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反正都是打工，混混分算了。
如何暴打成年人？
首先你自己要是一个有点手段和力气的青年，其次你要有两只力挺你的神奇小动物，能吐水结冰那种，最后你的神奇小动物要打得过成年人的神奇小动物。
左见鸣掂量着要打过武亮有些难度，但不管什么事情，都是做了才知道。他松开水漂漂，让它尽量飞到高处，自己则沿着架空通道尽量往远离对战中心的地方跑去。
他暂时拉开距离，作为对战的眼睛观察对手习惯。
——“镜灵，给那小子一点颜色看看！”成年人猛地一挥手，“影分身。”
“呼、噜、噜……”
低沉的声音在空荡的储水舱回想，镜灵飞到空中释放出影分身，齐刷刷的一排镜面平铺而出。
没有镜子，镜灵便自己创造镜面。十几个分身与空中围成圈。相较于正常的分身，镜灵的影分身竟然各个都是不同的角度。
每一面镜子反射着不同方向：上、下、左、右、斜前、斜后、角落、平台下方、通道下层……储水船的“死角”和“盲区”优先覆盖。
处于储水船舱上方的水漂漂、处于蓄水池部位的水剑客以及处于架空通道的左见鸣，三者通通倒映在镜面之中。
左见鸣抬起头，正好和其中一面镜子中的自己对视。
“啧。”他眯起眼，迅速扫视战场，寻找适合的逃生之路。
——镜面和什么最适配？光线！
他几乎能猜到武亮下一步要做什么，立刻喝道：“娜迦，往镜子周围释放泡沫！露，冰冻之息！”
“咪咪啦～”
水漂漂欢快地应了一声，触手一挥，无数晶莹的泡泡飘向镜面。而水剑客（露）则深吸一口气，冰蓝色的吐息紧随其后，将泡泡瞬间冻结。
“日光束！”武亮果然如左见鸣所料，发动了光线攻击。
镜灵在空中的十几面镜子中，猛地射出一道激光。日光束在镜面之间疯狂折射，直逼左见鸣而来！
然而——“咔嚓、咔嚓”
冻结的泡泡像无数个不规则的棱镜，日光束在穿过它们的瞬间，被扭曲、散射，化作数十道失控的光线，疯狂切割着储水舱的金属墙壁。
“呲呲呲——”
激光四溅，武亮自己都差点被一道折射的光束劈中，连忙狼狈地翻滚躲避。
他咬紧后槽牙，一抬头正好看到左见鸣站在高处，嘴角微扬，眼神里带着一丝挑衅。
“啧。这死小孩……”
武亮重重地咋舌，又是忌惮又是满意。为了那个计划，左见鸣当然是越强越好。
因为御兽师的性命也受到威胁，镜灵只得停止光线进攻，在解决冰冻泡沫带来的扭曲效果以前，这招只能被封印于技能库之中了。
“露比！”水剑客轻吟一声，趁此机会，凝聚出一道道水枪，再配合冰冻之息投射而出。散发冰冷气息的冰刃差点贯穿镜面。
但镜灵及时调整位置，直接通过镜面交换位置，躲过了它的攻击。镜灵的独特之处便在于此，镜子其实便是它的房子，它的本体在哪，哪面镜子才是真实的。
也因为如此特性，它的影子分身便宛若替身一般，只要不受伤，镜灵随时都能替换自己的“住所”。
镜子中的苍白身影眯起眼，盯着下方的水剑客：好阴险狡诈的兽……
差一点点。在水中的水剑客冲它露出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它颇为遗憾地晃了晃尾巴，再次潜入深水中。
“咪咪啦～”
露和老大都好厉害！
水漂漂触手捧脸，得意地冲镜灵做了个鬼脸：比你的御兽师强多了。
镜灵沉默了一瞬，镜子里面的苍白身影竟然微微点了点头，用手指沾着血写出“对头”二字。
武亮：“……？”
——还有什么比自己的异兽当面认可对手更让人恼火的事？
哪怕镜灵是他通过黑暗契约得来的异兽，感情并不深厚，但那也不代表他愿意见到这个场面。这和被当面NTR又有什么区别？！
“镜灵！”武亮暴怒，“使用灵魂尖啸。”
镜灵苍白的面容在镜中扭曲变形，再次爆发出超强的压力波。小幽灵们争先恐后地从镜子中爬出，带着孩童尖利又天真的嬉笑声朝在场的左见鸣一行冲去。
本就受过日光束的攻击，冰冻泡泡在灵魂尖啸下不堪一击，纷纷于空中碎裂成冰屑，如冰点般落下。
“露！接住我——”
左见鸣才不会等着幽灵抓住它，纵身一跃便跳进水中，水剑客及时发动冲浪，浪头中跃起，尾巴轻轻一送就接住了自家御兽师，重新落入水里。
水剑客带着左见鸣下潜，小幽灵便直接掉转矛头，通通对准了顶部强忍尖啸的水漂漂。蓝色水母浑身颤抖着，露出些许惊慌神情。
“左见鸣，我还以为你多照顾自己的异兽呢……”
作为镜灵的御兽师，武亮本就佩戴耳塞，根本不受范围伤害的影响。他狞笑着挑拨离间，“就这样把水漂漂丢下了？”
“看来你很嫌弃它是初级异兽啊哈哈哈哈哈——”
水剑客着急水漂漂的安危，连忙上浮。灵魂尖啸刺得一人一兽头昏脑胀。
左见鸣强忍头痛，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那些小幽灵虽然四处乱窜，但都刻意避开了某个区域。他顺着那个方向看去，发现是之前被日光束切开的一道裂缝。
他感到风吹过自己的面容——储水舱连接着大型通风系统，通过裂缝，空气从通风管道中急速流入，造成了风压。
“往裂缝方向攻击！”左见鸣突然明白了什么，“这些幽灵怕风！”
于此同时，他果决地打开了模拟器，将【有名的经纪人】的成就装载在水漂漂身上。金卡带来的成就果然不一般，水漂漂周身顿时浮现起一道电子屏障，直接挡住了灵魂和尖啸的双重进攻。
“怎么可能？！”武亮大吃一惊。
水剑客在酝酿招式，而水漂漂原先处于疼痛中——这招电子屏障根本没有机会发出！难道是鬼不成？！
水剑客强撑着使出一招高压水枪，精准地击碎了裂缝处的管道。气体顿时喷涌而出，在舱室内形成强烈的气流。
果然，小幽灵们发出惊恐的尖叫，纷纷躲回镜中。
灵魂尖啸停下，水剑客仍不停止，健美的尾鳍在水中划出凌厉的弧线，高压水枪如同利刃般横扫而过。一口气将十几个镜子一扫而空，通通化作烟雾扑通一声散开。
“咔嚓。”
镜灵的镜框出现轻微裂痕，苍白身影的独眼留下一行血泪。
左见鸣的难缠程度大大地超出了武亮的预料，不禁后悔起来——他不该急着抢这份头功的，要是和搭档一起来，不会落得这个局面。
他一咬牙，喊道：“继续影分身。”
头顶，水漂漂却是如花洒一般，喷洒出水雾。细小的水珠从天而落，粘在镜面上使得镜面模糊不清，极大地影响到了镜灵的逃跑效率。
“露，冰冻之息——把镜子全部都冻结起来。记住！一个光滑的都不要留下，镜灵会钻进去的——”
左见鸣大喊着，重新爬到架空通道上，铁锈气味混着潮湿水汽从脚下升起。脚下的网格地面空隙间隐约能看到储水舱深处。
不必多说，冰冷的寒气已经沿着镜子的一角往上攀爬，将一粒粒小水珠冻结而起。
“呼、噜噜……”
镜灵猛打一个寒战，这感觉就像是在极寒之地失去了暖气，它竟直接弃镜而逃——也是，命可比房子重要。失去了镜子的庇护，它开始胡乱地逃窜，直到感受到又一面光滑而平整的镜子。
“蠢货！那是陷阱！”武亮怒吼。
镜灵和武亮的关系最多称得上搭伙过日子，虽然很惧怕武亮之后的报复，但镜灵更多考虑的是自己的安全感。
它义无反顾地撞进了那个平整的镜子之中。
由水漂漂高超的技术力独家打造的水镜——还被水剑客友情提供了冰封效果。它一进去，水剑客便立刻发动冰冻之息，让冰层层叠叠地将水镜包裹成冰球。
如此一来，镜灵的本体便被封锁在光路混乱的冰球中无法离开。
“咪咪啦啦啦～”
实力强又怎么样，笨蛋是会被封印的！就算你是高级异兽也一样！
水漂漂哼起小曲，用触手来回颠着冰球，镜灵只能在里头委屈地蜷缩身体。它这嚣张的模样看得水剑客连连摇头，喊它去给御兽师帮忙。
“你想对我的异兽怎么样*啊？”
左见鸣冷笑着，捏起拳头一步步走向武亮。
脸颊上带着汗水，武亮双手抬起来，笑道：
“我投降，我也不过是一个打工的。你看，打工人何必为难打工人……”
他说着，刚要发动手上的转移装置，便被水漂漂和水剑客一记水枪冲倒在地，昏了过去。
主要是水剑客的高压水枪在出力。
——异兽打人，真的很痛！
左见鸣却是一愣，连忙上前。并不是关心武亮，而是急忙扯过他手上的转移装置，大喜——没砸坏！
“娜迦，露，快带上镜灵，我们一起走。”他毫不犹豫地说。
确认过武亮只有一个转移装置后，左见鸣便将其丢在镜中世界自生自灭，这破地方还是留给这种法外狂徒呆去吧，他可不在这里玩。
听见要带上自己一起走，镜灵猛抬头。
它看了看地上武亮狰狞的脸，再看看左见鸣清秀可人的脸。只象征性地嘀咕两声呼噜噜以表忠心，便一言不发，生怕左见鸣以为它不乐意跟着走。
——反正它是幽灵异兽，违反契约也不会死。
反正都是给人类打工，换个赏心悦目的老板也好啊。打工兽——镜灵十分乐观地停止挣扎。
无视地上的武亮还在痛苦呻吟，左见鸣淡定发动传送装置，一阵白光闪过，直接消失在原地。
第192章 刚一落地，传送的眩晕感还未消散，左见鸣就本能地绷紧了神经。……
刚一落地，传送的眩晕感还未消散，左见鸣就本能地绷紧了神经。他迅速环顾四周，确认环境的安全程度。
空荡荡的实验室里，没有半个人影。桌面上散落着乱七八糟的资料，好些还混杂着被打翻的药剂在黏在地上，或许房间里的人走了才没多久。
“呼”
没人就意味着安全。左见鸣暗自松了口气。
精神一缓和，他这才注意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香气，不禁皱了皱鼻子。
是益生君的毒气、在那家异兽用品店闻到过的味道……啧，那家店果然和圣伦号有联系——被骗了。左见鸣叹口气，一下撕掉自己的袖口，用布料简单地挡住口鼻。
冰球里镜灵轻飘飘地转了一圈，单只眼睛显而易见地露出些微嘲笑：有鼻子的动物真可怜。
“嘘——”这个镜灵还真是不客气。左见鸣轻轻地敲了敲冰球。
看出他脾性好，镜灵很不屑地翻了个身，用三根手指挠了挠自己的背（或许那是背）。
左见鸣放缓呼吸的同时，再次仔细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传送机的圆形平台周围，整齐排列着泛着冷光的仪器柜和闪烁的终端电脑。
电子屏幕上跳动着密密麻麻的代码和数据图表。
他的目光略过那些他看不懂的数据，径直放在了对面，整个实验室只有那里有一扇银白色涂漆的铁门。
“呼噜、呼噜……”镜灵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你说什么呢？”
左见鸣暂时还听不懂镜灵的话，放出水漂漂充当翻译官。
“咪咪啦！”——伟大的水漂漂登场！
水漂漂摆出一副演说家的架势，先是在空中转了个圈，又用两根触手叉在柔软的身体两侧，姿态骄傲，口若悬河地开始翻译。
左见鸣耐着性子听完它那充满修饰词的话，略过一大堆不必要的自夸和吹嘘，总结出一句话：“门后有人，还有精灵。”
“真是的”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戳了戳飘在空中的水母异兽，“说重点不好吗？”
打赢了很激动嘛。水漂漂吐了吐舌头，本想继续伪装成精力十足的模样让左见鸣不要担心，可软趴趴的身体却一下子泄了气。它像块融化的年糕般摊开在左见鸣肩上。
刚才的战斗让它筋疲力尽，现在连维持优雅的姿态都做不到。
左见鸣的目光瞬间涌出心疼，指尖轻轻抚过水漂漂半透明的身体。
“傻瓜……”
他低声呢喃，反手从模拟器的物品栏中拿出一瓶伤势修复喷雾，毫不吝啬地喷洒在水漂漂的伤处。
“咪咪啦、咪啦～”
水漂漂顶着药水，得意地蹭了蹭他的脸颊。
娜迦知道老大肯定在胡说，自己可是全队最最最聪明的异兽，怎么会是傻瓜呢。
镜灵看着他们的互动，慢慢地眨了眨眼。它早知道人类和人类、异兽和异兽都是不一样的，唯有相同的经历才会将人与人、兽与兽的情感短暂地链接在一起。
但记忆和经历是有限的，水漂漂这样亲近人类小孩，又能持续多久呢？
