?
在逼仄的车厢内更憋闷。
「那天晚上的胆子挺大,今天怎么怂了?」
「……」
我疯狂给陈佳发消息:【救我救我救救我……】
陈佳:【?】
车子驶进车流,等红绿灯时,靳燃忽地偏头看我:「那天晚上喝醉了,我不记得,有没有做措施?」
14
「我吃药了。」我一字一句憋出来。
靳燃眸光沉沉地盯着我,半晌才道:「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
啊啊啊啊,我为什么要答应和他一块去吃饭?
正巧陈佳消息发来,是语音消息,我长摁点转文字,手一抖,点成了听筒播放。
【怎么了宝儿,总不能你和你小叔没做措施,你怀孕了吧?】
【……】
车厢里安静了好一瞬。
久到我怀疑靳燃到底有没有听到,他开口了:「你……」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我反驳三联。
「我又没说什么,你慌什么?」
我不慌,我没慌。
我听见靳燃轻微地叹了一口气。
「以后做事不要这么莽撞,如果……吃亏的是你……」
「就当去嫖……咳咳咳咳,我突然困了,想回去睡觉,你前面地铁站放我下车吧。」
靳燃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不饿了?」
「不饿。」
与此同时,我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咕咕」声。
「几个老同学聚会,有几个你见过,说是很久没见你了,想一块吃顿饭,不会太久,吃完再送你回去。」
同学聚会哪能不喝酒?
合着把我当司机使了。
到酒楼时,人已经到齐了。
有几个带着孩子来,没孩子的,身边也都有女朋友。
我挨着靳燃坐。
「卧槽,靳大校草终于脱单了,我还以为他要打一辈子光棍呢。」
「就是,当时我和他一个单位的,下班约他唱歌吃烧烤,压根约不出来,说要回家带孩子。」
「靳燃,你不赶紧介绍介绍?这啥情况?」
正要解释,靳燃开口道:「时薇。」
他顿了一下:「我朋友。」
我猛地扭头盯着他。
以前我不是没跟着他和他朋友出来吃过饭,他都说我是他侄女。
朋友。
他说我是他朋友。
我心底泛起一股异常。
有认出我的,视线在我和靳燃之间打了个转,意味深长道:「朋友啊,先吃饭。」
我心里有些乱,中途去了趟卫生间,出来时依倚在外面过道抽了根烟。
朋友?
到底什么意思?
他该不会……
可他明明一直都抗拒不喜欢我的。
难道经过那一晚,他被我睡服了?
我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一个没注意,被烟呛得连连咳嗽。
「半天没回去,躲这儿抽烟?」
靳燃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神色清淡。
「瘾犯了。」
「借根烟。」
「没了。」
靳燃抬眸觑了我一眼,明显不信。
「真没了。」
「行。」他接过我手里的,含在嘴里,只剩下一个烟蒂,才塞还给我,「烟不错。」
我他妈……
我含过的啊。
上面还有我口水。
而且我是垃圾桶吗?
我烦躁地摁灭烟丢掉:「你赔,我没得抽了。」
靳燃被我逗笑了,抓起我手,塞了个盒子:「戒烟吧,我陪你
一块戒。」
是一个糖果盒子。
是我喜欢的荔枝味。
我本来就没什么烟瘾,随口搪塞他的话,倒是靳燃,工作压力大免不了来上几根。
不过说起来,以前我在家里时,好像没见过他抽烟。
我戏谑:「行啊。」
15
我和靳燃的关系诡异地缓和了。
有时候他买了菜,会打电话喊我和陈佳一块过去吃。
有时候下班没事顺路接我去餐厅。
我去超市买水果,也会顺道给他捎上一份。
我俩都很默契地不谈那天晚上发生的事。
陈佳问我:「你和你小叔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你俩奇奇怪怪的?」
谁知道呢?
其实我也烦。
我在某乎提问。
【和一直把我当成小辈的暗恋对象睡过一觉后,他对我好像没那么抗拒了,还说我是他朋友,求问,是什么原因。】
提问后我就把这事忘了。
江炽出院了。
他前脚坐进办公室,后脚我就递了辞呈。
「交接工作我都做好了。」
江炽足足看了三分钟,不可置信地问:「你要走?」
「签字吧老板。」
「为什么?在我这里上班不好吗?你是不是嫌工资少了?我给你加。」
「不是工资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你说,我改。」
我和江炽同时沉默了。
他不自然地挪开眼:「我的意思,你要是觉得员工当烦了,我这个老板的位置,可以给你当几天。」
「那不行,我几斤几两自己还是清楚的。」我开玩笑道。
江炽却没像往日一样和我嘻嘻哈哈地,神色从未有过的认真。
「真要走。」
「走。」
又是新一轮的沉默。
良久,江炽开口:「时薇,你有没有……没什么。」
他自嘲一笑,在辞呈上签了字。
当晚,我约了陈佳吃火锅。
还特意拍照发了个朋友圈。
【辞职快乐。】
火锅没吃完,接到了江炽的电话。
我犹豫了三秒,接听。
他应该在酒吧,吵闹喧嚣,他声音也不甚清明,带着醉意。
「时薇……呃……我有话想和你说……我……我喜……艹……谁啊?靳燃?你大爷的,你发什么疯?」
16
电话里传来桌椅碰撞的声音。
「打架是吧,来。」
「江炽……」
好大一会儿,才有人拿起江炽的电话,我问了地址,打车过去了。
好端端的,两人怎么打起来了?
