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健小说网 > 网游小说 > 不是吧君子也防 > 二百六十九、衣不如新,人不如旧
<b>inf</b>“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梅屋夏打盹,窗外日迟迟……有意思。”
书房窗台边,上半身探入屋中的梅花妆小女郎点了点头,俏脸若有所思。
“裹儿快回来,良翰贤侄的书房不能乱进,若他回来看见了就不好了,我们是客,不许失了登门礼仪。”
离裹儿身后,离闲的严肃声音传来。
“我又没进屋,窗户是他自己打开的,路过瞧一眼,也是情理之中。”
离裹儿上半身几乎全部歪身探进窗户,打量了下欧阳戎书桌上的一副随手书法,面纱之下,粉唇轻启,如是说道。
此刻感受到身后方一道道视线投来,梅花妆小女郎轻盈转身跳下来,低垂黛眉,小声嘟囔
“行吧。阿父阿母最近满嘴都是欧阳良翰,比亲儿子还亲,女儿与阿兄倒是成外人了。”
“阿妹,良翰一直不理咱们,可能就是因为以往相处,无形之中失过礼了,我也觉得阿父说的对,咱们在外面等着吧,不可失礼。”
离大郎忧愁插话。
离裹儿“……”
好好好,你也这样对吧?
还未嫁出去就已经深刻体会到“局外人”滋味的小女郎不爽道
“他万一是故意的呢?现在也不知道带着谢家姐姐在外面哪里逍遥快活呢,故意吊着咱们。
“哼,三顾茅庐也没这么难请,院子里还没个遮阳的,这大太阳的,中暑了怎么办,你们等吧。”
离裹儿板脸,转身离开梅林小院。
院内众人见状,欲言又止,面露难色。
可是不一会儿,便看见蒙纱小女郎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院门口。
离裹儿带着丫鬟彩绶,手里各拎一把遮阳伞复返。
她走上前,没好气的递给离闲身旁的离大郎一把伞,她自己默默撑起一柄遮阳伞,站在韦眉身边,一齐遮阳。
离闲转头,欣慰一笑,离裹儿别脸,不瞧他们。
炎炎盛夏,梅林小院。
大中午的日头下,离家四口,站于庭中,鬓发淌汗,默等某人。
四人身前,各有一只食盒,食盒密封,里面隐隐有冰雾冷气冒出,似是清凉解暑的可口凉物。
然而,等的汗流浃背的离家四人,丝毫未动。
反而小心翼翼的护着它们,不时令人去地窖取来新冰。
周围一众梅鹿苑的丫鬟奴仆见状,欲上前伺候帮忙,皆被拒开。
某刻,离闲袖子擦了把额头的汗,抬头看了眼毒辣的太阳,不禁叹息
“欸,前几日良翰贤侄公务繁忙,倒也正常,可今日休沐日,为何也不在家中啊,难道是县衙有急事?”
这位“不失为富家翁”的中年文士愁眉苦脸。
连续一旬,离闲每日都盛情邀请欧阳戎去离府用膳,到了后面,甚至他与夫人韦眉每日都亲自过来一趟,有时候甚至等待个大半日。
只可惜,每回都被某位年轻县令借口婉拒。
明明梅鹿苑眼下没有丫鬟仆人照顾,欧阳戎的衣食起居,都是一人处理。
可是他就是不去隔壁锦衣玉食、热情款待的离府。
梅林小院与离府后宅捷径相连的梅林小路,这些日子都被络绎不绝的离府众人,踩得干净如新,不再荒芜。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似是无情。
欧阳戎每回都客气礼貌,但就是请不去离府。
离闲这些日子,额角的白发都肉眼可见多了点。
今日,他们打听到是县衙的休沐日。
从谢小娘子那里也打听到,欧阳戎应该在家休息的,早上谢小娘子还过去寻他了。
可是清晨刚过,初阳上午,离闲、离大郎、离裹儿、韦眉各自备好一份解暑美食,匆匆赶来时。
欧阳戎与谢令姜都没了人影,不知去向。
其实离裹儿有句话说的没错,三顾茅庐都没这么难请……
更何况,他们再不济,也是离氏皇族。
虽遭落魄贬谪,可是太宗子嗣的身份,在这个科举刚刚起步,仍旧十分注重门第血脉的时代,也是一块金字招牌。
有道是,太宗皇帝真长策,赚得英雄尽白头,欧阳良翰怎么说,也是靠科举入仕。
往世人注重的福泽上讲,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先今远没过五世呢,包括欧阳良翰出身的南陇欧阳氏等天下寒门,怎么说也是承受了太宗荫泽。
按世俗要求,对太宗子嗣多少也得客气尊重点。
估计这也是一向自傲清高的离裹儿,刚刚在院子里、毒太阳下等得有点不爽的原因。
然而,与她一起的离闲、离大郎、韦眉,却没有丝毫不快。