镜灵漫不经心地想着，目光落在那扇门上。它提醒人类，只是因为它的性命暂且还握在他手上，若是它的命把握在其他人手中，它也会毫不犹豫地伤害这个人类小孩。
——反正，它永远、永远不会亲近人类。
长得好看也一样。镜灵哼了一声。
左见鸣终于还是决定打开那扇门。
他能感觉到毛毛刺蝶和寄居童子的契约回馈给他的感觉依旧是那样富有生机，而且连接还越来越强烈，这预兆着毛毛和黑影正在往他的方向赶来。
这是促使左见鸣做出冒险决定的理由之一。
另一个缘由，则是因为里头倘若如镜灵所说有人类也有异兽，但对方却不对他这个外来者做出任何反应——
这则说明里头一定有情况。
左见鸣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当即缓慢地靠近那扇门。
门把手触感冰凉。他将耳朵贴在金属门板上，隔音效果非常好，即便以他的听力也听不见声响。但异兽能听见的东西更多。
左见鸣看向手中因为逐渐升高的温度在融化变小的冰球，眨巴眨巴自己水灵灵的眼睛。
像是一团塑料袋的镜灵避开他的视线，这次一句话也不说了。
亲和力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派得上用场的。左见鸣只是可惜一下便重新将注意力放在门上，他转动门把手。
没上锁，打开出乎意料地轻松。
他深吸一口气，布料过滤后的空气仍带着甜腻的腥气。
“三、二”
咔嗒。
推开门缝的瞬间，悠扬的古典乐声伴随蓝光同时泼洒而出。左见鸣眯起眼睛，看到一个巨大的圆柱形培养舱像墓碑般矗立在蓝色的应急灯里。
舱体已经碎裂，粘稠的淡绿色营养液在地面蜿蜒。
左见鸣瞪大眼睛，“怎、怎么会这么多人——”
他一时有些失声，只见围着培养仓被捆住手脚的人有二十好几，全都手脚绑着，昏昏沉沉地或坐在、或躺在地上。就算有清醒的人，也只是低垂着头，喉咙里发出断续的、近乎呜咽的声响。
一只手拿唢呐的玩具猴子在桌上一刻不停地吹响手中的乐器。
“这是梦唢呐？”
配合着古典乐，差点让左见鸣以为那音乐是它吹出来的。但其实梦唢呐只能吹出人类无法听见的催眠音波——
【叮！未知病毒入侵，开启查杀模式。】
【系统杀毒中……】
【目前进度：2%】
左见鸣：？什么东东？
见这梦唢呐还能把装死的模拟器给炸出来，左见鸣容它不得，果断指挥水漂漂攻击那只梦唢呐。
玩具猴子敏捷地跳起来，双颊如青蛙那般诡异地鼓起，然后吹奏音乐。
“咪咪啦！”
一天到晚都是声音攻击，烦不烦呀。水漂漂烦得要死，彻底怒了。它气鼓鼓地用泡泡把自己裹起来，层层堆叠的泡沫很好地阻拦了音波的扩散。
玩具猴子捏着唢呐，敏捷地跳来跳去，但踩上地上黏糊糊的营养液，却一下栽倒在地。
好机会！水漂漂眼前一亮，再乘胜追击，使用鞭打，十几根触手同时发威，一巴掌将玩具猴子手中的唢呐打飞。
玩具猴子恍若一下被抽走精神气那样倒在桌面上，重新成为了没有生命的玩具。
而那根被抽飞的唢呐，却是从乐器的小孔中生出两只圆尖的小腿和小手，下一秒抬着乐器飞快地跑起来。梦唢呐脱离共生状态，尽情大喊大叫——“啵啵啵啵。”
救命呐，杀兽啦！
怎么放了一个毫无战斗能力的异兽在这里。左见鸣嘴角一抽，刺啦一下，扯下了左手的袖子包在右手上，成功把衣服变成无袖T恤。
他隔着布料抓起那根普通尺寸的唢呐，免得自己和那些人一样惨遭催眠。
水漂漂好奇地凑过来，朝左见鸣手上的金色的“小喇叭”吐泡泡。
“啵啵啵啵！！”
呛死了咳咳。
只见唢呐口探出一个圆鼓鼓的白色小球体，两只眼睛同样是圆滚滚的，带着两分萌感。它和冰球中的镜灵对视一眼，顿时冒出大颗大颗的眼泪：大佬，你怎么被抓啦？
“啵啵啵！”
完蛋了，工作又没做好，会挨K的……
啵啵——梦唢呐不等镜灵说话，又开始疯狂地啵啵起来，唢呐上的孔洞源源不断地流淌出泪水，再次发出吵人的噪声。
水漂漂在一旁很不礼貌的说它流的是口水，又引来一阵梦唢呐的哀嚎。
好不容易来个同事，却是话痨。
镜灵安静地躺了回去，带着淡淡死感。
“呵呵，你们既然认识，那你们就呆在一起吧。”
镜灵：……
人类果然都不值得信任。
对镜灵怨念的目光视而不见。左见鸣让水剑客给它俩用冰冻之息固定在一起，顺带加固了一下冰球。
偌大的实验室，除开这只战斗力不强的梦唢呐就没有一只异兽。
这就有些离谱了。
违和感太强，实在让左见鸣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只能暂时放弃深入思考，先救人再说。
他避开地上的营养液，小心翼翼地走到一个昏迷过去的人旁边。这个人穿着休闲夏装，面容年轻，一看就是未成年的学生，带着朝气。
“咪咪啦！！”
水漂漂指着周围的其他人大喊，吸引了左见鸣的注意力。他先是一怔，然后眼睛慢慢地睁大了——这里昏迷的近二十多人，竟然多半都是和他一个年纪的青少年。
而且，都是有些名气的御兽师！
刚才粗粗一看没有注意太多细节，现在左见鸣仔细地扫过去，甚至能认出几个全国大赛个人赛的选手。
这么多实力出色的少年御兽师都被绑在这里，可圣伦号却一刻也不停地往前开——左见鸣脑子顿时闪出好些阴谋论，顾不得脑子里的想法，当即开始给这些人解绑。
水漂漂帮忙，而水剑客则净化和水疗轮着使用，几道光落下，总算有几个人捂着脖子，干呕着醒来。
“左见鸣？”
一道熟悉的女声响起，左见鸣猛然抬头，只见在实验台下方，一个女生毛毛虫般咕踊着，灰扑扑地爬出来。
“礼雾……？你为什么也在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这里全部都是青少年啊？这个时候大家不是应该在家里享受完美暑假吗？怎么像吃叶子的毛毛虫一样全都聚在轮船上了？”
左见鸣一面疯狂发射问号，一面手下动作不停地飞快地解开一人身上的绳子。
而暖灰色头发的女生——礼雾想了想他一连串的问题，每一个都不好回答的样子，最终决定先打招呼：
“下午好。”
喂，现在不是淡定地打招呼的时候吧。
左见鸣无力吐槽，他时常觉得自己和现代社会有壁——未来世界的人怎么到处都是天然呆啊？！
这种人设和傲娇一样过气了啦！
第193章 如实相告
礼雾虚弱地开口：“早上好。”
“现在可不是说早上好的时候……”左见鸣没好气地吐槽。
礼雾对左见鸣低低地说。“我的异兽都跑掉了……”她似乎很虚弱，一句话分了好几段，“我打不过那个人，他的五官和脸型都比较圆——异兽是、幽影骨龙……”
圆脸？左见鸣立刻联想到了那个圆脸店员，眉头紧皱。
水漂漂飞过来，十几根触手灵活地舞动，三两下便将缠在礼雾手腕上的绳索解了个干净。
“咳、咳——”
她剧烈咳嗽，吐出一大滩浓稠的绿色液体，苍白的脸颊终于多了几分血色。
水剑客跃上实验台，占据制高点甩出一道水疗。
冰凉的水砸了在场所有人一个透心凉，刺激得御兽师们齐齐打了个寒战，精神反而清醒不少。
早些挣脱束缚的人互相搀扶着站起，有的神色沉重，有的把牙齿咬得嘎吱响，怒意几乎要将整个空间灼穿。
“不、不要抢走我的落叶蛾！”
一个刚被水剑客浇醒的御兽师，猛地弹起身，几乎是本能地嘶喊出声。
“我的焰尾狐也被抢了！”另一个御兽师捶打着实验台，然后被特质的金属桌反震，面色难受地捂着颤抖的手，咬牙切齿道，“那些混蛋——”
虽然都是青少年，但御兽师年纪轻轻就“为人父母”，都是几个孩子的妈或爸，思想上比起常人要成熟得多。无需指挥，谁还有力气，谁就主动去扶起虚弱的同伴，互相搀扶，场面还算有些秩序。
有些头脑还算清醒的人，已经开始抢先交换情报：
“有人能感知到自己的异兽吗？”
“不行，完全感知不到——很可能用了特殊材质，隔绝了契约联系。”
“我感知力算强的，我能确定，异兽还在这艘船上！”
“我刚上船，就在房间里被暗算了！三个戴着变脸喵面具的人，穿海员工作服，有一个和我差不多高……”
“他们喂我吃了奇怪的东西……咳咳，梦唢呐一直在我脑子里说听不懂的话……”
你一言、我一语，声音乱糟糟地交织在一起，信息混杂得几乎听不清。
但左见鸣耳力脑力都还在线，短短几分钟，已经将线索整合出个大致轮廓：
第一，这是针对未成年御兽师的有预谋袭击，行动范围覆盖整艘圣伦号，时间至少已经持续三天；
第二，所有被抓的御兽师，均与契约异兽隔绝；
第三，梦唢呐对他们持续植入精神暗示，至于暗示的内容，目前尚不明朗。
梦唢呐尽管胆小如鼠，却什么也不肯说。
想到梦唢呐的精神暗示，左见鸣眉头皱起来，打开模拟器：
【系统杀毒中，目前进度50%。】
这个梦唢呐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往手中的冰球上看去，金色的唢呐被冰黏在上头，装死一动不动。流出来的眼泪都结成一长条了，惹得镜灵嫌弃地往冰球角落里躲。
而更棘手的是——
他们所有人的通讯装置都被收缴，左见鸣拿出自己的防水手机，屏幕上信号依旧是冰冷的零，彻底被屏蔽。
有人在实验室逛了一圈，发现这地方就只有一道连接两个实验室的门，通往别处的通道只有那个大型的传送器，但他们权限不足，无法启动传送器。
那些原先在实验室的研究者应该便是从传送器离开的。
“你知道从哪出去吗？”礼雾总算从那股虚弱感中恢复过来，低声询问左见鸣。
因为她的异兽并没有被抓捕，礼雾的情绪要显得稳定很多，只因为模糊的感知而眉头紧皱。
几个距离近的御兽师听见礼雾的问话，频频往左见鸣的方向看来，显然是指望于他。左见鸣不仅是在场唯一拥有战斗力的御兽师，更把他们从催眠状态里救出来了，
左见鸣一句话打消了所有人的希望。
“我是传送进来的。这是我从袭击我的人身上拿到的。”他将手上的传送器递给别人看，“定点的单向传送器。”
出不去、异兽不在身边，自己的身体状态更是糟糕，好些人的情绪往焦灼的方向发展。忽地，一人的视线停在左见鸣怀中的冰球上。
“喂，这个梦唢呐是那些混蛋的异兽吧……？”身着花色衬衫的御兽师几乎一字一句道，两只攥紧成拳的手轻微地颤抖。
“是。”左见鸣承认。
“那何必抱着它们，”这个御兽师笑得僵硬，语调带着些许阴阳怪气，他似乎已经竭尽全力地压抑自己的冲动，“根本是浪费体力，还不知道它们会不会反水——干脆把它们干掉算了！一劳永逸！”
“别这样……”周围的人扯了扯他的袖子。但这个御兽师依旧死死地盯着梦唢呐和镜灵。
冰球中的镜灵顿时停止飘动，降低存在感。而梦唢呐一抖，假装没有发现他越发仇视的目光。
左见鸣不赞同道：“优先级最高的问题应该是怎么出去。我不认为现在处理它们是一个合理的选择。”
“——凭什么！！”
情绪抵达顶峰的御兽师几乎嘶吼出声，“凭什么我的异兽不知道在哪里受苦，这些为虎作伥的东西却还好好地在这里！”
水漂漂直接一股水枪喷在他身上，而左见鸣的情绪始终稳定：“麻烦你冷静。”
那名御兽师被水泼得愣了一瞬，湿透的衬衫贴在身上，像是一道无声的讽刺。可他的情绪已经收不住了，嘴唇抖了抖，还是没能再说出什么话来。
梦唢呐和镜灵同样一动不动，仿佛生怕再多做一个小动作，就会被当场处决。
为人兵器的代价便是，即使是被人握在手里的刀，也会因为上头沾着的鲜血而遭人仇恨。
“发泄救不了异兽，也不会让我们出去。”礼雾突然开口，“有空发癫，不如找找看别的传送器。”
说完，她便自顾自地在实验室里寻找起可能有用的讯息。
花衬衫御兽师喉结滚动，最终狠狠别过头去，肩膀微微发抖。
其他人则沉默地散开，有人检查墙壁，有人翻找实验台，试图发现任何可能的出口线索。
“轰！”
一阵巨响打断了所有人的思路。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出不去就算了，甚至生命安全都还要受到威胁。