我到酒吧门口时,靳燃和江炽齐排排坐在台阶上。
靳燃袖子卷到小臂,有些皱,衣裳上不知道洒了什么,五颜六色的,嘴角有些青,蜷着的骨节破了,浸出殷红血渍。
他手里还搭了根烟,烟雾缭绕的,周身气质很沉。
江炽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向来爱帅重形象,这会像没骨头似的靠着,头发乱如鸡窝。
只见他摸出一根烟,点了半点,把打火机扔了,踹了旁边的靳燃一脚:「老东西,借个火。」
靳燃抬脚踹回去,才把手中的烟递过去。
「刚才失误,我不是打不过你。」
靳燃冷嗤一声,嘲讽味十足:「再来?」
「来就来……」
「还打,要不要我给你们当裁判?」
我无语极了,大步过去,两个成年人,简直比幼儿园的小朋友都幼稚。
两人视线双双看过来。
「好端端的你俩打什么架?」
刚才还只字不让的两个人,这会儿集体失语了一样。
「切磋切磋。」江炽起身。
「身手不错。」靳燃回。
「你也还行,走了。」
走了一半,江炽忽地顿住脚步:「薇薇,我有几句话和你说,过来一下。」
我狐疑地过去,还没来得及开口,被江炽拽入怀中,我一愣,伸手去推。
「薇薇。」他轻声道,「别动,不想试一试吗?某个人的反应?」
17
只是几秒,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口。
江炽松开我,后退几步,上了车,冲靳燃露出一抹挑衅的笑,然后,驱车离开。
「你别酒驾……」我冲他车子大声喊。
他没听见,我拿出手机打电话,被靳燃手掌覆住,他语气有些冷:「他没喝。」
「不喝酒来酒吧干吗?」我狐疑。
「你觉得我骗你?」
「那倒不是。」
「担心他?」
「……」
我买了
药出来,递给靳然,他没接,「手疼。」
他身上倒没多少伤,江炽我也了解,不会下死手,再说靳燃警校出身,也没几个人打得过他。
只是他眼底掩饰不住的疲倦。
「怎么又熬夜?」我有些心疼。
以前爸爸活着的时候也是,一个星期能看见他在家两天就不错了。
「工作需要,忙过这段日子会好一些。」
他坐在石凳上,我蹲在他面前替他上药。
上着上着,我脑子里突然想起那个旖旎的夜晚。
他的唇……
我手在他唇瓣上蹭了蹭……
「时薇。」
靳燃喑哑的声音彻底惊醒了我,我吓了一跳,起身就走,却被他攥住手腕。
「想清楚了吗?」
我压根不敢看他眼睛,四处乱瞟。
我想起身,偏生靳燃不让。
「这段日子,想清楚了吗?你和我的关系。」
「什……什么关系?」
「我从你 16 岁开始就养着你了,到现在也有 8 年了,分清了吗?爱情和亲情,依赖和喜欢?」
「你和我相差的不仅仅是年龄,还有社会阅历,有些事,一旦开始,就没办法停下来了。」
「再者,要是你后悔了,我是个男人,流言蜚语只会落在你身上,这个社会,对女生的恶意往往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想清楚这些,你若是初心不改,我们就结婚。」
18
我忘了我是怎么上的靳燃的车的。
也忘了是怎么和他回家的。
我满脑子都是他要和我结婚的话。
怎么就突然,结婚了呢?
从年少就一直暗恋的人,过了很久,还是会喜欢。
我欢喜又激动,却又有些不安。
「薇薇。」
靳燃敲响了门。
我凑过去,没敢开:「我准备睡了,怎么了?」
「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答复我。」
我觉得一个小时都很煎熬。
我亢奋了很久,才想起我在某乎问的那个问题。
我连忙戳进去看。
答案五花八门。
【楼主是不是肤白貌美大长腿,技术还好,睡服他了?】
【难道他想和你发展成共同拥有一张床使用权的关系?】
【就只有我好奇,老男人体力怎么样吗?楼主要不要展开说说,我们有的是流量。】
从这一楼开始,全歪了。
我粗略地翻了一下,翻到一条正经的。
【会不会,他想对你负责啊?毕竟那一辈人,都挺传统的。】
那一辈?哪一辈?
