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资助了一个贫困山区女孩七年。
按照约定，她考上大学那年我们会相见，然而出现在我面前的却是一个陌生男孩。
那一刻，我意识觉醒。
知道这个世界不过是一本言情小说。
而他是小说里的男主顾淮，用着我资助给他姐姐的学费，成功走出了那座大山。
因为我的资助，顾淮一直将我奉为救赎。
但相见后，我开始诸事不顺。
顾淮屡次救我于危难之中，就连我爸妈都说他是我命里的福星。
但只有我知道——
我这一生所有的苦难都来源于他。
1
顾淮出现在餐厅里的时候。
我很明显地听到了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彼时我正低头看手机，耳边隐约听到有人说「好帅」、「神颜」之类的赞美词语。
一抬头，就看见一张放大的俊脸出现在我面前。
该怎么去形容呢？
小说里男主少年时的模样，哪怕穿着再是普通不过的白衬衫，都足以吸引在场所有人都目光。
此时，他正弯着腰向我打招呼。
「请问你是乔卿姐姐吗？」
「是。」我点头。
他说话声音好听，长得也好看。所以哪怕不认识他，我也就像鬼迷心窍般盯着他看了许久，心跳竟然还漏了一拍。
但这些年。
我见过的好看的男孩子数不胜数。
眼前的少年模样虽好，但也不至于会让我有心动的瞬间，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让我很不舒服。
就像是程序设定好的心动感觉。
不是出于我本心，却要在我的意念最深处扎根。
他看到我点头，脸上笑容更深了些。甚至还从口袋里拿出了自己身份证，放到我面前。
「我是顾淮，这么多年感谢你的资助，才让我成为村里唯一一个考上大学的人，能够走出这深山。」
顾淮说起这个时，看向我的目光饱含着感激。除此之外，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但——
我明明资助的是一个女孩。
许是看出我眼里的疑虑，顾淮缓缓开口和我解释：「顾婷是我姐，但她将上学的机会让给了我。」
他说得坦荡，眼里看不出任何心虚。
按照我的行为作风，此时我应该立刻掏出手机，给顾婷打电话，确认顾淮说的话是否是真的。
但潜意识里，又有一个沉重的声音告诉我，我必须无条件相信顾淮，并且忘了顾婷这个人。
为什么？
那个声音告诉我——因为她不重要。
不，她很重要。
她是我这些年拼了命想要从泥潭里拉出来的女孩，是我想要给自己的一个奇迹。
顾婷，很重要。
那个声音还在说个不停，我只觉得唠叨。尽管潜意识里，它无论怎么让我放弃质疑，但我就像是憋了一口气似的。
【何必呢？顾婷不重要，你只需要记住眼前的人。】
「不，他不是我要帮的人。」
我拼命拒绝，那个声音像是有些着急。
【你只需要记住眼前的顾淮。他的长相符合你的审美，他的努力会让你欣赏，他会一次次帮助你避免那些灾祸，你只需要记住这个人。】
脑袋很疼。
那个声音喋喋不休，就像是极力推销着眼前的顾淮，说着千句万句的好。
带着蛊惑，在我脑海里扎根。
「符合我审美的大有人在，也有许多人努力。至于灾祸，这些年我顺风顺水，如果他的出现不断拯救我于水火之中，那么只能证明他的出现，会给我带来灾祸！」
我在心里迅速反驳。
那道声音似乎还想继续同我争辩，但是突然间发出了刺啦电流声，大脑剧烈疼痛。
然后就在那一刻，我觉醒了。
剧情如走马灯花，我意识到我所身处的这个世界，不过是一本言情小说。
我——乔卿，是小说女主。
不仅拥有着绝好的家世，还会帮助男主走出了大山。因为这个举动成为男主顾淮心底的救赎，所以从相见之后，他会一次次帮助我，我从而心里对他生出了越来越多的欢喜，最后在他大学毕业的那一年选择嫁给他，安心当他背后的那个女人，三年时间生了两个娃。
从此……再也没有了自己的事业。
而此时。
和男主的初次相遇，我应该无条件相信他的话。
就像他那个说词极其拙劣，我也应该不会存在任何怀疑，以极其顺理成章的态度接受了他的说辞，并且开始同他纠缠一生。
但觉醒了的女主。
又怎么可能甘心按着剧本走？
当初顾婷那么想要上学，我是看出了她眼底的渴望。