地面猛地颤动一下，开始左右晃动，并且晃动的剧烈程度瞬间走高。蓝色的应急灯闪烁不定，在几秒的骤亮骤暗后啪的一下炸开。
“啊！”
几个怕黑的御兽师发出尖叫，剧烈的摇晃中，好些人脚步不稳摔倒在地。得益于幽灵异兽的反哺，礼雾在黑暗中的视野反而更广，牢牢抓住固定住的实验台，没有摔得很惨。
突然晃这么厉害难免让人觉得不安——左见鸣皱起眉，他站稳脚步沉声道：
“不要慌！大家先尽量稳住重心。”
他先召回水剑客，再拽开腰包。
运气不好的左见鸣喜欢把家携带在身上，他非常顺滑从腰包里掏出露营灯。明黄色的灯火亮起，将漆黑的空间驱散出一小块温暖的光晕。
左见鸣将露营灯挂在水漂漂的触手上，让它悬浮在实验室中央。
明黄光晕在剧烈摇晃中划出不安的轨迹，将众人惊惶的面容照得忽明忽暗。
“这不是普通的风浪。”人群里，一个富哥御兽师突然开口，“大型轮船的稳定系统是很先进的，除非船体——”
“除非船体正在遭受攻击。”礼雾接上他的话，幽灵异兽的反哺让她在黑暗中察觉到更多细节，“或者……船正在穿越某种特殊海域。”
地面突然传来金属扭曲的刺耳声响，紧接着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咔”声，仿佛有什么生物正在啃噬船体。
“你们听！”一个扎着脏辫的少女御兽师惊恐地指向天花板，“声音是从上面传来的！”
——
船舱之间的狭小通道被膨胀如一根根粗大血管的钢铁管道给挤压得愈发紧促，勉强留下了维修的空间。并不亮堂的环境中，一只通体漆黑的异兽背着散落的零件往前走。
说是走，也只是在地上拖行。
“咕嘻嘻——”
好重好重。寄居童子苦着脸往前挪。一开始它还有精力背着这堆零件到处跑，现在它恨不得把手里的破铜烂铁都丢在地上。
发条海伦太重了！
“毛！”毛毛刺蝶小幅度地飞行着，六足扣住发条海伦的头发，回头催促：黑影你小子能不能快点？
寄居童子当即用斗篷把背上的零件打包起来，毕恭毕敬地加快速度，贴着阴影活动，特像一只偷金属的贼。
“提奥提奥——”
几根发丝断裂开来，露出里头微型的电线。发条海伦机械地开合嘴巴，劝阻它们把自己放下。如果武亮回来发现它不在，它一定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黑影冷不丁提问：“咕嘻嘻、嘻嘻？”
他都找不到你，怎么给你好果子吃。
好问题，发条海伦卡壳了，或许这就是人工智能的通病，脑回路比较直。
好容易转过弯，它继续劝阻这两个不由分说把它打包带走的自来熟异兽将自己放下，并拿出了自己是计划里重要的一环的理由。
发条海伦说着说着，甚至露出兴高采烈的神情，对组织如此信赖自己而沾沾自喜。
“毛？”
计划是什么？
“提奥——”计划是，发条海伦差点如实相告，但很快反应过来，“提奥！”
不能和家人以外的人说的。
它一本正经地道：如果左见鸣愿意加入组织，它再和组织申请报告，才能告诉你们。
毛毛刺碟和寄居童子面面相觑，不为所动，甚至加快脚步。
——这一打包就打包了个大的，快走，快去西天请如来佛祖（左见鸣）。
第194章 多么卑劣的异兽。
毛毛刺蝶的叶须微微颤动，翅膀轻轻收拢，空气中的气味如同一张无形的地图，在它脑海里铺展开。
浓重的铁锈气味蜿蜒成一条曲折的通道，沿着走廊蔓延向前。还有一丝微弱而温暖的味道，混杂着人类皮肤的气味与衣物纤维的柔和清香。
毛毛刺蝶闻到左见鸣常用的洗衣液的味道。
气味线索在毛毛脑海里勾勒出一个立体的场景：密闭的舱室，金属墙壁正在呼吸般地散发着潮冷，还有其他的复杂的气味。
大量的人，少量的异兽。
“毛！”
跟我走。毛毛刺蝶立起叶须，对着寄居童子说。
两只兽带着七零八碎的发条海伦踏上了寻找左见鸣的路途——得益于特殊的进化方式，毛毛能清晰地感知到左见鸣的方向。
属于人类的温暖感知在它心中缓慢地涌动着，宛若春天的泉水般源源不断，告诉它左见鸣的状态完好。
就好像左见鸣的心脏在它的体内跳动。
毛毛刺蝶一心想快点抵达左见鸣的身旁。它领着黑影往圣伦号的底层飞去，一路上并不安静。
——因为发条海伦是话痨。
发条海伦这小嘴一张就开始巴巴，细致无比地和毛毛、黑影两兽分享自己从蛋中到成年的每一个细节。
“提奥、提奥、提——奥！”
包括孵化时听见的第一段齿轮咔哒声，第一次上发条失败导致头顶冒烟，吓得大家以为要爆炸了到处乱跑，甚至连自己的避雷针天线是如何在调试中被扯断又接回去的，通通一股脑地倾倒出来。
全程，毛毛和黑影只有点头的份，根本插不进嘴，在语速方面彻底完败于发条海伦仿佛开了二倍速的讲话速度。
托它的福，毛毛和黑影两只已经知道组织里住着很多白大褂，养了一大堆的异兽，为了治疗异兽的基因病，天天抽异兽的血。
不过大家都很健康的样子，没听说过有谁生病啊。发条海伦说着说着有些疑惑，但它是健忘的性子，被毛毛刺蝶的尾针吸引去注意力。
“提奥！”
我也有针。
说着，发条海伦兴奋起来，努力晃动脑袋。
它总算在海蓝色的发丝里弹出一根长长的避雷针，像独角兽一般挺挺地立在头顶，正好就和毛毛刺蝶尾部的长针打在一起，发出“叮”的一声。
“提奥！”发条海伦两眼放光：其实毛毛刺蝶也是一种发条海伦对不对？
或者，发条海伦也是一种毛毛刺蝶。发条海伦点点头，煞有介事地用脑袋上避雷针绕着尾针转圈圈——这是在模仿毛毛刺蝶这个种群的贴贴方式。
毛毛：“？”
毛毛刺蝶不懂，毛毛刺蝶大受震撼。
毛毛刺蝶在言语上吃瘪，寄居童子捂着嘴，偷偷地笑了，岂料发条海伦对他的又大又尖的牙齿也很感兴趣，一直追问它的名字是不是叫做铁牙。
可惜轻松愉快的氛围止步于此。
在路途行进到一半时，整个管道系统突然剧烈晃动起来，金属板相互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哐啷声。
“嘭！”
一条粗大的污水管道于晃动中，掉出各类零件，就这样朝着毛毛刺蝶的方向直直砸落下来。
“毛！”
黑影，接住它——
毛毛刺蝶不得已降低飞行高度，松开发条海伦。
发条海伦的脑袋在地上滚了两圈，差点被大片的金属砸到，寄居童子猛地窜过去，险之又险地把它从生死危机中抢救回来。
剧烈的震动后，整个管道系统都显得凌乱，空间好似一下缩小许多。
三只异兽在冰凉的金属地面上前行——为节省体力，黑影没礼貌地拽着发条海伦的头发拖行。
发条海伦不觉自己受辱，反道没心没肺地笑，一路都发出咔吧咔吧的滚动声响。在组织里，它必须呆在胶囊中，现在尽管成为俘虏，却第一次感受到了自由的味道。
冰冷的机器也会分泌多巴胺吗？
它没有在自己内置的信息条中找到有关这点的讯息，却控制不住地开心。
“咕嘻……”
你好奇怪哦。寄居童子嘀咕着摇摇头，真要照顾其他兽，反倒干劲十足——它老早就想要体会当大哥的感觉了。
而毛毛刺蝶双眼微微发亮，叶须摆动加强感知力。
空气像被拧紧的绳索一样，散发出焦灼的气息。
从八层以上的甲板位置，正爆发着声势浩大的战斗，一只超大体型的异兽在甲板上释放，攻击其他人类，除开那里，这艘轮船其余地方也进行着小型的团战。
电弧的烧焦味、枪械的火药残留味、异兽的腥膻味缠绕成一团乱麻，顺着通风管道一路滑落到它的嗅觉里。
毛毛轻轻扇了扇翅膀，试图把气味剥离开，细细分辨。
人类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被过滤的广播，模糊地在脑海中拼凑出片段：
“你们的计划已经破灭了——快束手就擒！”
“先撤离！——目标在……别让它下去！”
“舱门封锁，保持正常行驶。重复一遍，封锁舱门，保持正常行驶！”
“……把我朋友抓到哪里去了？！……”
乱七八糟的话，根本听不懂。毛毛刺蝶嘟起嘴，甩了甩头便将乱哄哄的场面都抛在脑后，它只要确定左见鸣还安全就好，别人打架和它们无关——
某只蝴蝶还天真地以为就算有人打架，轮船也会一直行驶下去，毕竟动画片里的船没见沉过。
若是它看过例如《沉船》、《深海怪物鱿鱼猪猪》等著名的灾难片，或许此刻就不会这么放松，不过毛毛刺蝶深受家庭喜剧和鬼片的诱惑，对灾难片向来敬谢不敏。
它只知道，契约联系的另一头还持续而稳定，像一盏不会熄灭的灯，告诉它：左见鸣是平安的。
秉持着这样的信念，毛毛刺蝶很快领着寄居童子和发条海伦抵达左见鸣所处位置——的正上方。
靠近轮船底部，摇晃反而变得轻了许多。
金属船舱像一只巨兽的腹腔，四周的声音都变得低沉闷哑，海浪仿佛被厚重的铁板隔绝在遥远的地方，只剩下战斗传来余震，像心跳一样有节奏地震动着地面。
“咕嘻嘻嘻！”
终于轮到黑影大王发挥的时候了，寄居童子仰天大笑。
它放下发条海伦，对着金属地板摩拳擦掌，然后亮出了自己尖锐的大牙，对着地板就是一口下去。
尖牙在金属地板上划出刺眼的火花，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在寄居童子的啃咬下，坚硬的金属板竟被生生啃出一道大洞。
它刚想把咬下来的钢板当口香糖嚼，就见一旁发条海伦的脑袋浮现震撼的神情，忽觉心虚，扣扣手，不自觉地把钢板吐掉。
“提奥！”
铁牙，你好厉害！发条海伦激动大喊，热“油”盈眶。能轻松突破金属的寄居童子在发条海伦的眼里，已经成为象征自由的偶像。
毛毛刺蝶不知道它在感动什么，寄居童子更是迷茫地往身旁看去一圈，寻找名叫铁牙的异兽。
被咬开一个大洞的金属地面变得单薄起来，人类的声音从里头透出来：
“声音是从上面传来的！”
啥？！上面有声音？毛毛刺蝶和寄居童子立刻向上看去，但只有黑黢黢的管道。
“咕嘻？”上面明明没人……寄居童子歪着脑袋，盯着头顶的黑暗，耳朵不由自主地一抖，差点给帽子抖下来，连忙扒拉正，重新探向洞口，再咬了一口。
明亮的黄灯透出来了。
契约的信号像电流般震动了一下，毛毛刺蝶立刻扑扇着翅膀，压着寄居童子的脑袋往下张望，一眼就在人群里发现了闪亮亮的左见鸣——举着灯的水漂漂离他最近。
他简直亮得和灯泡似的，脸上绽放出了果然如此的笑容。
左见鸣冲它们张了张手臂。
嘿嘿，黑影大王和毛毛姐姐都不在，御兽师肯定是寂寞了。寄居童子黑黢黢的脸上顿时裂开一道几乎抵达耳朵的血口，吓得好几人一抖。
——“咕嘻嘻嘻。”
好胆小哦。它捂着嘴笑，身体一软如流水般从洞口掉下去。啪唧一下，正好摔进了左见鸣的怀里，像孩子找到了父母一般，露出依赖的神情。
毛毛刺蝶看了看只有自己脑袋大的洞，再看看黑影和左见鸣：“……”
咬开这么小的孔，是打算让它凿壁偷光吗？
毛毛脑袋蹦起大大的井字，一发暗黑球直接将洞口彻底打开。
它哼了一声，施施然地往下飞，姿态优雅如天仙下凡，然后猛猛地用翅膀抱住左见鸣。
“……辛苦你们了。”
左见鸣轻轻动了动手臂，没露出一丝惊讶，反而像是早就知道它们一定会找到他一样，慢慢抬起手，揉了揉它们的脑袋。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某个御兽师弱弱地提问，“我*们是不是该抓紧时间离开？……”
“咳咳咳，不好意思。露！麻烦你制造冰楼梯——”
发条海伦滚动着头，偷偷地从洞口边缘往下看，明黄色的灯光照亮了它的机械眼睛，倒映出左见鸣它们的温情一刻，人类们彼此搀扶，左见鸣和自己的异兽站在一起，有条不紊地指挥，姿态无比亲昵。
——应该趁现在逃跑。
理智是这样说的，可发条海伦却一直看着，连黏在冰球里的两个同事和它使眼色都没发觉。
发条海伦呆呆地看着他们抱成一团，发现自己突然变得不再开心。它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不，它知道的，这种情绪叫做嫉妒。