靳燃虽我大我八岁,可也算和我一辈的吧?
他说结婚,应该也不是要对我负责的意思吧?
可不是负责,难道是爱?
睡了一觉后,靳燃突然发现他爱上我了?
19
第三天,我去他单位找他,想当面和他问个清楚。
被告知,他请假了。
我打他电话,没人接。
我回了家,摁密码进去,家里空荡荡的,没有人。
我等他等得困了,干脆回自己屋睡觉。
睡得迷迷糊糊,我听见客厅有说话声。
我光着脚丫子出去。
客厅里有两个人。
除了靳燃,还有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我见过。
我大学毕业,看见她和靳燃一块去超市买菜,然后回家做饭。
我连名字都不知道,却让我输得一败涂地的人。
我忍不住发抖。
「其实我早该想到的,你怎么会不顾家里反对?无缘无故收养一个孩子。」
「我这条命都是时薇爸爸捡回来的,照顾时薇,是我的责任和义务。」
「而且,我虽然喊他一声哥,可在我心里,他就是我的师父,我是他亲手带出来的,他的恩情我永远都还不完,至于时薇,她想要什么都可以。」
「怪不得突然说要结婚,也是恩情?知道那丫头喜欢你,干脆把自个儿赔给她?」
「我不……」
「时薇?」
女人一眼看见了我,靳燃顺着她视线看过来,眸色猛地一缩。
我听见了什么?
我……
所以,是因为我爸爸对他有恩,他才纵容我,甚至拿自己的婚姻作交换吗?
连结婚,都仅仅只是责任,和报恩吗?
我嗓子里酸涩得厉害,我想说话,可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像是从脚底升起的寒凉,一寸一寸,蔓延到四肢百骸。
我不想哭的。
太狼狈了。
当初被舅妈赶出去,我都没哭。
【锅里有早餐,起来自己热了吃,中午我不回来,别等。】
豆浆吃到一半,我想起昨夜靳燃双眼含情,唇瓣湿漉漉的神色,手一抖,果断进了他卧室。
把陈佳给我买的东西全扔了。
他床头柜上摆了一本心理学的书,我想起他在爸爸面前说的话,随手翻了几页。
一张相片掉下来。
我捡起。
是我在医院趴在小板凳上写作业的照片。
大概初中?
我不记得我什么时候拍过,也不记得,照片里的我因为什么去的医院。
我看了看时间,十二点半,这会他应该在休息吃饭吧。
我拨了个语音电话过去,电话接了。
「小叔,你什么时候喜欢上的我?」
对方没回,我没觉出不对劲:「小叔,我有点想你了。」
「薇宝,我们也想你了。」
那头整齐划一的笑声。
我吓得立马摁灭语音,发消息控诉:【你怎么不告诉我有人?】
靳燃应该是换了个地方给我打了个语音:「你给我说话的机会了吗?」
啊啊啊啊。
我没脸见人了。
我在床上打了个滚:「我挂了。」
「时薇。」靳燃忽然喊住我,嗓音低沉认真,「我爱你。」
「我知道啦。」
明明想听,先不好意思的人却是我。
靳燃笑了声,隔着手机,我都能感觉到他心情很好。
老男人犯规。
挂完电话。
我换好衣裳,打算去超市买些菜,开门,便对上靳燃那双深邃的眼眸。
我愣了一下:「你怎么回来了?」
我和他一块进屋,靳燃从袋子里拿出切好的盒装水果,打开用小叉子喂了我一块:「不是说想我了?」
我忽地想起年少时,发烧加来大姨妈,还和同桌吵了一架,我给靳燃打电话,说想他。
他也是这样,忽然跑回来,给我带很多水果,等我吃完,才又继续去上班。
「小叔,你会不会觉得我麻烦?」
「是麻烦,所以只能我养。」
我心重重一跳,吻了上去。
25
靳燃大二时,已经是队长的时战就开始来选人了。
「小伙子,毕业了,考我们局,跟着我怎么样?」
那会靳燃年轻气盛,又骄傲,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神色也淡:「再说吧。」
「行。」
后来,一次演练,彻底改变了靳燃对时战的想法,再后来,他在学校见到时战的次数越来越多。
还有他女儿。
薇薇。
时战是这么叫她的。