反而还自省沉思,是否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小心翼翼,谦卑等待。
“七郎放宽心,可能是良翰贤侄有突发之事需要处理呢。”
韦眉拍了拍表情诚惶诚恐的夫君手背,安慰说
“这么多年的苦,都熬过去了,也不差这一时,妾身始终觉得,良翰贤侄是做事讲究、事理清晰之人,很多事都是有因的。”
离裹儿闻言,抿了下唇,垂目悄悄反思起来,此前是否有得罪欧阳良翰的地方。
经常和他的小师妹拌嘴算吗?可谢家姐姐不像是打小报告的啊……
“阿父,阿母,孩儿出去找找良翰。”
离大郎忽然开口,站出来说
“你们在这儿休息,阿妹照顾好阿父阿母,小心中暑。”
这位离家大郎将伞递给丫鬟,拎起一只食盒,转身离开了梅林小院。
离裹儿抬脚跟上,却被他温言婉拒。
院内众人不禁目送他背影远去。
离大郎提着食盒,第一时间去了龙城县衙,发现无人,他四望了下,转身朝城郊走去。
一路上,离大郎讶然发现,县城各处,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与折翼渠通渠前、柳家尚在的县城相比,此刻的龙城县,一片勃勃生机。
不少倒闭的商铺重新开张营业,大水波及的废弃建筑正破土重建。
剑铺、良田、宅子,西岸柳家的产业全部收归县衙,或拍卖出去,或还归当初被强取豪夺的百姓。
一直作为龙城最大地主的柳家,所拥有的千亩良田全部收回县衙。
离大郎一路上看见不少县衙书吏们在街头街尾、挨家挨户登记田地,重新造册。
失去了带头的大地主柳家,其它乡绅们乖巧老实,乖乖配合县衙的均田法普查。
重新有了良田储备的县衙,似乎正在重新拾起均田法,分配给新户土地。
这种“改革”若是放在以前,阻碍与反弹足以令一位县令轻易下台。
而眼下,在携倒柳威望与全城民心的年轻县令面前,却如同土鸡瓦狗般,推倒重建,轻松但不轻易。
街头百姓津津乐道。
一切欣欣向荣。
来到城外,离大郎看见,那二十四座赈灾营,眼下已经彻底撤除。
也是,全城百姓们再也不用担心水患,一条折翼渠,彻底改变了龙城县的千年内忧,补全短板。
这对于此县在江州地界形势地位的改变,简直难以估量。
而令人肉眼最容易看见的变化,就是县城内外,多了不少陌生人。
都是外地的商贾与游客。
原先的蝴蝶溪与一座彭郎渡,是承载不了这么大的客流量的。
若离大郎没猜错,他们应该都是从城外折翼渠的新渡口,大量涌入县城的。
蝴蝶溪本就位于云梦大泽与长江之间,乃唯一通道,只是此前蜿蜒曲折,不易通行。
而眼下的折翼渠,不仅是一座根治水患的水利营造。
还在无形之中,成了一处水运捷径。
截取了偌大长江的部分客流。
这对于一座穷山恶水间的偏僻小县城而言,所带来的商贸红利,是难以估量的。
繁荣二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显现出来。
并且眼下,新渠修成,可新渠两端,蕴含巨大的商机的新渡口,还未彻底建好。
龙城县衙联合王操之等十几家大粮商,正迫不及待的往里面砸入海量钱财,兴工建设。
估计王操之等投资入股的粮商,此前也万万没有想到,欧阳戎力促建设的折翼渠,竣工运行后,效果会如此之好。
没有夸大,甚至是往低了说了。
不是,伱说的全是真的,不是在画饼啊?
而建立新渡口,对于工人与石材,又产生了大量需求,刺激了距离最近的龙城县经济。
甚至,离大郎还看见了不少周围数县的青壮百姓,赶来讨营生。
县城内外,一片热火朝天。
这是一路出城时,最直观的感受。
“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良翰真国士也。”离大郎嘀咕。
他遥望远处那一座折翼渠,似受感染,不禁精神振奋了些。
这座折翼渠,就像一记副作用微乎其微的强心计,必然会给龙城县带来新的繁盛。
离大郎发自内心的认为,良翰的这一番治水功绩,怎么夸都不为过。
只有亲眼看到了,才能知道什么叫做改天换地。
而这些生机勃发的基层景象,也只有走出了富贵安静的鹿鸣街,才能目睹见识。
许久未出门的离大郎感慨一声
“原来良翰最近早出晚归,是在忙这些重要之事,或许,在良翰眼里,当下的这些事情,比我们一家之兴衰,门户之私计,更有意义,难怪推迟不理。”
他手拎食盒,作出猜测,面色又喜又愁。
但不知为何,这样的猜测解释明明会让人有一种被轻视忽略的滋味,可离大郎的心情却没缘由的开心起来。
离大郎四顾左右,突然愈发想见到良翰了。
休沐日,他会去哪里?