它嫉妒那个人类，它嫉妒那些契约异兽，它嫉妒铁牙。
嫉妒他们拥有它没有的东西。
发条海伦慢慢地把脑袋滚回黑暗里，等待人类从船舱里出来。
发条海伦拥有整个圣伦号的地图，每一个船舱都了如指掌。底层实验室除了传送器没有别的通道，它知道人类们等一下会出来的。
尽管知道异兽被关押在哪里，但发条海伦绝对不要告诉他们异兽被关在哪里，不止是因为组织的计划，更是因为这一份嫉妒。
从洞口透出的亮光只能微微地照亮发条海伦面部的轮廓，它散落的身体零件孤零零地躺在地上，比冰冷的金属地面更加冰冷。
它空空如也的胸腔无法装下一个炽热的心脏。
发条海伦深刻地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卑劣的异兽，承认这份卑劣并开始坦然自若地想：
——我不幸福，所以大家也不许偷偷幸福。
第195章 船也裂开了。
借助古老的堆叠大法，左见鸣带着众人顺利爬上管道系统，并指挥毛毛刺蝶炸开管道壁，通过一处有门的房间，成功找到了通往甲板的楼梯通道。
左见鸣依旧抱着被冰冻起来的镜灵和梦唢呐，至于发条海伦，则是由毛毛刺蝶、寄居童子以及水漂漂分别抱着。
其余御兽师相互交流信息，也都确认各自的异兽仍然留在这艘现在不知前往何方的轮船上，便沿着楼梯缓步向上。
——激烈的战斗让整个楼道都颤动不已，灯光也忽明忽暗。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还要提心防备来自可能的异兽的袭击，只能放缓脚步。
寄居童子瞪大眼睛看着手里的脑袋，本来非常活泼有力的发条海伦现在沉默不语，叫兽懵逼——它不由自主地颠了颠这颗圆滚滚脑袋。
“提奥……”
发条海伦沉默着，弹出内置耳机，将寄居童子的噪音和轮船的战斗声一并屏蔽干净。
越往高处，战斗的声响越发清晰，但那声音正逐渐趋于沉寂，似乎已接近尾声。
甲板上满是战斗留下的痕迹，火烧电击水淹，超能力造成的栏杆扭曲和幽灵造成的电子设备失效。
异兽狐说盘腿坐在地上，两只立起来的大而宽阔的耳朵时不时动一下，在脑中建立起了立体模型。鏖战过后，心灵感应已经无法持续，它的御兽师采用了对讲机对话。
“楼梯口有二十三个生物体靠近！戒备——”
唯一还与异兽结伴的左见鸣理所当然地走在队伍最前方，毛毛刺蝶捕捉到这句话，提醒左见鸣。他下意识停住了脚步，谨慎地没有推开那扇门。
但光他一人谨慎显然无甚作用。
“拳！！”
一只格斗异兽拳拳犬已打红了眼，根本没等指挥，直接一拳将打开一道缝隙的门板揍成几块，旋风般闯入楼梯口。
它嗅了嗅，鼻尖猛地抽动，再接着目光牢牢钉在了左见鸣脸上。
清俊的青少年满是胶原蛋白的脸蛋看起来便相当美味。
——这么显眼，肯定是敌人！
拳拳犬坚定地得出结论，举起砂锅大（不是比喻）的拳头就要往左见鸣身上挥。
为了预防这种因为过于吸引异兽而成为脸T的情况，左见鸣早就装备上了成就卡【野兽】。
【成就名称：野兽】
【描述：在荒野中日复一日的游荡，曾有谁给出忠告，但野兽已看不见前路。】
【佩戴效果：替换特性威慑力（让对手胆怯，降低对手攻击速度）。】
理论上，这效果应该跟海X王的霸王色霸气、小说里的王霸之气差不多。
给我，坐下！左见鸣目光凌厉，威严满满地瞪向拳拳犬。
嗷呜——这、这种直击心脏的感觉是什么？
拳拳犬瞳孔放大，浑身一抖，更是兴奋直吐舌头，短尾巴摇得像电动机一样。
“拳！拳拳。”
它高嗷一声，直接扑了上来。
手里的镜灵已经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左见鸣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老模你又坑我！你跟我说好的威慑力呢？！根本就反效果！
毛毛刺蝶的暗黑球炸开，寄居童子的恶之波动源源不断地冲击，然而拳拳犬压根无所畏惧，战斗欲望反而越烧越旺。
“毛！毛毛毛？”
为什么要刺激它啊！笨蛋见见。毛毛刺蝶彻底崩溃，大喊着试图避开那只狂甩着口水的拳拳犬。
左见鸣瞳孔一震，终于反应过来：这是一只M兽啊。
越威吓越兴奋，不是M是什么？！
“娜迦，快喷它——！”
眼见拳拳犬携着斗气杀到跟前，水漂漂从他身后探出头，啪唧一口水枪，正中对方的狗脸。
格斗系异兽一般怕飞行、妖精和超能属性，但拳拳犬这个种族的最大克星，恰恰是水。清凉的水流瞬间扑灭了它胸口燃烧的斗志。
拳拳犬浑身滴水，脑袋一偏，再看向左见鸣和后头那群目光惊惧的未成年，目光瞬间清澈了：原来不是敌人。怎么办？刚才那么凶，职业生涯不会要就此终结了。
“汪汪。”
它犬吠两声，装傻地舔起地板上的水渍。
左见鸣看了看满身口水、两眼泪汪汪、表情宛如被生活背刺的寄居童子，又看了看眼前这只努力装傻充楞、试图萌混过关的拳拳犬，嘴角一抽。
……你装个鬼啊喂！
——
原来，这只莽撞的拳拳犬，正是异保局潜伏在圣伦号上的员工异兽之一。
确认左见鸣等人确实不是敌对目标后，异保局很快派出小队，将他们一行人带到了船上相对安全的区域。
而此时，异保局对不法份子的围剿也已接近尾声，只剩下少数漏网之鱼，仍在轮船上游荡藏匿。
左见鸣和这群被夺走异兽的未成年御兽师所掌握的情报立刻便被工作人员记录备案，上传至指挥系统，用于进一步分析敌方潜在的藏匿点和情况始末。
像他们这样被关押在未知实验所，被梦唢呐催眠的情况是第一次在这艘船上发现。
故而异保局先使用异兽为他们做了一次检查，但什么也没能发现，梦唢呐的精神操控显然埋伏在深层的脑意识中，而圣伦号上的设备还不足以进行深层次的排查，只能暂时将他们保护起来。
“不行！我一定要去找我的异兽——！放开我！喂、如果是你们也会着急的吧？！”
“对不起，请先冷静……”
花衬衫御兽师面红耳赤地被工作人员架回了检查间。
左见鸣只和梦唢呐打过一次照面，便获得了更多的行动权，但也被告诫最好不要离开安全区，以免被犯罪分子袭击。
他在临时管控区呆了一会。
自己所捕获的梦唢呐、镜灵以及发条海伦三只异兽被工作人员带去身份核查，确认它们都是无登记的异兽，便进行下一步的审问。
三个死硬分子，没有一只理会审问，脑中还被植入违禁指令，根本得不到有关此次事件的信息，如鸡肋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然而异兽本身却不会这样认为自己，可怜巴巴地呆在笼中。
“啵啵啵……”
我好苦哇。梦唢呐吧唧吧唧地掉着眼泪，而镜灵则飘浮在笼子上方，完全天外神游，目光所及的镜子都被收纳起来，玻璃窗也被封住，免得它逃跑。
至于发条海伦，它发条缺失，在配出合适的发条以前，都暂时只能分散四肢——它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彻底丧失活力，只有曝露在空中的肢体连接处才能看见齿轮的转动。
管控区还有其他被暂时收纳的异兽呆着，同样是没有被契约、没有身份的“危险”异兽，习惯地保持安静，连目光也不会过多偏移。
注视这些异兽，左见鸣心中倍感复杂。
这些异兽属于不法份子的身份下，必须经过专业的异兽驯导师和医疗组联合检验，确认安全后，才会重新进入登记流程。
但经受过长期精神控制的异兽，即使解除绑定，也难以恢复正常。更普遍的情况下，像它们这种被当做工具反复驱使、彻底压榨潜能的异兽，通常不会再接受正常的契约关系。
虽然捕获了它们，但终究只是临时控制权，并不能算是自己的异兽。
不要心软……难道他还能一口气收养这么多异兽吗？
何况是这种不算安全的情况……左见鸣劝阻自己，略显艰难地收回了视线，从临时的收容屋中走出，回到安全区。
安全区原先是轮船上的餐厅区域，桌子都被收拾出来，以提供更大的容纳空间。电磁核用磁场包裹住的庇护所能够很大程度地保护普通人的安全，不少乘客坐在座椅上，面色紧张——
左见鸣扫一眼过去，发现携带异兽的未成年人占比略高，不由得皱紧眉头。就好像对乘坐邮轮的乘客们精挑细选了一般，可到底是为什么？
未成年御兽师和成年御兽师相比有什么优势吗？
他琢磨着，打开模拟器看了一眼。
【系统杀毒中，进度90%】
“梦唢呐留下来的精神暗示也太顽固了……”
连一直以来表现得像是300安全卫士一样占有欲强大的模拟器都要花费一段时间杀毒，左见鸣不禁咋舌，想来这个精神暗示在那些被抓了好几天的御兽师脑中更是根深蒂固。
尽管暂时安全，气氛却并未轻松下来。几名异保局工作人员会在人群里来回巡视，时不时提醒一句：
“大家注意，不要随意离开安全区，船上还有危险的在逃犯罪分子以及异兽。”
左见鸣坐在靠近安全区边缘的位置，透过餐厅的玻璃窗，能够看见外面情况，海洋还是那个海洋，但日出却慢慢地升起了，他居然一晚没睡。
“现在到什么海域了？”
“不清楚……千万不要开启秘境啊——”
窃窃私语不断地传入左见鸣耳朵，人心浮动的环境叫他也无法安心，他暗自加强戒备，一个人突然闪过——是礼雾！左见鸣一把抓住她，压低声音，“你不能在这里……”
礼雾应该呆在医疗区的。
“我要去找我的异兽。”
左见鸣没有用多大的力气，礼雾镇定地说完，将手一抽，转身就跑，也是一猫腰，就飞快地离开了他的视野。
完全——阻止不了。
反正，换做是左见鸣自己，他的异兽伙伴不见了，也会竭尽全力地跑去找，不管是谁拦着也一样。
“这样不就越来越乱了嘛……”没辙，左见鸣苦恼地摸了摸后脑勺，下意识地回头看自己的异兽。
寄居童子自己一只抱腿坐在地上。
它小子还一副“心灵受创”的模样，三角眼瞪成圆眼，眼泪汪汪，显然对刚才差点被拳拳犬淹没在狗口水的经历耿耿于怀。
水漂漂一边大肆嘲笑，一边用水枪冲掉它身上的口水。
——为了不让黑影遭受进一步打击，水漂漂还贴心地用触手出水，而不是张嘴吐它。
“……咕嘻嘻。”
其实这个也是你的口水吧。
“咪、咪咪啦！”
才不是呢，黑影你这个笨蛋，我好心帮你，你不领情就算了——
两只异兽就这样大打出手，在地上滚作一团。
什么时候了，还闹——左见鸣不自觉笑了，刚伸出手要把它们分开。
眼角余光便瞥见餐厅中间裂开一道细细的缝，尖叫声伴随着猛烈的震动，哐当哐当的物体碎裂声。那道细缝越来越大，像有谁在极短的时间内在地上绣出一道深渊巨口。
“救命！！”
谁伸出手，谁尖叫出声，世界乱作一团。
左见鸣瞳孔收缩着，透过那道巨口，和下一层的人对视了，清楚看见对方的脸上肌肉抽动，露出一个惊愕神情。
在无尽大海上，轮船像被撕裂的纸张，轻易地裂成两半。
哈哈，我操……左见鸣觉得自己也要裂开了。
第196章 靠北，是傻叉。
天花板的装饰像雨点般砸落，船体中央突然隆起，钢铁甲板像纸张般扭曲褶皱。
铆钉一颗接一颗弹射而出，在舱壁上留下深深的凹痕。某个倒霉的乘客差点被飞射的金属击中（不是左见鸣），幸好有钢属性异兽在身旁护着，心有余悸。
高压蒸汽管道爆裂的嘶鸣足以穿透耳膜。船尾和船头同时翘起，形成可怕的V字形，已经好几个人不受控制地向断裂处滑去。
一只青藤妖伸出触手，本想将断裂处用藤蔓维系，但毫无作用，只好退而求其次，将那些行动不快，像下饺子般掉进裂缝处的人给捞起来。
“毛毛！你帮忙稳定风速！露、你负责在海里救人，娜迦你协助露——黑影跟着我！”
狂乱的风吹开发丝，左见鸣快速地发号施令，在这种危险的情况下，他的第一反应便是要尽己所能地帮助更多的人。
毛毛刺蝶立刻振翅升空，在空气中震出一阵阵稳定的风场，抵消了海风和船体倾斜带来的气流混乱，勉强让剩下的异保局人员能顺利操作救生艇。
“露比！”
包在我身上！水剑客长吟一声，目光沉静，头也不回地跃入海中，尾鳍一摆，迅速潜向船体下方，开始打捞那些已经落水的乘客，会水又能医疗，它是这个情况最好的救治兵。