「薇薇,这是你靳哥哥,喊人。」
小姑娘仰头,软软糯糯地喊「哥哥」。
有一次,时战又带女儿来了,还喊上他一块吃饭,饭吃一半,时战接了个电话,神色匆匆地走了,把时薇留给她。
「帮我带带她。」
在时薇吃完第二个冰棒后,她捧着肚子:「哥哥,我肚子痛。」
靳燃央求了同班一个女生,带时薇去上厕所,时薇出来后,神态恹恹的,趴他怀里睡着了。
遇见了隔壁班一直和他不对付的,对方戏谑:「呦,靳大校草,谈恋爱了,这特么小学生吧,学校多没意思啊,带去开……」
「开你妈。」靳燃把时薇放椅子上,把人拎厕所揍了。
事情闹挺大,校领导问起,靳燃懒声道:「看他不爽,想揍就揍了。」
性质严重,态度恶劣,他等待被开除。
是时战带着女儿找到了校领导,时薇背着书包,指着那男生,羞愤地大哭:「他说哥哥要带我去开房,哥哥才打人的……」
……
云南的某座原始丛林里。
时战背着刚毕业参加工作不久的靳燃。
「小子,别睡啊,我们的人很快就来了。」
靳燃缓缓睁开眼,入目,是时队脚上触目惊心的伤,一步一个血印,他额上满头大汗,唇色发白,显然也在硬扛。
他挣扎,可没力气,动不了,虚弱道:「时队,你把我放下去,去找人,再回来救我,这样我们都出不去。」
「放屁,没等我回来,你就被野兽吃了,你给我忍着,说好的回去给我女儿辅导功课的,你别想反悔。」
当时的靳燃就想啊,像时队这种优秀人才,提起辅导作业时居然是咬牙切齿的神色。
不就辅导个作业吗?
多难。
后面的事记不得了。
他只记得自己被送进医院,他让时队别告诉他家人,徒增担忧。
等他醒来在医院。
少女安安静静地趴在凳子上,低头做作业。
他看了看四周,单
人房,就问:「小妹妹?你怎么在这里?」
「哥哥,你醒啦?爸爸让我给你送饭,我看你睡着,就没喊你。」
小姑娘显然不记得他了,也是,他脸上裹着纱布,动一下都不方便,认出来才怪。
「我喂你吧。」
小姑娘一点都不认生,双手一抱,把作业全丢桌子上,拽过椅子,跪在上面,小口小口地喂他,时不时,替他擦擦唇瓣。
他不太习惯,也不好看她,怕吓着她,视线挪开,落在不远处桌子上,他才看见,这丫头哪里在做作业,分明在画他。
中间时队来过:「知道你喜欢清静,我让队里那些人先别来,我家薇薇放暑假,正好,让她给你送饭陪着你。」
他在医院待了十天,小姑娘晚上回家白天来,也跟着待了十天。
「哥哥,你啥时候拆这个啊?」她指指靳燃脸上的纱布,「我给你画张有脸的。」
他拆纱布那天,她没来,从时队口中得知,她要开学了,作业没做完,在家哇哇大哭,还挨了时队一顿手板心。
「翅膀大了,说什么,与其马马虎虎敷衍,倒不如痛痛快快玩耍,跟谁学的歪理?」
歪理大师本人沉默了。
在小姑娘一脸纠结地掏出暑假作业时,他这么告诉她的。
多年后,已经当上队长的靳燃辅导上高中的时薇作业。
他扫了眼数学卷子,觉得需要一颗速效救心丸,不过还是耐着性子:「这题,我讲过三遍了。」
「没有哇,我怎么不记得?」
「你好好想想,只是参数不一样,类型、知识点、解题思路,都一模一样,拿你化学卷子我看看……」
看完,靳燃觉得,他可以打 120 了。
他这辈子的耐心都用在这上了,偏生不能打不能骂。
「检验生成二氧化硫的方法是……浅浅地闻一闻,观察到的现象是,倒地致死。」
靳燃直接气笑了:「时薇同学,不得不说,你开创了解题新思路。」
「真的吗?我也觉得我超棒。」
靳燃体会到了时队恨铁不成钢的心情,沉默两秒,翻出一张空白试卷:「做完给我看。」
「哦。」
他做完夜宵端进来,看见时薇神叨叨的,他凑近一看,时薇桌子上摆了个手机,手里是十大佛像的图片。
她脑袋哐哐砸桌子:「保佑我这次一定不要再错了啊……」
「你在上进和上学之间选择了上香是吧?」
小姑娘吓了一跳:「我就拜拜……」
「你给我去墙角站着!」
靳燃气得头晕,第二天,他请假上医院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