那种在绝
处也依旧向往着生的渴望。
才决定帮助这个和我差不多大，命运却截然不同的女孩走出大山。
说她不想读书，我怎么可能相信呢？
这中间一定有什么隐情。
所以哪怕内心那道声音还想让我不要多管闲事，剧烈疼痛撕扯着，我依旧坚定给顾婷打了个电话。
虽然见过一次，但是通过以前几次通话，我知道顾婷并不是一个会轻易认命的女孩。
面对我的询问，电话那头的顾婷沉默了许久。
「对，这么多年是我骗了你。我根本就不是学习的那块料，所以将你资助给我的钱给了弟弟，他一向聪明，不该待在山区里。我又怕告诉你真相，你会生气，所以……」
顾婷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但我只是听到这，思绪就不免有些飘远。
当初我自己还是个半大的孩子，爸妈做生意赚了许多钱，此后公司越来越好，所以他们不吝啬给我宠爱。
那时候我以为所有女孩子都很幸福。
会有穿不完的裙子，有精致漂亮的小皮鞋，还有一个个摆在床头玩过家家似的洋娃娃。
直到我看到偏远山区儿童的公益片，我才知道有很多孩子都过得不好，尤其是那些深山里的女孩。
加上重男轻女的思想，在落后的山区，还没成年就要被换了彩礼嫁人。在本应该上大学的年纪挺着孕肚，从村东头晃到村西头，讨论着这胎是不是一个儿子……
这样真的很可怕。
所以我将零花钱拿了出来，想要去资助一个偏远山区的女孩。
她眼底有渴望。
所以我也想让她能够走出大山。
我救不了所有命苦的女孩。
但哪怕能救一个，那也是好的。
所以我包揽了顾婷从小学到大学的所有学费，甚至为了让她专心学习，还给了她一笔专门的生活费，并且约定好在她进入大学后相见。
我等了足足七年，终于收到了「她」考上大学的消息。
为了迎接她的到来。
我还买了一条十分漂亮的裙子，想要送给顾婷，当作给她崭新人生的一个见面礼物。
但现在，电话那头的顾婷不断对我道谢，说感谢我让她的弟弟走出了大山，改变他们一大家子人的命运。
她声音有些颤抖。
说不出是为自己的弟弟激动，还是为自己的命运而难过。
我宁愿是前者。
但我又希望是后者。
「那你的命运呢？」我忍不住打断她的话。
「命运？呵……」
她的声音有些麻木，隔着手机我只能听见她的声音，却无法看见她此时脸上的神情。
小说里的剧情不断灌入我的脑海中。
这段只用了几十个字描写的男主家庭背景，却隐晦诉说了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中，爸妈果断将那份本该属于姐姐被捐助的钱，最后用在了弟弟身上。
至于顾婷，起初无论怎么哭闹，都无法动摇父母的决心，最后只能认命，麻木接受。
说到底，她不过是一个让男主走出大山的工具人而已。
「顾婷，你要一辈子留在深山里吗？」
脑海里有两道声音在不断交斥。
一个让我跟着剧情，不需要将时间浪费在工具人身上。
另一个声音则是让我坚定自己，从一开始我选择的便是帮助一个女孩走出大山。
而现在的受益人却成了所谓的男主。
顾婷曾经看到希望，却又被血脉亲情硬生生毁去所有，最后只能麻木接受。
她不应该成为我跟男主 Play 中的一环。
顾婷沉默，或许是已经彻底麻木。
「每个人的命运不同。我或许这辈子就只能留在深山里，但至少我弟弟走了出去，这样也挺好。」
真的好吗？
我回想着剧情，作为工具人的顾婷，一辈子都没能够走出那座大山，作者甚至连她的结局都不屑于去写。
我还想说些什么，但顾婷说是要去田里帮忙，很快就挂断了电话，甚至没有再给我开口的机会。
就像是剧情在不断修正。
我和顾婷的联系，本就该止于此。
而我多此一举的电话，已经在隐约中扰乱了这本小说剧情的发展。
电话挂断，顾淮此时还坐在我面前，他一直紧紧盯着我看。
又在我目光触及他时，慌张低头。
作为小说里的男主，因为我的资助才让他有了不一样的人生，所以顾淮年少时心里就对我种下了爱慕的种子，将我当作唯一救赎他的人。
初次见面，少年就萌生了懵懂的爱意。
而作为女主的我，按照小说剧情，也应该对这个少年生出好感，并且在之后的不断相处中逐渐爱上他。
但或许是我已经知道了全部剧情，知道那本
该属于他姐姐上学的机会，虽然是爸妈逼迫，但顾淮终究还是渴望走出大山，所以选择了接受。