更何况，它在水中更能发挥自己的作用。只要左见鸣有危险，它于海中也能立刻接应。
所以即使担忧，即使害怕，水剑客还是毫不犹豫地执行命令。
“咪咪啦——”
你怎么跳得这么快！
见水剑客纵身一跃，水漂漂抱怨着，先是下意识地往前一飘，却又感觉不对，立马停了下来，顿了顿，更是扭头回到了左见鸣的身边。
它没有理由非要帮助别的人又或是异兽——又有谁的性命会比自己的御兽师、比自己的家人更重要呢？
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一个闪失都可能导致生命的流逝，包括左见鸣在内。
娜迦觉得左见鸣好残忍，他怎么能让自己罔顾御兽师的性命，去保护陌生的生命呢？
如果违抗指令的结果是被御兽师放弃，水漂漂也觉得值得。
所以蓝色水母于空中飘着，伞状体如水一般波动。
“没事的娜迦、没事的——和我一起吧。”左见鸣眼眸闪动，他向来了解自己的异兽，却只能口头安抚，甚至没时间抚摸它湿漉漉的头。
抓着嘎吱嘎吱响的栏杆，他几乎在地上匍匐，“我们要快一点放下救生艇！”
甲板另一头传来刺耳的金属拉伸声。已经变形的吊艇架在剧烈晃动，救生艇被卡在歪斜的滑轨上，随着船身继续扭曲，随时都有脱落的危险。
“手动释放锁扣，准备滑艇！”一名海员撕心裂肺地喊，肩上的血迹逐渐蔓延。
她紧贴着甲板，朝最近的滑轨位置爬去，动作极为迅速，手臂肌肉鼓起青筋迸出，抓住变形的栏杆抵抗猛烈的摇晃，手指再猛地一抽，解开锁扣。
首艘救生艇在船身倾斜的推动下，顺着滑轨猛地向舷边冲去。
左见鸣领着水漂漂和寄居童子，有样学样地释放救生艇。
第二艘、第三艘救生艇相继被解锁。由于船体倾斜得太厉害，救生艇一旦滑出滑轨，落水时几乎是翻滚着砸进海里，幸而海水中也有不少水属性异兽的存在才能减少冲击力。
“没关系，你们大胆地放下来！！”墨绿色头发的少年趴在木板上，不停地挥舞双手——是那个左见鸣有一面之缘的薄翠庵。
他大喊着，“我们会稳稳接住的！”
粉色的魔鬼鱼，可姆可莉在海水中猛地跳起，回应般地掀起一阵海浪，却不是为了摧毁，而是为了托住降下的救生艇。
青藤妖的藤蔓一次次甩出，将边缘挣扎的落水者捞起，几乎来不及喘息，下一秒又伸向新的方向。
飞行属性的异兽迅速扑向摇摇欲坠的人群，它们展开翅膀，强健的羽翼在狂风与蒸汽中划开一条暂时的生路，牢牢抓住落水边缘的人，将他们硬生生拖离了断裂处。
乘客们被一个接着一个地送到救生艇附近，再由异保局的工作人员接应安置。
异兽的存在无疑大大提高了这场灾难中的生还率。
——在这样的灾难现场，人与异兽之间的信任，已经超越了命令和服从的关系。
即便有人乘着自己的异兽头也不回地逃跑，即便有人在恐惧中放弃了同伴，跳入海中独自求生，也无可否认，人类和异兽共同撑起了这场混乱中脆弱的希望。
可这场混乱却同样也是人类和异兽带来的。
一道及其炽热的龙炎自上而下地喷涌而出，仿佛要将海风与混乱一并焚尽。
火焰在半空划出一道恐怖的轨迹，浓烈的高温瞬间蒸发了部分甲板和钢筋，船身再度倾斜，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尖叫。
毛毛刺蝶最先察觉，几乎是本能地振翅，卷起一阵剧烈的风浪，试图将火焰偏转，哪怕只是偏移一寸，也能为下方争取逃生的时间。
“黑影！”左见鸣来不及抬头，已经大喊出声。
黑影如同投下的利箭，几乎与火焰擦身而过，速度快得连身形都被热浪扭曲。它狠狠撞向一侧的钢梁，借力将左见鸣扑倒在地，火焰擦着他们的头顶而过，几乎将船尾彻底点燃。
那道龙炎的主人，仍旧盘旋在高空中。苍白的骨架拼凑起了龙的身躯，随着振翅晃动的苍蓝火焰在斑驳的骨上熊熊燃烧。
一个人站在幽影骨龙的背上，居高临下地往下看。他手里拎着一颗异兽的脑袋，被揪住发尾的发条海伦紧闭双眼。
“是那个圆脸的店员！！”
左见鸣瞳孔一缩，他手脚并用，条件反射地就要往高处爬去，裸露在外的皮肤被烟火熏得发黑发红。
——已经没有多余的人力和物力了，他要站出来。
他是御兽师，就应该在这个时候站出来！
“咕嘻！！”
黑影觉得他动作不够快，纵身一跳，斗篷迅速融入身体延展增高。直接公主抱起自己的御兽师，踩着阴影处在塌陷与碎裂的甲板之间穿梭跳跃。
它带着自己的御兽师向着更高、更高的位置攀升。
天空中的毛毛刺蝶展开光盾，拦下一道又一道的龙炎，尽管自己的翅膀被逐渐升高的温度烤得微卷。水漂漂径直升空，精准的泡沫光线在空中蔓延，蒸发出的水汽极大程度上掩护了毛毛刺蝶的行动。
还有更多、更多人和异兽注意到了这个站在高处的人。
那头幽影骨龙俯冲了一圈，骨翼搅动着火焰与海风，将即将靠近的异兽和人类再度逼回才缓缓升空。
“你们啊……”站在龙背上的人缓缓低头，微微晃动着手中那颗异兽的头颅，语气轻松得仿佛只是在看一出无聊的舞台剧，“真的很努力呢。”
左见鸣气喘着在先前的船尾、如今的轮船的制高点站定。
圆脸男下降高度，和他对视，“武亮那个白痴，心比天高，结果被你关进镜子空间——唉，我怎么会有这种同僚啊。”
“毛毛，鬼浪滔天。”左见鸣不带犹豫，以攻击的指令回应闲聊。
“看你刚才那个救人的劲，我就知道了，又是一个喜欢当救世主的御兽师。”
圆脸男不慌不忙，左见鸣的毛毛刺蝶全国出名，早就被他研究过了，结论是——不进行幻想进化，速度上无法和他的幽影骨龙抗衡。
幽灵骨龙喷出鼻息，在空中急速迂回着，险之又险地躲过攻击。
“不要急。我们聊聊吧。”圆脸男亲和笑起来，将发条海伦的脑袋当作球一般在手上掂了掂。“聊聊理想和未来——”
“你毁了那么多人的理想和未来。”左见鸣冷道，“我和你、和你背后的神经公司都没什么好聊的。”
“错误！”圆脸男大张手臂，他还带着婴儿肥的年轻的脸蛋上显露一丝癫狂，“我们都是秘境携带者、是镜主、是人类的新的未来。你和我应该有话聊才对吧？！”
幽影骨龙扇动翅膀，骨头和骨头间的薄膜轻易地刮起飓风。蝴蝶挡在身前，稳稳地将一切危险因素提前拦下。
“你是镜主？”
“你不知道？你的秘境没有告诉你吗？”
圆脸男反应过来，哈哈大笑，“我知道了，你的秘境死掉了。真可怜——没关系、我们还是要比其他的生物更高级。”
他指的秘境，只能是左见鸣身上携带的御兽人生模拟器。
左见鸣沉默着，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一个傻叉。但他爬到这里，就只有拖延时间这一个目的，所以即使圆脸男再傻叉，左见鸣还是拿出了当年听政治老师上课的耐心听他放屁。
“你不觉得很过分吗？”圆脸男沉浸于自己的艺术世界中不可自拔，发条海伦睁开眼睛，偷偷朝他吐口水，“四维生命体在量子力场下与低维物质或能量发生交互形成秘境结构——
“根据生物的特性，秘境会将生物重新解构输出，这就是异兽的由来。”
“于是树能跑、草能跳，水母能飞天、蝴蝶能吐能量球……”圆脸男托起手中的发条海伦的脑袋，“就连本是死物的机械生命，都能拥有自己的思想。”
“可人类还是这么弱。”
他摇头叹息，露出惆怅的神情。
左见鸣认真地说：“能够契约异兽，已经是超凡的力量了。”
“不够。”圆脸男睁大眼睛，摇头，“这是不够的我的同类——世界上只有百分之三十的人能够成为契约御兽师，而御兽师中只有百分之四的人能够跨越四阶。
“可即便是四阶御兽师，我们的身体素质也不过是恰好触碰到了人类的极限，再往上能提升的也微乎其微。”
“但异兽只需要出生就能突破原先的愚笨，轻松跨越人类努力奋斗的几十年。”
圆脸男，也就是武亮的弟弟，武澄缓缓地流出了泪水，“这对人类来说是不是过于不公了呢？”
他仿佛真心惋惜：“人类要是也能被秘境重构就好了，就能像异兽一样，挣脱这副脆弱的躯壳，拥有无限的可能性。”
他微微仰头，张开的双手仿佛要拥抱整个被火光映照得支离破碎的天空。
“我们本该是新世界的主宰——不是像现在这样，苟延残喘地躲在异兽的庇护下，连一场灾难都要靠别的生物施舍活路。”
火光摇曳，左见鸣的表情却无比冷静，缓缓握紧了手，指节发白。左见鸣被他过于巨大的ego所震撼，有点反胃，想不通怎么会有人喜欢把自己的恶行美化成为全人类做贡献。
而圆脸男注视着左见鸣，目光怀着悲悯，就像注视一个误入歧途的人。
左见鸣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人指不定有点大病。
幽影骨龙猛地升高，将逐渐靠近的飞行属性异兽通通甩开，苍蓝龙炎于空中划出一道绝佳的弧线。
“我们要让人类跨越极限、回到百年前由人类统治的世界、回到那个人类才是食物链顶端的年代——”圆脸男站在异兽的背上宣布，“我们要，让人类再次伟大！”
圣伦号缓缓下沉，而与之相对的，是一座缓缓上升的、由奇怪岩石组成的巨大高塔，郁郁青青的草木围绕着这座巨塔生长，从下往上看，几乎无法看到尽头般。
奇怪的秘境，就这样降临在了众人震撼的视线中，诡异而绮丽，迷幻到仿佛置身于梦境。左见鸣盯着这座陡然现身的巨塔，从逐渐下沉的巨轮跳下，水剑客如小狗般蹭着他的脸颊。
“同胞，”看着左见鸣，圆脸男缓缓笑了，“攀登上塔尖的人，能够率先许愿。”
“我要去往未来了。”
他宣告着，施施然地飞向那座塔。
左见鸣全程以注视傻叉的目光注视他。
【叮——病毒查杀完毕。】
死掉的模拟器幽默地出现了，提醒左见鸣杀毒完毕，记得打五星好评。
第197章 把人骗进来杀
“不要进去秘境！”
“救助队马上就会抵达了，请各位注意安全、保持警惕，暂时远离秘境。”
“这边还有人在海里，有没有飞行属性的异兽能帮忙？”
“咳咳咳、我需要治疗——”
警告声、求救声以及哭声混杂在一起，像潮水一样反复冲刷人的耳膜。
圣伦号无可挽回地往水下沉去，掀起一阵阵海浪，此时海面上只剩下一艘艘的救生艇和小型游艇。许多人身上携带胶囊，释放出水行摩托缓解漂浮的危机，或是召唤异兽协助其他落水者。
海浪一波接一波地冲刷着圣伦号留下的残骸，天空被巨塔的轮廓给撕开侵占，郁郁青青的巨塔就这样沉静地立在水面上，给人带来无限的遐想。
“……许愿？”左见鸣看着那座塔，眉头紧皱。
尽管来到一百年以后，但左见鸣的思想还有着21世纪留下的不可动摇的基石，许愿什么的，若不是有异兽和秘境的存在，他百分百不会相信。
——但模拟器对他而言，也算是小型许愿机了（尽管是盲盒）。
风吹动了巨塔上依附生长的植物，左见鸣感受到一股奇妙的牵引力。
他的耳边却像是被什么压住了一样，听不清周围的喧嚣，心跳声却变得异常清晰。
那座塔好像在呼唤他。
无形的东西缓缓拉扯着他的意识。
【快过来。】
声音很轻，像从水底传上来似的，含糊不清，却精准地钻进脑子。
【到这边来。】
心底响起的声音再次重复。
人类少年的眼神不自觉迷幻了一瞬。然而，比他的恍惚更剧烈的，却是寄居童子的反应。
“咕……呜……”
好奇怪。黑影瞳孔收缩，慢慢地蜷缩起来，原本柔软、半流动的形体骤然凝固，像是被某种不可见的力量攥紧，漆黑的表面浮现出淡淡的金色纹路。
“黑影、你怎么了？！”
左见鸣猛地一颤，从那种晃神中拉回来，焦急地抱起寄居童子。异兽半合着眼，眼瞳的颜色被金色替换。
它猛地咳出一颗金灿灿的食丸，硬质的球体混杂着未能被消化干净的石块和树叶残渣，泡在水中，缓缓地蔓延开金色的液体。
吐出食丸以后，寄居童子的痛苦削减不少，心有余悸地钻回左见鸣的衣兜里——这个对一只异兽宝宝来讲还是太可怕了。
液体朝着巨塔的方向延申，就像一条有生命的虫子般扭动着。
这玩意看起来像邪祟啊。水剑客盯着它，果断给它来了一发净化，遗憾地发现毫无作用。
“最初之兽是许愿机，能够实现愿望——”左见鸣捂着脑门，回想起研究所的尹珊珊所说过的话，喃喃自语，“而黑影曾经吃下了它的身体碎片……”