离大郎面露沉思,路上,不熟悉的他,老老实实的请教行人问路,半个时辰后,率先来到了柳阿山家在城郊的住处。
走进一间朴素感觉的屋舍,离大郎看见了身板纤细、惹人怜惜的阿青,还有卧床昏迷的柳母。
此外,他还瞧见一位陌生的年轻民妇,一身孝服,在床头悉心照顾老妇人,好像是阿山遗孀。
离大郎上前,宽慰问候。
阿青连忙招待他,不过在这里,离大郎却没见到猜测中的欧阳戎身影。
“良翰兄不在?”他问。
“老爷没来过。”她低头答。
离大郎发现这位阿青姑娘一双秀气大眼睛中,神色有点复杂。
离大郎准备告辞离去,刚走到门口,脸色一愣,竟瞧见了便装打扮的燕六郎等人。
后者正埋头带领一帮汉子,或拎或背或扛药材、米袋、家具等物入院,众人身后还跟着一位表情严肃的年迈大夫,挎背小药箱。
燕六郎走近后,才发觉离大郎的身影,抬头奇问
“大郎怎么在这里?是来看望阿青的?”
离大郎点点头,又不禁问“六郎可知良翰兄在哪?”
燕六郎沉默了下,看了眼离大郎身后的阿青家宅。
“大郎稍等一下,我把这里安顿好了,再带你过去。”
离大郎颔首,耐心等待,期间,好奇回望。
只见屋中,蓝衣捕头一行人,在阿青小脸着急的摆手推拒中,将送来的各种生活物资妥善放下。
他们又去病榻看望了下柳母,介绍了下身后带来的郎中,旋即朝低头抹泪的阿青,宽声言语了几句,才缓缓离开,走前还留了两人看守照顾。
“走吧,不出意外,明府应该是在那里。”
燕六郎经过离大郎身边,走在前方带路。
“哪里?”离大郎回望了一眼新渠方向,好奇“不在折翼渠那边吗,这儿无他,我还准备去那里找他呢。”
燕六郎摇摇头,沉默带路。
离大郎发现是往县城方向赶,愈发脸色好奇了,他先是问
“阿青家现在如何,柳母是怎么回事?”
燕六郎叹气说
“七月十五那日,受到了刺激昏厥,这段日子,也是时昏时醒,但醒了,却又神智迷糊,胡言乱语,甚至以为阿山兄弟还在,说要见他……
“大夫检查后,说人没事,但告诫我们,千万不能和老妇人说阿山的事,可能导致火攻心肺,对老人不妙……所以包括阿青姑娘在内,大伙都不敢说,连丧事都没提。”
离大郎欲言又止“听阿青姑娘的意思,良翰为何不来看望?”
燕六郎低声“十五那日,明府去营救阿山兄弟前,当着柳母与阿青的面立誓,带不回阿山,无颜来见她们……
“这段时间,明府每日都是叮嘱咱们,过来照顾,明明公务繁忙,他却天天过问,总是不自己来。
“其他县衙公事,明府都是当机立断,惟独阿山家的事,他在公堂内踱步徘徊,吩咐的停停顿顿……
“走吧,今日休沐,无需上值,明府好不容易能歇一天,应该又是跑去那里了。”
离大郎登时安静。
俄顷,一路跟随燕六郎,他蓦然发现,竟是渡河来到了蝴蝶溪西岸的古越剑铺。
来到一座古朴高台前,离大郎在高台下方的树荫处,看见了谢姑娘抱剑俏立的倩影。
看见离大郎与燕六郎到来,谢令姜没有说话,只是简单瞧了一眼前者手里提着的食盒,她平静转头回望。
离大郎跟随她动作,抬头望去。
终于,在上方的古朴高台处,瞧见了一道熟悉的修长背影。
太阳下,欧阳戎随意坐在地上,周围有七八个皮肤黝黑的老工匠,与他围坐在一起,抽吸旱烟,不时言语。
年轻县令偏头,似在侧耳倾听些什么,江风将他乌黑的鬓发吹的一阵又一阵。
这一觉睡傻了,沙发上睡了十一个小时……对了,还有的!但兄弟们先睡,醒了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