既得利益者，便不能做出一副出淤泥而不染的无辜模样，这只会让我愈发反感。
况且，我绝不可能接受这部小说的结局。
作为一本标准的娇妻言情小说，顾淮后期会成长为强大的存在，而我作为女主，会将所有的家产交在他手上，安心当他的掌上宠，从此失去自我价值，在家专心带孩子。
不，这不能是我的结局。
我的结局不应该是成为一个强大男人手里的玩物。
为什么？
我就不能成为那个强大女人？
2
觉醒过后，我已经知道了所有剧情。
比如我应该在第二天主动约他见面，询问他大学生活的近况，然后在学校里差点被车撞到，而他会眼疾手快把我拉进怀里。
然后我俩深情对视，我会为他初次心动。
当真是恶俗到了极致的剧情。
言情小说里总是喜欢用女主的苦难，来凸显出男主的强大。所以我会遇到莫名的危险，然后又被才刚上大学的男主不断拯救，从而爱上这个「强大」的男人。
既然决定替自己争取不一样的人。
那么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按照剧本走。
所以我尽可能避免和他相见，要么在公司里处理工作，要么就是在家里休息，或者偶尔出去散心。
但是剧情的能力过于强大。
又或者是属于男主的主角光环，就连我这个女主，都无法动摇半分。
如同小说剧情描写那般。
和顾淮初见后，这偌大的帝都，我只要随便出门散个步，都能够再次碰到他。
帝都最好的小区，也该拥有着最好的安保系统。
至少我的前二十五年。
从来没有在小区里面遇到过任何的坏人。
可偏偏就是那么巧。
我不过是晚上出来跑步，远远就看见了顾淮。他正站在保安室旁，像是在跟小区保安说话。
我跟他的目光才刚刚触碰上。
一个满身酒气的男人悄无声息出现在我身后，然后一把抱住我的腰，并且试图亲吻我的颈脖，还对我上下其手。
我吓坏了。
伸手拼命打这个男人，并且呼喊着救命。
这个时间点正是大家散步的高峰期，小区里本该随便走几步就能够碰到人，此时却连一个鬼影都看不见。
这很不对劲。
不，有一个人看见了。
顾淮立刻就冲了过来，挥舞着拳头，像一个英雄一样，将那个满身酒气的男人打倒在地。
保安紧随其后，将那个男人制服。
我身上的衣服被撕破了一个口子，顾淮立刻脱下自己的外套，准备替我披上。
「不用。」我声音有些颤抖。
面对此时的英雄救美，我应该对眼前的顾淮心存感激，并且为他的细心而感到那么一丝的心动。
但不知道为什么。
意识的最深处，却让我想要不断抗拒。
所以我拒绝了他的好意，伸手推开了那件能够暂时避免我狼狈的外套。
「姐姐，你这是嫌弃我的衣服吗？」
顾淮被我的举动有些伤到，拿着外套的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举起还是放下。
他模样本来就好看，又比我小几岁，那一声姐姐更是喊得我心口一颤。
该死的情感告诉我，他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应该跟随自己的内心，去接受他的好意。
但是理智却又在同我说——乔卿，不要被迷惑！
两道割裂至极的意识不断争吵。
烦得很。
结果保安突然间来了一句：「你男朋友看到你有危险，立马就冲过来了。有这样的男朋友，真是你的好福气。」
好福气吗？
这个小区的安保系统应该是帝都最好的，一个月的物业费，都能在帝都这个寸金寸土的地方买套房。
所以我果断调转枪头对准保安。
「如果小区安保就这水平，那我这么多年天价物业费白交了，我现在是不是该考虑一下投诉你们？」
保安脸色讪讪，果断选择闭嘴。
我往前的二十五年，每天都会坚持晚跑，但从来没有遇到过任何意外。
顾淮一出现，我就差点被酒鬼欺负。
套用一句经典台词——这究竟是我的福，还是我的孽？
小说里没有这段剧情，只是我的多次规避，减少了本该和男主的相遇。
但命运依旧没有选择放过我。
我看了一眼自己被扯坏的衣服。
害怕吗？
那是肯定的。
我又看了一眼顾淮，要按照小说剧情成为他的掌上宠吗？
不，我不愿意。
吓得我立马赤脚冲下楼，直奔我爸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