巨塔和许愿有关。
黑影吃下的碎片对巨塔有反应。
那么事情已经非常明了，这座塔，毫无疑问地和最初的异兽有关。
那群从邪教组织出来的变态就是想要许愿，让人类成为和异兽一样、不是超越异兽的存在。
那种事情可能吗？左见鸣忍不住质疑，但一阵突然的尖叫却引走他的注意。
“啊！！”
“什么情况？！”
“我怎么飞起来了……呜呜，不要，我不要过去——”
身后的幸存者中爆发出高音，左见鸣顺着声音源头回头一看，空中已经陆陆续续地飘起了许多的人类，或是穿着正常的运动服、又或者是玩偶服、cos的魔法少男，才从灾难中幸存，灰头土脸地浮起来。
甚至还有一个穿着救生衣的很年轻的、刚上初中的孩子，抱着苔行踊漂浮着不知所措。
她的父母在救生艇上竭尽全力地抓着她的手，但她还是一寸一寸地升高。
空中还有异兽，一只小小的苗芽猫挥舞姿势，扒拉空气扑到自己的御兽师的身上。
是的，升高的全部都是御兽师。
——未成年的、处于生命力鼎盛的御兽师。
巨塔乐此不疲地发出催促的声音：【快来。】
它说，到我这里来。
“来你个鬼啊！”左见鸣忍不住爆粗口了，朝巨塔竖起一根中指。
这种霸道的作风，他毫无疑问地在哪里见过——靠，这不就和强行把小纸人带走的秘境是一个德行吗？
你们这些秘境就不能像老模一样善解人意吗？！
爆粗口似乎是引起了巨塔的注意。
左见鸣的身体也慢慢地变轻，就好像万有引力已经对他不起作用。他恨不得牛顿能从棺材里跳出来，把这座塔按在地上重新教育一遍。
水剑客咬着他的裤脚，试图把他拽回海里——然后它发现自己也一同飘了起来。
水剑客：“……露比。”
好耶，我会飞了！
——等等、貌似不是什么好事诶。
“快抓住我！！不要松开。”
没有办法将异兽收回到异兽空间和胶囊中，左见鸣急忙大张四肢，把自己的异兽扒拉在怀里。大蝴蝶一下压在他的脑袋上，爪爪用力，就差要把头发揪掉了。水飘飘和寄居童子一只一口袋。
唯有水剑客很执拗地咬着他的裤子，拍打胸鳍，好奇地往下看去，看见自己的尾巴还用力晃了晃，像只小狗。
好奇起码比对面那只对御兽师使用疯狂乱抓的四手猴怪要好，左见鸣非常欣赏自家异兽的情绪稳定。
他保持镇定地提起裤头，免得水剑客真的把自己的裤子给扯下去。
“快、快抓住他们！”
有人在海里大喊，落水*的人们慌张地伸出手，试图拖住被缓缓升空的同伴，但无论再怎么努力，轻飘飘的人体还是像风筝一样被拉扯离开，向着巨塔的方向漂浮。
而另外一些狗屎般的人类见事态无法挽回，忙不迭地拿出手机开始录像。
王、八、蛋，等他回来，一定要把这些人的视频一个一个地举报过去。
第一次憎恨未来世界手机的防水功能，左见鸣咬牙切齿地立下毒誓。
他在空中东张西望，试图找到刚才那个年纪最小的瘦弱孩子，看见她被一个身量高的女性拉住了手腕，才放下心。
空中的人群里，礼雾飞得最高，她的三只异兽紧紧地围着她。
符咒灯笼撕下符咒，散发出冷白的灯光，试图和环绕周身的未知的力量对抗，憋到气喘吁吁，然后被礼雾一把抱在怀里。
礼雾望着那座巨塔，神情慢慢地流露出一些苦涩和追忆，在眼中水光浮动时，将头埋入了异兽的拥抱之中。
左下方，左见鸣还看见薄翠庵正不停地做自由泳动作，试图抓住自己的异兽可姆可莉。
魔鬼鱼朝自己的御兽师吐出水枪，笑得极可爱，水枪又把他们之间的距离推远，薄翠庵飙泪继续自由泳，“克拉拉、你这个笨蛋啊啊啊——”
左见鸣都要同情他了。
他不断地记下附近的人类的面容，每一张脸，每一个人。
进入秘境已经是无可阻挡的事实，那他至少能在有余力的时候尽己所能地伸出援助之手。
如果他们能碰见彼此的话。
“不要放弃抵抗、快抓住我的手！！”
成年人骑上飞行异兽，流风雕从下方急速掠起，拼尽全力追赶着空中不断被拉扯升高的人群。
他们抓住了，但才握住的手却忽地透明，就好似不处于相同的空间，硬生生地交错而过。
还没来得及稳定身形，风压骤然增强，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把所有人连同异兽一起拽向巨塔的方向。
“呜呜呜——我不想去秘境啊啊啊啊！妈妈、妈！——”
有人哭得声嘶力竭，整个人却依旧被强行升高。
很快，漂浮的人们一个接着一个消失在空中。
一个成年人坐在聒噪鸟的背上，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巨塔和周围不断消失的孩子们。她崩溃地、突然大声嚎叫，聒噪鸟感受到御兽师几欲发狂般的痛苦，猛地朝那座巨塔飞去。
可是它和它的御兽师从塔中穿过。
巨塔拒绝了不年轻的生命。
左见鸣紧紧地和自己的异兽抱作一团。
一人四兽于生命上无限靠近。
越靠近那座塔，意识就越发地模糊。左见鸣的视野突然分裂，他看到海面上的救生艇、巨塔的基座，却也看见了别的东西。
——不是海，不是天空，也不是巨塔。
而是一片灰白色的空间。
无数碎片状的光点在四周缓缓旋转，像是倒映着别人的记忆：战斗、哭喊、笑容。从母亲的下/身小心翼翼抱出婴孩，异兽的蛋被轻轻捧在手心，许许多多面孔模糊的生物在大地上自由自在地奔跑。
他看见太阳东升西落，看见从古至今，看见时间将世间的一切都扭曲成了活动的虫群。
左见鸣意识模糊地于四维生物的记忆中穿梭，但那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
【来找我。】
【一定要来找我哦。】
塔的声音轻飘飘地响起。
下一秒，世界像是猛地塌陷。
耳边的哭声、风声、海浪声全部坍缩成一道尖锐的蜂鸣。左见鸣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就像被撕开般，瞬间穿梭过那层空间。
他猛地呼出一口气，大口大口地喘息，就像自出生以来第一次呼吸一般珍重，浑身是汗。
“毛——”
“露比！！”
异兽伙伴大叫出声，像是根本不会累一般拽着他的衣服，死命让他快看。
左见鸣想给它们一人一个脑瓜嘣，真当御兽师内裤外穿是超人啊？
鼻尖还带着汗水，他粗喘着抬起头，随即克制不住地睁大眼睛。
他看见沐浴在阳光下的树海，几百米高的树木通天地长，就像能够无限生长的豌豆般竭尽全力地拔高。过于高将养分都供给给了顶端，目光所及之处多半是树干。
树木分明过高，阳光却能洒下一道道光柱，像极了教堂里投下的圣光。
数不清的异兽群体在空中飞舞，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飞跃，高傲的白翼鸟展翅而飞，越过一片片枝叶。
生命在巨塔里绽放。
可高含量的氧气让左见鸣面色涨红，他捂住口鼻，发现自己的第一个危机将会是窒息，在全是氧气的环境中被氧气杀死。
——怎么有秘境把人骗进来杀啊啊！！
第198章 怎么看都弱小无助。
周围的氧气浓度过高，左见鸣感觉到胸口的沉重，每一次的呼吸都给肺部带来压力，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四只异兽意识到了他的不对劲，齐齐聚过来。
不得不说，它们呼出的二氧化碳或许能够中和一下富氧环境——聊胜于无。
左见鸣翻找着腰包里的胶囊。为了之前的潜水行动，他携带的几乎都是下海用的装备，其中自然包括氧气罐，存量足够支撑他两小时的高强度活动。
他干脆利落地将氧气面罩扣在脸上，深吸了一口罐内的正常空气。眩晕感立刻缓解不少，肺部的压力也随着排出废气而减轻。
只是这点空气，撑不了多久。
其实他并不缺少氧气，而是缺少其他气体成分来降低氧的浓度。
就在左见鸣调整呼吸的间隙，目光无意间扫到一旁的水剑客——那家伙竟然正悠悠哉哉地在半空“游”着，鱼鳍轻轻划开空气，带起一道微风。
左见鸣的思考瞬间被打断。
“露、你怎么突然会飞了？这里是陆地啊！”
“露比——？！”水剑客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鳍捧着脸，满脸震惊，这才发现自己正漂浮在半空。
看着水剑客那副后知后觉的呆萌样，左见鸣嘴角一抽，扶额叹气：好好好、一问你惊讶是吧？
但现在不是吐槽的时候——短暂脱离缺氧的环境，脑子再度清醒起来。
他重新凝神观察水剑客，注意到其划动鱼鳍的同时，空气中腾起的水雾几乎能肉眼捕捉。
他下意识地低头查看地面。原来脚下的“岩石”并非坚硬的石块，而是缠绕交叠的巨大树根。树根间的缝隙正有持续不断的气流喷涌而出，水汽充沛得仿佛蒸锅开盖，浓密的湿意黏在脸上。
左见鸣站到其中一个气流缝隙上，下一秒，脚下传来猛然的推力。
仅仅七十公斤的身体，就这样被生生托举起来，水蒸气裹挟着他的重量，将他抬升至三米高空，像一枚漂浮的气球般一上一下地浮动。
“原来如此！是水蒸气——”左见鸣像小孩般兴奋地脱口而出，莫名因探险而激动。
或许富氧环境有损智商。
“毛！”
好厉害。毛毛刺蝶猫猫笑，扑扇着翅膀带头鼓掌。在它的带动下，另外三只异兽也欢快地跟着欢呼，气氛一时间竟然莫名和谐。
连周围路过的野生异兽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纷纷驻足围观。一只狡猾的流风雕趁机捕猎，抓住角兔头也不回地飞走。
还有异兽想要往左见鸣它们这边过来，却被柔弱人类的四只异兽以警告的目光瞪走。
“哈哈、也没那么厉害啦——”左见鸣一边摸着后脑勺，一边下意识回应异兽们的喝彩，笑容有些窘迫。
然后，他猛地一拍脑门。
“……不是吧！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啊！”
左见鸣深呼吸，意识到自己的氧气珍贵时，这呼吸顿时又谨慎起来。
他一本正经，瓮声瓮气地说：“现在召开第一次危机大会，请各位提出生存建议。记住，我们的时间很宝贵。在下先提出两个要点，第一点，我们应该是向上爬还是向下。”
嗯嗯——四只异兽点着脑袋，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往上是不停延申的无边树干，向下则是，不远处一个深不见底的水潭，或许从那里能回到原先的大海。
但一切都是说不准的。
毕竟，塔的镜主想要和他们玩游戏。左见鸣更倾向于只有找到那个幼稚鬼镜主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第二点，”左见鸣伸着骨节分明的手指，侃侃而谈，“确认方向后，我们还要收集到足够的氧气。”他这次指了指自己，“最好是我能够呼吸的。”
“那么，请各位畅所欲言。”
“咪咪啦！！”
水漂漂第一个举手，坚定地选择向上。理由很简单——它讨厌黑漆漆的水。
这孩子怕黑是真的。左见鸣深沉点头，另外三只都是墙头草跟风倒，瞬间四票都投给向上，爬树呈现压倒性的胜利。
至于制造合适人类呼吸的氧气，任凭它们冥思苦想也没有办法了。谁知道当异兽要思考打架就算了，还要学习科学知识啊？
这不是要逼死兽吗？！
寄居童子举爪：“咕嘻嘻。”
合体吧，御兽师！
上次在全国大赛合体，左见鸣也能和它一样吃树叶吃树皮，这次合体，肯定也能呼吸它能够呼吸的空气。
左见鸣认为这不失为紧急情况下的办法。只是合体之后会消耗大量体力，如果找不到解决办法，还是等同于慢性死亡。
我也答上了，黑影立刻双手叉腰对水漂漂得意地笑。水母在空中摊手叹气：臭屁小孩。
左见鸣自然不是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于自己只爱看对战动画片的异兽伙伴，开会只是调动异兽积极性的方法。至于氧气，他自有办法。
——氧气太多，制造出别的气体就好了。
最快捷的方法便是通过燃烧制造二氧化碳。
左见鸣领着异兽们抵达尽量干燥的地方。他打算让寄居童子使用炎刃点燃一些树根进行燃烧作业。
“黑影，使用炎刃。但你要小心，氧气太多会爆炸的，记得用换位离开。露、娜迦，你们两个随时准备，火势过大就使用水枪！”
异兽齐齐应声，立刻开始行动。
寄居童子小心翼翼地释放炎刃，橙红色的火焰在右爪上轻微燃气，哪怕只是那么一小簇，四周的空气也仿佛在这一瞬变得灼热而压抑。
它像过年点炮仗的小孩，刚燃火就丢掉炮仗般甩掉火。
左见鸣站在一旁，紧盯着火焰落向树根。
嘭！——音爆般的闷响震得人耳膜发痛。并不是正常燃烧的劈啪声，而是仿佛火舌猛地吞噬了整片空气，爆炸产生的冲击波把燃点周围的细小枝叶直接吹飞。
幸好寄居童子反应极快，炎刃点燃之后立刻用换位技能闪到了六米外，安全落地，避开了最猛烈的火舌。
左见鸣本能地用手臂挡住脸，护着自己氧气面罩的接缝，防止面罩在压力下脱落。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焦糊味，还有燃烧不完全留下的炭黑碎屑。
“……呼，果然会爆炸。”他咽下一口唾沫。
火势迅猛地蔓延，瞬间一颗大火球就在地上爆开，尽管火焰被毛毛刺蝶的光墙格挡，但温度上升带来的热浪却狠狠扑在裸露的皮肤上，刺得生疼。
左见鸣抿着唇，擦掉下巴上的汗液，聚精会神地盯着火光。
火焰以高于正常燃烧数倍的速度向外传播，这种现象便是爆燃。
——他现在必须控制火势：“露、娜迦！水枪交叉射击！”
水剑客与水漂漂一前一后释放水枪。一粗一细的水流在空中交汇，形成旋转的水龙卷扑向火焰。很快就将火焰给扑灭。
短短几秒，燃烧点周围的二氧化碳含量已大幅提升，空气开始恢复一丝湿润和沉重，稍稍中和了之前过于多的氧气。
“干得好！”
左见鸣大声道，松了口气：尽管混杂过多的二氧化碳对身体也并无好处，但总比氧中毒的下场要来得好。
不过若是不及时装起，这些好不容易被中和的氧气又会恢复原样。可惜胶囊装空气并不方便——左见鸣只能快马加鞭，再度指挥：
“娜迦，对准燃烧点使用泡沫光线，尽量把泡泡吹的大一点！”
“咪咪啦！！”
强兽所难啊老大——
水漂漂嘴上抱怨，但迅速反应，张口朝着燃烧点一连吐出数道泡沫光线，半透明的泡泡在空气中逐渐膨胀，维持在人的脑袋的大小。
“就是现在，露用冰冻之息，把泡泡的表面冰冻起来。”
水剑客立刻点头，张口吐出一股淡蓝色的冰冻之息，寒气蔓延，漂浮在半空的泡泡一个接一个被冻成了透明冰球往下掉。
“咚、咚、咚。”
冰冻后的泡泡带着微微的重量，一个个砸落在地，清脆地碰撞着彼此。
泡泡内部的空气被牢牢封存在冰层内，暂时隔绝了与外界的循环，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氧气罐头”。
左见鸣快步走上前，蹲下检查，确认这些冰球结构完整，表面没有裂纹。他轻轻拎起一颗，感受到内部气体的微微浮力，脸上终于浮现出些许安心的神色。
“很好，封得够紧，这些足够撑一阵子。”
有了冰作为载体，左见鸣才能将这些“氧气罐头”存放在胶囊之中。
——氧气也足够了。现在该考虑该怎么上去了。
他抬起头，看着少有树枝伸出的树干，正发愁呢。下一秒，从巨树之间如峡谷般的缝隙窜出一整排的巨型龙蜻。
细长的节肢身体表面覆盖着一层坚韧的黑灰色角质外骨骼。翅膀类似蜻蜓，而尾部则比蜻蜓更长更柔软，末端带有一个骨刺状的“尾钩”。
左见鸣眼前一亮，这些龙蜻比起外头的龙蜻还要大个三、四倍，完全能够载人飞行。
他刚在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忽悠这些生性警觉的异兽，甚至想好了用诱导喷雾还是用食物诱饵。
没等他动作，龙蜻群却忽然一齐加速，翅膀震动得空气都发出呜鸣，身体同时上抬，急速升高，头也不回地往前冲。
下一秒，破空声接连响起，仿佛空气被什么巨物撕裂，伴随着“嘭——！”的沉闷撞击声，从龙蜻群来时的方向，猛然窜出一只七米长的毒羽蛇！
薄而无毛的翼膜上扎满尖锐的木头碎屑，毒羽蛇发出愤怒的一声咆哮，许多小体型异兽立刻炸开了窝，四散逃离。
毒羽蛇没能追到龙蜻群，喷着毒气，在半空盘旋了一圈，蛇瞳扫视着四周，最后定在左见鸣身上——蝴蝶、小黑团、小水母和小鱼，还有一只没毛的两手猴。
怎么看怎么弱小无助。
我的午餐！毒羽蛇扭动着灵活的身体，发出威胁的低吼。
它眼中的食物，少年缓缓拉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我的司机——”
就等你了！
第199章 让人类再次伟大就是要当超人！
巨木之森里，一条身体修长的巨蛇扇动膜翅，以磨洋工的姿态向上飞去，行动间发出呼呼作响的飞行声，吓得其他异兽退避三尺。
长相凶恶的毒羽蛇吐着信子，脑袋上顶着一个大包，包上再坐着一个人类御兽师，正是左见鸣。
左见鸣朗声说道：“不好意思啊，麻烦你载我一程——”
“吼！”
毒羽蛇狠狠甩了甩尾巴，尾巴呈现钢铁的光泽，但人类很狡猾地在它脑袋上，权衡半天，还是灰溜溜地放下了尾巴。
可怜的毒羽蛇捕猎不成，反倒被猎物狠狠揍了一顿。开始不老实，眼珠滴溜溜地转，时刻想着把左见鸣从身上甩出去，甚至往树上撞去，砸出一个大坑。
结果人没事，被蝴蝶拎着，而自己脑袋上却多出一个包。
毒羽蛇越想越委屈，慢吞吞地扇着翅膀。左见鸣往旁边看去，以悠哉著称的绒绒团群竟然兴高采烈地超过了他们……
这个速度该怎么形容呢？绒绒团是随风而动的异兽，倘若不依靠风，慢得能让蝴蝶停在它的绒毛上打盹。
“司机小姐，能不能请你快点？”
——这只毒羽蛇翅膀内膜呈现赤红色，极大概率是雌性的异兽，故而左见鸣如此称呼。
左见鸣有种开着车不如老奶奶走路快的荒谬感，不由吐槽一声：“居然让绒绒团超过了，你的尊严呢？自尊心呢？”
毒羽蛇听不懂他在叽里呱啦什么，但是看着绒绒团们经过，也多半能猜到他的意思。
它很高兴地朝绒绒团群吹了口气——浑身毛茸茸的异兽们顿时爆发出叽喳乱叫，像被熊孩子吹散的蒲公英般，顺着毒羽蛇吹出的风往上远处走了。
左见鸣：“……”
好叛逆的异兽。
他左看右看，在这个高度的飞行异兽不是成群结队，就是距离老远，势必要花费不少时间。
左见鸣再看天上的光晕，目测也还有好长一段距离，要是爬上去，不知道还得多久。
保持这个速度，他完全可以在大蛇身上找个好位置准备睡觉了。
他决定想一个办法来激励“司机”，便打开模拟器，拿出好几袋异兽食品，再从腰包里掏出一根钓竿。
【异兽食品：基础款式，对于异兽，就像是泡面对于人类。】
“我知道，你一定是饿了吧？”
他把异兽粮系在钓竿上，钓鱼般甩出去。钓竿上的异兽粮在半空晃悠悠地晃着，底部破开一个小口，散发出一股对于异兽来说具有诱惑力的香气。
吃的！
毒羽蛇的竖瞳瞬间锁定了那团挂在空中的食物，翅膀微微一震，连飞行的姿态都变得更专注了几分。
左见鸣坐在它头顶，嘴角一挑：“很好很好，飞快一点你就能吃到了！——”
钓竿的线被他拉得若即若离，食物在前方晃动得刚刚好，永远离毒羽蛇的嘴差那么一小截。毒羽蛇发出一声低低的“吼”，尾巴也开始随着情绪晃动，明显被勾起了狩猎本能。
它的翅膀频率不断加快，速度也终于提了上去。
幸好是野生异兽，在城市里玩这招，只会被异兽抽巴掌。左见鸣不禁唏嘘，这就是见识带来的差距啊。
每当毒羽蛇试图伸长脖子去够食物，左见鸣都会配合着往前小收一段线，时不时还补一句：“努力点哦，再快一点，马上就能吃到了。”
这种半哄半骗的策略非常奏效，毒羽蛇一路加速，身后卷起阵阵风浪。
很快，原先满是根系的“陆地”在视线中愈发地小了。
“喂——”
不知有谁在半空中大喊。
是人类的声音？左见鸣瞳孔一缩，连忙往声源处看去。一个坐在亮晶晶上的低马尾女生朝他的方向挥手。
亮晶晶，很特殊的飞行、妖精异兽，严格来说，是闪亮星和闪亮月的最终进化形态——月亮旁边挂着星星，起了这个名字，是因为“一闪一闪亮晶晶”的歌谣。
亮晶晶擅长制造重力场和稳定的飞行路径，拥有优秀的防护本能，是适合骑乘的异兽。
左见鸣认出那个低马尾女生——她也是被绑在圣伦号底部的一员。看来塔会连御兽师的异兽一同给召唤进来。
他将钓竿往亮晶晶的方向倾斜。
毒羽蛇发出一声不情不愿的“吼”，翅膀斜偏着调整方向，带着左见鸣朝那人靠近。
“你还好吗？”
在靠近的过程中，左见鸣大声询问。考虑到梦唢呐的催眠效果，他还是留了一个心眼，没有靠太近。但女生刘海下的双眼无神地凝着他，嘴唇张开，攻击的指挥脱口而出：“重力场。”
亮晶晶周边的星星们顿时爆发出一阵璀璨的亮光。
“快躲开！”
情急之下，就连左见鸣也只能对毒羽蛇这个陌生异兽说出闪避神技。
毛毛刺蝶飞快地遁入异空间之中，躲开重力场的压制。
“吼！”
毒羽蛇感知到危险，翅膀猛地一扇，试图闪避，然而空气仿佛一下子凝固，四周的重力被强行拉扯——它的飞行轨迹直接被扭曲，整条蛇像被钉子钉在半空中。
但毒羽蛇到底体型庞大，扭动挣扎着，硬生生凭借蛮力挣脱了重力束缚。
女生机械地指挥：“星星闪光。”
除开遮蔽视野，星星闪光能够强行把异兽从潜行效果中拉出。
亮晶晶浑身都散开光芒，尽管在大白天依旧显得刺目得惊人，覆盖空中的光消失后，毛毛刺蝶的身影浮现，它已经抵达女生附近，可受到重力效果的压制，被亮晶晶抓住机会拉远距离。
毛毛刺蝶哪能就这么让它跑了，催眠粉裹在风中朝着亮晶晶席卷而去。
受到控制的御兽师显然也失去了良好的临场反应，没能及时给出指挥。亮晶晶凭本能行事，弯月旁的星星们忽然开始剧烈旋转，试图驱散风中异物，但还是将多数催眠粉都吸入体内。
催眠粉的药效极快，左见鸣眼睛一亮：“好机会！毛毛快上——”
他话音还没落，毒羽蛇已经咆哮一声，尾音盖过了他的指挥。
“……不是叫你啊，毒羽蛇！”
下一秒，左见鸣被怒气冲脑的毒羽蛇拖着在空中横冲直撞，惨叫声在人与蛇之间此起彼伏，最终狠狠撞上了昏昏欲睡的亮晶晶。
“咳、可恶……我就知道该挑个脾气温和的司机！”左见鸣挂在蛇脖子上，头晕眼花，眼泪都快被甩出来了。
他还没来得及抱怨，毛毛刺蝶已经趁虚而入，翅膀轻轻一抖，一片细密的催眠粉几乎是迎头泼在亮晶晶脸上。
这一次，亮晶晶的身体轻轻一颤，像个快要断电的灯泡，星阵的旋转也慢慢停滞，光芒随之暗淡下来。
左见鸣正松口气，忽然意识到——现在掉下去的话，亮晶晶和那个女生可完蛋了。
毒羽蛇却仿佛没察觉这份危险，张开血盆大口，摆出一副要大快朵颐的架势。若是它去异兽自助餐吃饭，绝对能把老板吃得血本无归。
“喂喂喂，别趁机吃人啊！！”
天空中爆发出了左姓御兽师的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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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百米的高空，毛毛刺蝶好不容易用招式在树梢炸出了一个坑洼的落脚点，左见鸣正靠着粗糙的树干，大口喘着气。
身旁，是从毒羽蛇嘴里拖出来的亮晶晶和低马尾御兽师，两个都还昏昏沉沉。
“吼吼——”
毒羽蛇甩着尾巴，气得浑身上下都在抖，纵然语言不通，左见鸣也看得出来——这家伙正在用极其不文雅的兽语咒骂他。毕竟，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把蛇的午餐从嘴边抢走了。
“给你给你，别骂了。”
左见鸣无语至极，把早就准备好的异兽口粮一把全丢进毒羽蛇嘴里。
七米长的大蛇，干起饭来那叫一个嘎嘎香，几口吞下整袋口粮，连嗝都懒得打一个，甩着尾巴，傲慢地走了。
等毒羽蛇心满意足地甩着尾巴离开，四周终于安静下来。左见鸣坐在木台上，感觉整个人都快散架了。但还不能松懈——他盯着那个被精神控制的御兽师，神情一正，指挥水漂漂：
“为了我，对她使用水枪吧！”
从胶囊中现身，水漂漂非常尽职尽责，圆乎乎的身体晃了两下，嘴里鼓出一团水球，“砰”地一下直接糊在了这个不知名御兽师的脸上。
“咳、咳咳咳！”
冷水的刺激总算让对方清醒，低马尾御兽师猛地咳出几口水，神情迷茫地睁开眼。因为有亮晶晶的保护，她吸入的催眠粉不多，因此很快就醒来。
“……我……怎么……”
她哑声开口，话还没说完，瞳孔收缩，身体僵直，似乎有另一股思绪在试图重新控制她。
“我要、许愿——不对，呃啊、走开——走开！”
低马尾抱着自己的脑袋，满头大汗，露出痛苦而纠结的神色。左见鸣生怕她在这个小地方打滚掉下去，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手臂。
“呜呜呜、”快走开、低马尾同学呜咽着。
“你冷静一点——”
左见鸣话才出口，下一秒就被这位不知名的御兽师吐了一身绿油油的液体，想来是配合梦唢呐的催眠使用的液体。
吐完液体，低马尾的状态便慢慢地稳定下来，她猛地抬起头：“我才不要许什么破愿望呢！我要回家！”
发出如此誓言的低马尾才注意到左见鸣，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顿时面色僵硬起来：“……你没事吧？”
“……没事、fine、元気です。”
左见鸣僵硬地点了点头，脱掉了身上还滴着绿色液体的外套。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低马尾御兽师连连道歉，她抱着睡觉时微微漂浮的亮晶晶，尴尬得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地缝。
但眼下显然也不是光顾着道歉的时机。
“你还记得梦唢呐的精神控制的具体内容吗？”左见鸣询问。
“还记得一些——”她回想内容便有些头疼，咬紧牙关说，“好像是要我不顾一切地消除敌人，爬到最上面……和一只异兽许愿——”
“愿望是……变成超人？”
磕磕绊绊地说出这句话，低马尾的表情茫然了，和左见鸣面面相觑。
好好好、让人类再次伟大就是要当超人是吧？
第200章 见到熟兽。
巨木盘绕的广阔盆地中，飞鸟振翅掠过，发出清脆的啼鸣。
百米之上的高空，左见鸣和低马尾御兽师仍坐在一块凹陷进去的平台上，四周是近乎垂直的树干峭壁，仿佛置身于一座活着的木质悬崖。
“只有一个人能许愿。”
“御兽师们得争夺这一次的许愿机会，被击败就失去许愿资格——”
低马尾提供的信息让左见鸣眉头紧皱。他思索片刻，猛地一拍大腿，脱口而出：
“这不就是御兽师版的圣杯战争吗？！”
“应、应该是吧……？”低马尾茫然地眨了眨眼，对这个比喻毫无概念。
但她的神情马上愤怒起来，拳头攥得紧紧的：“那个梦唢呐居然还一直逼我承认我是什么什么组织的狗！实在太过分了——”
……这是真的惨啊。左见鸣不由感慨。
我只会是亮晶晶的狗，低马尾斩钉截铁地补充，左见鸣收回了自己的同情。
麻烦体质，连旅游放松都能撞上这种事。他叹了口气，摘下供氧口罩，将氧气管收进空间腰包。
随着高度上升，空气里的氧含量逐渐降低，虽然仍比地面浓稠，但至少不会让人立刻中毒。
“话说，这树到底是怎么长这么高的啊？”低马尾趴在平台边缘，探出脑袋往下看。
——地面早已缩成微缩景观，树干如悬崖般垂直向下，深不见底。她一边惊叹，一边迅速掏出终端，咔嚓一声拍下照片。
“研学作业的素材有了！”
左见鸣忍不住侧目。一天之内被绑架去洗脑、圣伦号沉船、强制拖进秘境，现在甚至被困在百米高空的树根上，居然还能惦记作业？简直神人。
——等等，一天之内？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抬头。
天空依旧澄澈无云，泛白的光均匀洒落，亮度恒定如正午。可圣伦号沉没时分明是日出时分，时间对不上。
“秘境的时间流速和外界不同？”他低声自语。
低马尾拍完照，转头看向他：“那个……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在她眼里，能把她从精神控制里拽出来的左见鸣，俨然是个靠谱的决策者。
只见左见鸣一本正经道：“吃饭。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话音刚落，御兽空间里立刻传来几只异兽兴奋的欢呼。而待在外面的水漂漂更是不客气，直接伸出半透明的触手，往他的腰包里掏零食。
这可恶的吃独食的行为将会被另外几只狠狠谴责。
人是铁饭是钢，话倒是没错……低马尾默了默，下意识吐槽：“你的用词怎么都这么老——”
“——啊？！”
她的声音骤然拔高，变成了惊恐的尖叫。左见鸣猛地回头，只见她的双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入树根平台，仿佛被某种无形的泥沼吞噬。
“怎么会这样？！”
左见鸣和水漂漂立刻去拽她，可那股吸力大得惊人。他咬牙放出毛毛刺蝶和寄居童子，三只异兽加一人同时使劲，却仍无法阻止她下陷。
“被击败就失去许愿机会……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他脸色涨红，手臂肌肉绷紧，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低马尾和她的异兽亮晶晶一点点沉入树中。
“啥、为啥啊？！卧槽！亮晶晶你醒醒啊！”
低马尾爆粗口了，非常抓狂地想要把自己的异兽往外推，可惜无形的压力限制住了行动，毫无作用。
亮晶晶打了个哈切，依恋地躺在御兽师的怀里。
顷刻之间，她俩半个身体已经没入了树根表层。
“这战败惩罚还带延迟的？！至少让人吃个饭吧？！”左见鸣怒吼。
低马尾最后挣扎着抬头，满脸不甘：“早知道不做作业了——气死我了！！！”
下一秒，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树木表面。
平台上恢复了安静，依旧是那副被轰炸出来般的凹凸不平模样。树皮的裂缝纵横交错，甚至连一点痕迹也没留下，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他的手心还留有一丝人类的温度。
“就这样……被‘吃’掉了？”他的声音有些发紧。
秘境居然是这样可怕的东西吗？左见鸣紧握手心，面色前所未有的沉重。异兽伙伴们心痛地围上来，蹭着他的手小声安抚。
“天呢！”女生的声音突兀响起，“我还活着。”
事已至此，只能带着死者的意志前进了……嗯？嗯？？！
左见鸣猛抬头，本怀疑自己听觉出了问题，但周围异兽伙伴们也纷纷表明听见了死者的声音。
“我还活着！能听见吗？”
声音再次传来，这次非常确定了，正从脚下的树体内部传出来。
左见鸣和异兽们面面相觑，水漂漂啪唧一下趴在树干上，成了扁扁的水母，果冻状半透明的身体因为声音的传递而轻微震动。
“树里面还有其他睡着的人……大家、都睡着了——”低马尾稍微变形的声音传出来，才进去不过几秒，她的声音便迟缓起来，变得含糊不清。
“*亮晶晶，我好困哦……”
说完这句话，低马尾便没有再发出声音。
左见鸣骤然起身，指挥异兽们试图轰开树木。
可秘境似乎只允许他们伤害树干的表面，一旦触及到内里，攻击多猛烈其修复速度便有多快。炸开的只有厚实的树皮，可里面的结构连一丝一毫都无法撼动。
树干迅速修复着，他们的努力最终只在树干表面开辟出了一个更深些的洞。
水漂漂再次贴近树干，浑身一抖：“咪、咪啦——”
它指着树干对左见鸣一顿比划，里面有人在打鼾。蓝色水母用力张大触手，表情夸张：好大的鼾声呢，像怪兽一样。
看来里头有强制休眠的作用。左见鸣松了口气：“……人没事就好。”
破不开树皮、里面的人也暂时没有生命安全，目前看来，唯一的解法只能是找到那只能够许愿的异兽。
左见鸣最终还是选择在这个小树坑里补给，和异兽们一起分吃了干巴巴的浓缩食品。
他咀嚼着最朴实无华的能量棒像减肥的人咀嚼着蔬菜沙拉，一边绞尽脑汁地思考着该用什么方法上到最顶端。
——如果是像这样炸开一个一个坑洞爬上去，风险高不说，还过分消耗体力。
最好的方法还是找一只温和、善良、友好的飞行异兽帮忙代步。
但是哪有这样好骗、不是，哪有这样温和善良又友好的飞行异兽呢？
左见鸣的目光在周遭的空中游荡。
水漂漂飘在他头顶，触手指向远处，建言献策：“咪啦！”
左见鸣顺着它触手的方向望去，一群白翼鸟正在云朵间追逐打闹，根据目测，翼展足有三米，羽毛在恒定的日照下散发着洁白的光辉。
尽管外貌纯洁漂亮，白翼鸟却是性格恶劣的典型。左见鸣不想飞到一半便重复那只毒羽蛇的惨案，只能遗憾地将它们放入备选。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现在所处的这个高度，有云吗？
要不都说吃饱了脑子转的快。左见鸣盯着那些云朵，很快发现不对——首先，最常见的积云也多是五百米的高度。其次，这些云朵飘动的速度未免太快。
一只大体型的白翼鸟猛地从“云朵”上撕扯下一小块。
如此，答案便非常明显。
——白翼鸟在捕猎。
看似随风浮动的“云朵”，其实并非气象现象，而是成群结队的异兽云朵喵喵。
它们漂浮的高度，刚好与白翼鸟的巡航轨迹重合。对猎手来说，正是一份触手可及的空中自助餐。
左见鸣想通其中关节，毫不犹豫道：“毛毛、娜迦，你们去帮忙——”
其实，就像百年前社会提倡不要过多干预自然界的生存规律一般，现今的社会依旧不提倡人类过多干预异兽的生存循环。
左见鸣清楚这个原则，哪怕是在秘境这种环境下，猎食、被猎，都属于异兽世界里再正常不过的日常。人类的介入只会打破这种平衡。
但眼下情况特殊。
他虽然有怜悯的成分，但更多是出于另一种更直接的需求——温和、善良又友好的异兽，白翼鸟不是，但云朵喵喵们是啊。
“尽量不要伤害那些白翼鸟。”
左见鸣打了个手势，他对毛毛刺蝶和水漂漂还是非常信赖的。
“毛毛毛！”
毛毛刺蝶显然很满意“调停者”的身份，它应声飞起，翅膀轻轻扇动，便带着水漂漂速度极快地掠过天空，直奔那片正在上演生死追逐的“云朵”地带。
不过，云朵喵喵们好像不需要它们的帮助。
白团子们涌动着，忽地从中心冒出一个乌漆嘛黑的云猫，劈里啪啦地猛地绽放出一道粗大而迅猛的雷击。
刚才还在围猎它们的白翼鸟因为距离过近，直接被电成全麻小鸟，身体僵直、冒着灰烟降低了飞行高度。
“咪、咪咪啦？！”
好、好危险的云朵喵喵。水漂漂立刻警觉起来，像它这样的水属性异兽，最怕雷击了。
但不料，下一秒那些云朵喵喵们就簇拥着乌云喵喵朝它们的方向飞来。水漂漂抓着毛毛刺蝶的叶须，偷偷在毛毛刺蝶耳边嘀咕——没办法当救命恩人了，要不它们还是跑了吧。
“毛……”
没出息。毛毛刺蝶露出一个猫猫笑，反倒加快速度迎上去了。
战斗狂、这只蝶是战斗狂。水漂漂哀嚎着，已经在心里盘算着要从哪个角度偷袭效果最好了。
乌云喵喵浑身发出爆竹声般的电气音，元气满满地喵了一声。围着它的白云们，也纷纷亮出小猫耳朵和尾巴，睁着一双闪亮的眼睛，激动地团团围住毛毛刺蝶。
“喵喵喵喵——”
空中响起了络绎不绝的热情的喵喵叫。
水漂漂：？
你们认识？怎么不早说咪咪啦！